第十九章 古刹戲飛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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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面笑容地說道:“晚生何天衢,這次随待師伯和敝業師一路行來,途中敝業師常談及老前輩盛名,早已欽佩得了不得。

    想不到此地巧遇,能夠拜識尊顔,實在欣慰之至。

    ” 上官旭慌不及離炕還禮,便請上炕。

    何天衢卻已從容不迫地攔住了上官旭,自己已在無住禅師下首,貼艙矮凳上,側身告坐了。

     無住禅師笑道:“彼此同道,相見日長。

    舟中地窄,施主不必謙遜。

    老衲還有要事相告。

    ” 上官旭無法,隻可仍在炕上相陪。

    這時船後梢高卧的船老大一家人,已被岸上一番呼叱,和船中的舉動驚醒。

    雖然互相驚疑,卻摸不透怎麼一回事。

    從後艙闆縫偷瞧,卻見中艙又多了一位少年客人。

    船老大偷視的舉動,怎瞞得過中艙的主客,卻好上官旭寒暄已畢,無住禅師忽向上官旭附耳低言。

     沉了半晌,上官旭便高聲喚起船家,也不說明所以,便命船家開船,移到左面市稍獅吼峰鴉嘴灣停泊。

    船老大莫名其妙,暗想這樣不是又倒開回去了,自作聰明,猜摸客人,定是明天還要遊一遊獅吼寺,也不多問,便喚醒船夥,拔錨起舵,掉轉船頭,向鴉嘴灣搖去。

    七八裡路片刻就到,便泊在獅吼峰腳下。

     時已深夜,非但岸上一帶江堤,絕無行人,便是江面上,也無片帆經過,滿目荒涼,隻有自己這隻孤舟,泊在此處。

     上官旭等得船已下錨,又囑咐船老大道:“我同這兩位客人,多年不見,有許多話要談。

    明天何時開船,也不一定。

    你們隻管睡覺,今晚沒有你們的事了。

    ” 船家哪知上官旭的用意,聽說客人不走,還要談天,正對自己的心思。

    泊在這樣荒涼地段,客人們深宵坐談,無疑替自己守夜,樂得安心高卧,立時鑽進後梢,補他的好夢去了。

     這裡上官旭說道:“老禅師令我移舟此處,定有機密要事賜教。

    後梢船夫們蠢如豕鹿,沉睡如死,不虞洩漏,便請見教罷!” 無住禅師側耳一聽,後梢果然吼聲如雷,此唱彼和,不覺微微一笑道:“他們雖然愚蠢,倒是無挂無牽,一家人泛宅浮家,也是樂事。

    ” 下首坐着少年卻說道:“師伯說他們安樂,倘若阿迷賊黨,真個不顧一切發動起來,連他們也難以安生了。

    ” 上官旭聽得吃了一驚,知道話出有因,正想動問,無住禅師道:“今天我們同老施主巧遇,真是奇緣。

    在老施主一心感念我師弟不止,卻不知我師弟也感激老施主今天的巧遇呢!” 此語一出,上官旭又迷惘不解。

     無住禅師又說道:“這件事不發動則已,一發動不知要傷害多少生靈。

    如果能夠事先把他消滅,在佛門弟子看來,是一件無量功德的事,也是俠義豪傑應做的事。

    我們那位師弟,在臨江樓碰到老施主以後,臨時想出主意,想把這件大功德,借重老施主身上,一步步的把它圓滿做成,所以托老衲同這位何師侄留在此地,冒昧登舟,乘機說明一切。

    而且預料這件事,老施主沒有不願意的。

    ” 無位禅師說到此處,上官旭一發驚奇不止,正不知要他這樣年邁蒼蒼的人,擔當甚麼驚天動地的事,無住禅師笑道:“施主不必驚疑,待老衲說明其中情由,便見分曉。

    ”說着一指少年道,“這位何師侄,便是滇南維摩州三鄉寨,何大雄何老土司的公子,名叫天衢。

    也就是葛師弟生平唯一無二的門徒。

    我師弟從來不收門徒,終年浪迹江湖,也沒法收徒傳藝。

    唯獨對于天衢師侄,卻是例外。

    因為何老土司何大雄的的确确是個漢人。

    滇南有身份的苗女,常常贅漢人為婿。

    漢人一經入贅,便須棄掉本姓,改從苗姓,生下來的兒子,苗人稱做白兒子。

    說也奇怪,凡有漢苗聯婚的後代,似乎都比純粹苗族生得優秀白皙。

     “當時三鄉寨土司,卻巧也姓何。

    何大雄原是孤身一人,遊學到三鄉寨,便成就了千裡姻緣,被三鄉寨土司看中。

    雖然同姓,可是漢苗不同族,苗人也不管這些。

    三鄉寨老土司,因為膝下沒有兒子,隻有一位獨生女兒,便把何大雄贅入土司府内,兒婿兼當,更不用改姓,老土司死後,便承繼了土司職位。

    不知細情的,還把何大雄當作苗人。

    何大雄襲位後,便生了天衢師侄。

     “不意禍從天降,那時阿迷大盜獅王普辂業已出現。

    他窺視三鄉寨土司府的富厚,糾率黨羽,黑夜混入土司府内,卻被何大雄夫婦警覺,長鼓一鳴,何大雄率領苗卒圍殺群盜,非但沒有損失,遂捉住盜黨多人,立時枭首示衆。

    漏網的隻盜魁普辂及僥幸逃免的一、二盜黨。

    普辂懷恨在心,等待何大雄外出時,竟用喂毒标槍,從暗地飛槍狙擊,把何大雄生生穿胸标死。

     “這時我們天衢師侄,僅隻十三四歲,幸虧他母親禦衆有法,教子有方,竟被三鄉寨苗族推戴,暫攝土司職權,好像皇太後垂簾聽政一般,苗族卻稱做‘耐德’,待天衢長成,正式承襲土司。

    這種事在各苗族裡不算希罕,漢官方面,也照例承認。

    可是天衢的老太太,頗具男子心胸,時時卧薪嘗膽,誓報夫仇,希望自己兒子長成,手刃父仇,才稱心意,常常督率天衢,苦練武功。

    苦于三鄉一帶沒有出色的武師,時時四處派人探訪,居然被她打聽出葛師弟的居址。

     “這位老太太真有志氣,悄不聲地改扮普通鄉婦,攜着兒子向哀牢山進發,沿途吃盡苦頭,受盡深山毒蛇猛獸的危險,居然至誠所至,金石為開,被他們母子倆尋到我葛師弟隐居之所。

    卻巧我師弟從外新回,這位老太太立時領着兒子在我師弟面前,長跪求師,哭訴一番心願。

    我師弟敬重她節孝雙全,志堅意誠,也就破天荒地收留了這位門徒。

     “那時節,我們天衢師侄不過十五六歲,到現在整整六七個年頭,已年逾弱冠了。

    講到本領,大約已得我師弟十分之六七的功夫,要想手刃父仇,上慰親心,大約已不緻十分為難。

    不過現在獅王普辂,也非當年為盜時的普辂了。

    他同九子鬼母聯合以後,非但武功精進,遠非昔比,而且羽翼已成,勢力通天,阿迷四近各寨苗族,威逼利誘,盡成他的附庸。

    維摩三鄉寨距離又近,真虧何老太太暗地咬牙,明地屈心降志地歸附他,這幾年來總算相安無事。

     “但據何老太太意見,普辂并沒有忘記從前的過節,以為雖然是個女子,反不上天去,遲早可以随自己手裡轉。

    他卻沒有注意到外面還有卧薪嘗膽的天衢師侄。

    何老太太也掩飾得好,說是早年幼子失蹤,六七年沒有下落,定被匪人拐騙去了。

    哀牢山拜師的事,近身人沒有一個知道的,非但普辂相信不疑,連三鄉寨本族,也沒有一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