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接木移花突來和事老 焦頭爛額重伍弄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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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了,他們都眼紅,不斷地寫信給她,冷嘲熱諷,在街上遇着的時候,有時微笑一笑,有時偏過頭去,不理會就走了,而且這位陳子布有一個朋友,也住在花園公寓,和計春的屋子隻隔一層牆,令儀天天上公寓去的時候,往往兩個人頂頭遇見。

    今天陳子布雖也笑着點個頭打招呼,然而她的臉可就紅破了。

    同時,他和袁佩珠感情也還不錯。

    自己的事,佩珠知道很清楚,料着更不能瞞過他。

    這一見面,冤家路窄,少不得要受他的一番奚落,所以令儀心裡很不好過。

     但是出乎她意料以外地,那陳子布立刻放下梵和鈴搶近前一步,向她笑道:“密斯孔!身體痊愈了嗎?我聽到密斯袁說,你身體不大好。

    我正想去看看你呢。

    ”令儀因為多日不和他們見面,想不出一句什麼話來轉圜,他倒代說了,那正好。

    便笑道:“不敢當。

    我不過感冒而已,早就好了。

    ” 陳子布道:“密斯孔要買什麼嗎?”令儀道:“不買什麼。

    我在玻璃門外看到了你們,特意進來看你們買什麼呢。

    ”楊益默笑道:“老陳!你應該請客吧?”說着,眼睛一溜。

    陳子布道:“當然,當然!這個時候密斯孔大概還沒有吃飯。

    我想奉請,不知道可肯賞光?”他說着這話的時候,已是伸手取下了頭上那一頂藝術家的帽子,表示敬意,于是就露出他漆黑溜光的頭發來。

     陳子布這家夥已經三十七八歲的人了。

    可是他那漂亮的西裝,溫和的态度,總不顯老。

    而且他還挂名在大學研究院裡研究戲劇,依然過着那青春生活,令儀雖知道他很是虛僞,可是見了他以後,就強硬不起來了。

    微笑着道:“見了面,就叨擾你的嗎?我還有事呢,改日會罷。

    ”她口裡說着,身子可是慢慢地轉過去,推着門走。

     楊益默靠着陳子布,嘴向前一努,用手臂一碰子布的手臂,三個人六眼相視,不再說話,也悄悄地跟了出來。

    果然,隻走了幾步路,令儀就回轉頭來看看,她以為這三人在鋪子裡,不曾出來呢。

    不料緊随在身後,急忙中無話可說,就向朱盡直道:“密斯脫朱!今天怎麼這樣老實?”盡直淡淡地一笑道:“我是不得已而為之呀!”令儀道:“為什麼呢?”說着話,三個人都走上來,将令儀包圍在中間了。

     盡直道:“朋友裡面,都說我一張嘴壞,有許多風潮,都是我鼓動起來的。

    我說話就鬧亂子,所以我現在什麼話也不說了。

    瞎!事久見人心吧。

    ”益默笑道:“誰要見你的心。

    孔小姐要見你的心嗎?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

    ”令儀也不說什麼,由陳子布引導着,進了西菜館,找了一個房間,卻讓令儀在靠近主人的第一個位子上坐下。

     令儀脫下身上那件白色短絨的外衣,搭在椅子背上。

    陳子布和楊益默四隻手一齊伸了過來。

    楊益默因為自己不是主人翁,就縮了手,由子布将衣服挂上。

    益默因茶房送了四杯熱茶過來,就捧了一杯,兩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朱盡直無事可孝敬了,就在身上取出煙卷盒子來,抽出一根煙卷,送到她茶碟子邊。

     令儀向三人望着,微笑道:“你們對我,還是這樣客氣嗎?大概我不和姓周的翻臉,你們的态度,不能這樣子好吧?哎!我現在是鬧得焦頭爛額了。

    我也不怨人,隻怨自己做事太任性。

    不過,你們現在是很痛快了。

    ”說着,大大一笑。

     陳子布将桌上放的菜牌子拿過來,悄悄地放到她面前,笑道:“過去的事,還說它做什麼呢?人生是向前的……”他一面說話,一面看令儀的顔色。

    令儀雖然将菜牌子拿在手上,然而她的眼珠,卻由菜牌子上面,射到子布的臉上來。

     子布笑道:“我們都是好朋友,有話不妨明說。

    孔小姐對于報上這次登的新聞,總以為是我們這幾個人做的事,慢說我們和孔小姐不過是朋友而已,便是更進一步,在情場上逐鹿的人,不見得都成功;有失敗的,自然也就有成功的,這何足為奇?”說時,他隻管笑,在西服袋裡抽出一條又長又大的紫色花綢手絹,在臉上擦了一擦,微咬着嘴唇,昂起頭來想了一想,這才坐下。

     他将身子向令儀這邊微側着,又問道:“剛才密斯孔,說到什麼焦頭爛額的話。

    我小時念《幼學瓊林》,仿佛還記得這個典,好像是說朋友幫忙未免過晚一點的意思。

    若是你還要我們幫忙呢,我是任何犧牲,在所不惜。

    ”說着,将手上的茶杯舉了舉,表示盟誓的意味。

     令儀心裡這就想着:他們幾個人,就是浪漫一點,喜歡鬧着玩,這還有之;若說他們放暗箭傷人,或者不至于。

    尤其是老陳,什麼都帶着女态,哪有那麼狠的心呢?她心裡想着,手上捧了那菜單子來隻管看。

     子布以為她不喜歡吃那上面的菜呢,便道:“不必客氣,隻管換。

    ”令儀一轉臉,說是不必換。

    手一帶,卻把面前這杯茶打翻了。

     茶由桌上淋到樓闆上,由樓闆縫裡,更淋到樓下房間去。

    這房間裡也有一對情侶在那裡吃飯,可把他們驚動了。

    這一雙情侶是誰?正是袁佩珠和周計春。

    你看這不是造化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