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深入迷途受金遷客寓 忽生悟境側耳聽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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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上了汽車,方才走回房去。

     計春自己未嘗不明白這種辦法不對,隻是說不出一個理由來,為什麼自己沒有和令儀公開交朋友的勇氣?若說是怕馮子雲先生,其實自己在外面這一類的行動,馮先生又哪會知道?他心裡如此想着時,對于令儀的問話,雖是答複不出來,然而有相當的同情。

    所以他兩手捧了帽子,對了人隻管微微地笑。

     計春自己也有些省悟過來,若是讓長班去叫車,說明了到公寓裡去,那明明是走漏消息于人,結果必會讓劉清泉知道了去。

    于是自己走出去,雇好一輛人力車,監督着車夫,将行李搬上車去,自己也不坐車,站在會館門口,等長班換錢回來。

     計春背了兩手,側耳聽着,正要聽出來他讀的是什麼書,可是書倒沒有聽出來,這空氣裡面卻若斷若續地,送了一種香氣過來。

    聞了這種香氣,好像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時,他不但是來不及辨别人家讀的是什麼書,幾乎不知道自己站在什麼地方了。

     計春站在這院子裡走廊下估量着的時候,陪他在一邊看房子的賬房先生,就跟着說了:“這兒多清靜!像你在學界的人,要找這種房子讀書,都沒有地方找去。

    要是來個朋友,沏一壺好茶,談個心兒,那真自在。

    ”他說到這裡,忽然帶些微笑,好像這話裡頭還有别的意思含在裡面似的,計春聽着臉上也就不由得微微地一紅。

     計春的心事,已經被令儀猜着了,便否認不得,于是向她笑道:“你的盛情,我自然是感激,不過在朋友一方面說,雖然可以接受你的。

    在個人一方面說,我倒是成了無功而受祿,這不是個問題嗎?” 計春拿起一個溜圓的蘋果,在手上颠了兩颠,心裡這就想着:女人的面孔,不都是這樣嗎?孔小姐的面孔,不也是這樣嗎?這蘋果也和女人一樣,有一種迷人的顔色。

    我一個剛剛覺悟過來的人,為什麼又沉迷下去,這不是一種笑話嗎?于是将這隻蘋果向蒲包裡一擲,立刻用腳一踢,把蒲包踢到桌子底下去。

    自己就靠近桌子坐好,抽出一本書,攤開來看。

     計春心裡一想:自己受着令儀這樣大的恩惠,怎好把人得罪了?隻是話已說錯了,悔也無益,要說用話來解釋吧,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才好。

    便向了令儀,嘻嘻地微笑。

    然而他臉上的紅暈,便已紅到耳朵後面去了。

     計春出得胡同口來,倒是如釋重負,就雇了一輛人力車子,很坦然地坐到公寓裡來。

    當公寓裡茶房和他收拾房間的時候,他就打着電話去告訴了令儀,說是一切都布置好了。

     計春也知道公寓裡房飯錢,是要先付的,若是照他這樣算法,馬上就要把身上的錢用去一半,未免可惜了。

    可是要以地方而論,卻又以這個小院子最為幽靜。

    而且給予人的印象,也是最好;若是不租了來,也是怪可惜的。

    他站在走廊裡,不住地在四周觀看着。

     計春一聽,這家夥說話,未免誠心欺人,說好了十塊錢一間,他看到我願意租了,又漲上了兩塊錢,那都罷了。

    這一間小的,也要漲我一些錢,未免故意搗亂。

    本當負氣不租,可是看看那房子,實在是好,為了自己種種事情便利起見,不應該到别處去租。

    而況這筆錢就是令儀給的,又何必替别人舍不得呢? 雖然這還是熱天,然而北方的氣候,到了晚上,溫度就低了下去。

    計春站在院子裡久了,身上覺得有些涼飕飕的。

    這兩隻大腿,由腳背以至臀部,都像涼水洗了一般,他這才醒悟過來,人站在這裡發呆呢。

    于是身子一轉,趕緊地走回房去。

     翻開書來,已去了若幹頁,當然不是書的第一章,自己在一個段落的起頭,誦着行數,看了下去。

    約莫看了有七八頁之多,才想過來:我看的是什麼書?于是翻過書面來看了一看,呵喲!難怪乎不懂,這是新出版的《少年修養論》,是到馮子雲家去的時候,馮先生送的。

    這一陣子胡忙,總不曾看一看書的内容,今天突然地把這種含有哲學意味的書翻着來看,如何可以了解!于是按住了書的封面,自己定一定神,今天卻是怎麼的,神經如此的錯亂。

    于是用兩手撐住頭靜靜地想着。

     然而,他到房裡以後,精神恢複過來,這書聲又聽得很清楚了。

    腳下情不自禁地,在地面上頓了兩下,自言自語地道:“我決計改過。

    從立刻起,開始讀書了。

    ”于是把桌上的那些糕點水果,一陣風似的,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