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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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再晚怎敢洩氣,再晚不過心有所感罷了。

    ” 白石先生微一吟哦,道:“看來那‘六丁神劍’,定有鬼神難擋的威力!” 雲震恭聲道:“先師祖那套劍法,乃是正對南魔的武功路數所研創,縱無鬼神莫擋之威,當有克制南魔的法門……” 白雲道長道:“那個什麼羅侯神君,當真舉世無敵麼?” 雲震輕輕搖頭,道:“武學之道,猶如汪洋大海,浩瀚無垠,若說羅侯神君舉世無敵,那是言過其實,但若論及心機與功力,羅侯神君确是超人一等,如若不然,先師祖當不至于耗盡心血,置自己的傷勢于不顧,研創那套‘六丁神劍’了。

    ” 白石先生日光凝注,吟哦半晌,忽然問道:“你此刻開始練劍,能趕上泰山武會麼?” 雲震微微一怔,惑然道:“老前輩是指‘六丁神劍’麼?” 白石先生将頭一點,道:“正是‘六丁神劍’。

    此刻我将劍法秘笈交給你,你要多少時日才能練成?” 這話出門,雲震幾乎以為自己的聽覺有誤,仔細瞧瞧白石先生的神情,但見他目光湛然而堅定,卻不似信口所出,怔愣之下,口齒啟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石先生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神色倏地一整道:“你在顧慮老朽棄友背信麼?” 雲震情緒激蕩,心中惶然,嗫嗫道:“這……這……” 白石先生朗然一笑,道:“老朽随時都在觀察你的性行,你也不必瞞我。

    其實,你學成了‘六丁抱一大法’,便已通過考驗了……” 他話聲微微一頓,接着義道:“令師祖交我秘笈之日,曾經言道:無論何人求取秘笈,必須持有本門信符,并須修練‘六丁抱一大法’。

    究其用心,無非怕那‘六丁神劍’所傳非人。

    你既是鑄魂收錄的弟子,又練成了‘六丁抱一大法’,老朽将秘笈交付你,縱然未見玉符,也不算完全違背亡友的遺命。

    事有從權,你不必耿耿于心,問你需要多少日子練劍吧?” 雲震心頭狂跳,此刻自然不便再說什麼,但見他雙膝一屈,恭恭敬敬拜伏在地,顫聲道: “先生格外成全,再晚倘若多言,便是矯情了。

    現下離武會之期尚有三月,再晚自當竭智盡力,趕在武會以前練成神劍,冀能完成先師祖未竟之志,不負先生的厚愛。

    ” 白石先生微微颔首道:“說得也是,令師祖學究天人,他創造的劍法,自然博大精深,你未見秘笈,怎能斷言所需練劍的時日。

    ” 他由懷内取出一束黃絹,鄭重其事的遞給雲震,接道:“這是劍法秘笈,你拿着,事在人為,好好努力吧!” 雲震接過秘笈,他身軀一轉,遂即入室練功去了。

     張鑄魂久久不歸,定是未曾找到玉符。

    想要學那‘六丁神劍’,本是鏡花水月,不可捉摸的事,豈知峰回路轉,忽又撥雲見日,那‘六丁神劍’的秘笈,此刻竟然真真實實地握在他于中。

    雲震激奮之餘,也不禁興起白雲蒼狗,世事無常之感。

     但他不是出世之人,沒有無為而治的觀念,隻有道義責任的驅使。

     日月流轉,時序更易,眼看中元過去,已是七月末。

     雲震天資穎悟,日夕勤練,一個多月下來,一套博大精深的“六丁神劍”,已被他揣摩純熟,練成了七成火候。

     但張鑄魂仍未歸來,而那泰山之會,已經日益接近了。

     他仔細想想,覺得不能再等下去,否則便要誤了會期,爽了羅侯神君之約。

     于是,他辭别白石先生,下了賀蘭山,兼程東行。

     這日正午,他在潼關打尖,準備用過飯後,取道荊紫關,經由三湘,先回金陵,然後再趕去泰山赴會。

     忽聽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來,雲震不覺一愣,暗暗忖道:烈日當空,時值秋虎炎天,什麼人不怕酷暑,急急……他念頭尚未轉完,隻聽蹄聲之中,一個女子聲音呼喊道:“老爺子,咱們就在前面吃點東西吧!” 這聲音,雲震耳熟能詳,但見他又驚又喜,竟然不顧驚世駭俗,便自一個箭步,竄出門去,高聲喊道:“梅姑……” 話聲未落,他已站在門口,瞧得呆了。

    原來策馬奔馳之人共有四個,一個固然是如假包換的梅蕙仙,另外三個,竟是雯兒、石可玉與那王屋老人——石田。

    乍見雯兒,已使他驚喜欲狂,雯兒竟與石田祖孫走在一起,那就難怪他愣愣地呆在當地了。

     但見兩條人影臨空急躍,同聲歡呼道:“雲哥哥!” 這兩條人影白然是雯兒與可玉。

    她二人見到雲震,狂喜之下,顧不得馬在奔行,竟而一左一右,騰空撲去。

    雲震兩臂一伸,挽住兩人的手臂,左瞧右看,眉開眼笑,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王屋老人拉住馬缰,站在三人面前,冷冷的道:“小子,便宜了你。

    ” 雲震微微一怔,不知他意之所指。

     石可玉臉色一沉,皺眉道:“爺爺!您……” 梅蕙仙岔口接道:“震兒,你下山是去赴會麼?” 雲震點一點頭,道:“正是,會期已近,小侄怕爽約。

    ” 梅蕙仙眉頭一蹙,道:“張師兄念念不忘‘六丁神劍’,你……” 雲震截口道:“梅姑放心,小侄已經練成了。

    ” 梅蕙仙先是一怔,繼而大喜,口齒啟動,正想說話,忽聽王屋老人竣聲道:“小心賊人耳目,随我來。

    ”馬頭一帶,轉身便往來路奔去。

     梅蕙仙道:“玉兒與雯兒共乘一騎,震兒上馬,咱們走。

    ” 說走便走,雲震等也不及叙述離情,紛紛躍上馬背,緊随梅蕙仙身後,追上了王屋老人,急急出關而去。

    離關十裡,路旁一片松林,王屋老人缰繩一帶,便向林内馳去,衆人一見,雖然不知他此行何意,也隻得策馬跟去。

    出了松林,但見一座破廟,廟前一方空地,空地上野草叢生,破廟裡倒還幹淨,好似有人居住。

     王屋老人馬缰一舒,縱身躍下馬來,冷冷喝道:“雲震,你說練成了‘六丁神劍’,這事當真麼?” 他那話聲固然冷冰冰,但語氣卻已大見緩和,與在采石矶初見之時,顯然有些不同。

    雲震心中詫異,行動可不敢怠慢,連忙躍下馬來,恭聲應道:“小子不敢胡說,那白石先生格外通融,成全了小子一片衛道之心。

    ” 王屋老人将頭一點,道:“那很好,練來老夫瞧瞧。

    ” 這時,梅蕙仙等也已下馬,石可玉走了過來,嗔聲叫道:“爺爺!咱們幹什麼來的?” 王屋老人道:“咱們自然是送玉符來的。

    ” 石可玉黛眉一軒,道:“這不結了麼?雲哥哥已經練成‘六丁神劍’,咱們便該快快回去才是。

    時日無多,您還有興緻考驗他?” 王屋老人臉色一沉,道:“丫頭懂得什麼!張大俠說得那般認真,沒有玉符,‘六丁神劍’豈能輕易獲得?你别管,爺爺自有分寸。

    ” 石可玉大為氣惱,美目一瞪,尖聲叫道:“好哇!您不相信雲哥哥?” 王屋老人壽眉一蹙,道:“這事關系重大,問題不是信與不信。

    乘此處離賀蘭山還近,爺爺考驗他一番,若是所言屬實,咱們兼程趕路,倘若他意氣用事,僅知守信赴會,虛言搪塞,咱們便叫他再跑一趟賀蘭山,求取那劍法秘笈,免得于事無補,反而斷送他一條小命。

    ” 這話乍聽頗有道理,仔細分析,卻又牽強附會,立論極為脆弱,究竟存的什麼心意,那也隻有他自己明白。

    忽見雯兒走了過去,拉住他的衣袖,柔聲說道:“爺爺!您老人家個知雲哥哥的為人,他是從來不說謊的。

    再講,他便練—趟‘六丁神劍’,您老人家也不認得真假。

    明日已是中秋,日子急啦,咱們還是趕路吧!” 王屋老人微微—旺,道:“這個……這個……” 忽然舉起手掌,在雯兒的頭上一陣摩撫,哈哈笑道:“爺爺總是講你不過。

    ” 他那神情甚為歡暢,雲震不覺皺一皺眉,暗暗忖道:這老人往日冷淡,如今卻是有說有笑,霭然可親,對待雯兒,看他的模樣,豈不比對小妹更為喜愛?他兩人是怎樣相識的?雯兒又怎的稱他“爺爺”…… 他心中疑念疊起,轉個沒完,忽然又見石可玉不依的道:“好哇,您偏心!” 王屋老人手臂一攬,索性将雯兒摟在懷裡,笑道:“偏心就偏心,誰叫你說不出道理來。

    ” 他目光一轉,凝注雲震,瞧了半晌,忽又接道:“小子,旁人說得你天上少有,地下無雙,老夫本想假公濟私,瞧瞧你的藝業,偏偏又說不過我這幹孫女兒。

    但你若想一箭雙雕,娶老夫這雙孫女,總得露上一手,讓老夫稱稱你的斤兩,看你配是不配?” 這話出口,雯兒羞得垂下頭去,石可玉連連去抓他的胡子,越發不依不歇,雲震更是滿臉通紅,無詞以對。

     梅蕙仙也覺得此老往日怪僻,不苟言笑,今日似真還假,玩笑卻也過份,于是上前一步,盈盈笑道:“老爺子,您要考察震兒的技藝,泰山之會轉眼就到,那時真刀真槍,您老盡可慢慢考察,如今時日迫切得很,鑄魂的傷勢也不知究竟如何,别再說笑啦,咱們走吧!” 雲震聞言,心頭一跳,頓時忘了羞怯,急聲叫道:“梅姑說什麼?家師又負傷啦?” 他問得又竣又急,關切之情,溢于言表,梅蕙仙不覺神色一黯,幽幽說道:“講來話長,咱們邊走邊談吧!” 身子一轉,縱身跨上了馬鞍。

     她那語氣,帶來了一片哀愁,王屋老人好似被那哀愁逼得喘不過氣來,蓦地轉過身去,向着那座破廟吼道:“廟裡的叫化子聽着,有人滾一個出來。

    ” 吼聲一落,果見一個鹑衣百結的中年化子走了出來。

     他好似早知衆人身份,迳朝王屋老人躬身一揖,道:“弟子潼關分舵湯如成,參見石老前輩。

    ” 王屋老人将頭一點,大刺剌地峻聲道:“傳話下去:雲少俠已經下山,老夫等取道三湘,先回金陵,沿路分舵,各備五匹健馬,以備應用,去吧!” 湯如成躬身如儀,口中應“是”,王屋老人轉身跨上馬背,喝聲“走啦!”手提馬缰,當先馳出了松林。

     雲震瞧得好生怪異,但因心懸恩師景況,也沒有性子去問,默默地縱身上馬,跟随梅蕙仙身後,出林而去, 出了松林,王屋老人頓時揚鞭策馬,急急奔馳。

     雲震久住深山,音汛隔絕,對目前武林形勢,一無所知,心中不知有多少事情想問。

    二女與他睽違日久,相思情深,也不知有多少言語要講。

    但那王屋老人馬不停蹄,狂奔不歇,那撲面的勁風,逼得人大氣也喘不過來,要想叙叙離情,卻是不得能夠。

    傍晚時分,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鎮,那王屋老人仍無休息之意,石可玉心中又急又氣,大聲叫道:“歇啦!歇啦!” 馬上加鞭,一陣急馳,擋住了王屋老人的去路。

     王屋老人缰繩微帶,想從一側閃越過去,口中說道:“咱們再趕一陣。

    ” 梅蕙仙也有不少事情想問雲震,當下接口道:“老爺子,今日早點休息吧I” 雯兒也是一般心思,接口叫道:“爺爺,雯兒餓了。

    ” 他們正午遇上雲震,然後便是兼程趕路,的确未曾用過中飯,雯兒固然也有早息之意,講的卻是事實。

     但那王屋老人年屆古稀,見事何等精密,衆人的心思,怎能瞞得了他,隻見他微一吟哦,随即将頭一點,道:“也好,乘此早息,大夥兒叙叙離情。

    ” 雯兒聞言,美目轉動,忽然向雲震盈盈一笑,笑得雲震臉色绯紅,莫名其妙地緩緩垂下頭去。

     那石可玉則是一聲歡呼,陡地帶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當先就向小鎮奔去。

     他們找了一家客棧投宿,梳洗用餐畢,同聚在一間客房之内,互叙别後的景況,直到午夜,始才分别就寝。

     原來雯兒當年失蹤,果然是羅侯公子用的手段,他以雲震被擒為由,欺騙雯兒随他而去,後來羅侯神君鐘山殒羽,便攜雯兒乘舟南歸,并搜去雯兒身上的玉符。

     豈知路過富春江畔的“釣魚台”下,恰遇王屋老人在那裡垂釣自娛,這老人目光銳利,見到雯兒出塵脫俗,美絕人寰的儀态,竟與那面貌陰鸷,性情邪惡的羅侯神君走在一起,一時不覺動了疑惑憐惜之心,便以手中特異的釣竿,将雯兒釣了上去,等到羅侯神君發覺,他已遠在十裡之外。

     也許真是緣份,王屋老人性情乖張,心中除了一個孫女,簡直目中無人,但一見到雯兒,被雯兒溫柔的性格一薰,便自薰得他心花怒放,情感洋溢,及至發覺雯兒的身份,他早已舍她不下,離她不得,後來索性将雯兒收在膝下,作為義孫女兒。

     在當時,雯兒但知玉符對雲震十分重要,而雲震本人又已被擒,祖孫二人相商之下,也就迳赴六诏,在那六诏地面,一住年餘,幾番暗探羅侯魔宮,查探雲震與那玉符的下落,豈知羅侯師徒極少回宮,那自然一無所得了。

     那時,羅侯師徒正汲汲于建立各地分宮,遍生事端,制造殺戮;萬幸高華夫人坐鎮金陵,傳渝各地正派人士忍辱負重,盡量轉入地下,不與正面沖突,因之,殺戮之事固然層出不窮,卻也未傷根本。

    譬如那丐幫潼關分舵隐于荒林野廟之中,化整為零,鮮見人迹,便是一個例子。

     這些,石田祖孫并不知情,他二人守株待兔,一直等到今年五月,始才離開六诏,遍曆各地,追尋那羅侯師徒。

     上月梢,張鑄魂率領義女,以及周公铎師徒路過湘西雪峰山下,遇見了他們祖孫。

    這時的石田,性情已不像昔日淡漠,況且石可玉已拜張鑄魂為義父,他二人算得是“兒女”親家,歡叙之下,固然知道雲震并未被擒,而彼此同一目的,都是找尋玉符,再加上石可玉蓄意尋交雯兒,兩人相聚恨晚,不願分離,于是結伴同行,到了沅州。

     武林的形勢,外馳内張,正派人士雖已轉入地下,暗中的消息,卻是靈通之極,張鑄魂前來沅州,便由于得悉羅侯師徒将有沅州之行。

    不料甫抵沅州,便遇上了羅侯神君,不但遇上了羅侯神君,而且終于獲得了玉符。

    可惜的是:張鑄魂因此負傷,折斷了一根肋骨;那改邪歸正,一意彌補過失的神偷裴大化,卻于當夜求仁得仁,傷在羅侯神君掌下,魂歸極樂了! 原來這段日子,為了不與羅侯神君正面沖突,就連張鑄魂的行動,也總是力求隐密。

    他們進入沅州時,已近三更時分,那時忽見一個形貌削瘦的老人迎面奔來,與張鑄魂擦肩而過,同時聽那老人悄聲說道:“張大俠快走,玉符放在您懷裡。

    ”張鑄魂再也想不到那人竟是裴大化,裴大化竟然瘦得不成人形,但裴大化的聲音,他已耳熟能詳,聞言之下,不覺驚疑參半,急急閃入一條暗巷,須臾,已見羅侯神君單獨追出城去。

     張鑄魂俠義為懷,深知裴大化武功平常,眼見羅侯神君電閃般迫去,他怎能撇下裴大化不顧?何況伸手一摸,那玉符果然在他懷裡。

    于是他匆匆将情形告知衆人,當即率領衆人返身便追,豈知追到城外,隻聽一聲驚人心弦的凄厲的慘呼臨空傳來,那裴大化已經傷在羅侯神君掌下了。

     當時裴大化并未死去,張鑄魂驟聞慘呼之聲,頓時一聲厲嘯,撲了過去,與那羅侯神君急鬥起來。

    但他武功雖已複原,畢竟仍非羅侯神君之敵,百招過後,就被羅侯神君擊中一掌,折斷了一根肋骨,如非王屋老人與衆人聯手,令那羅侯神君不敢戀戰,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然而,裴大化傷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