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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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蒙古最高統治者的使者。

    &rdquo 這是倎第一次聽到洪茶丘的聲音。

    &mdash&mdash我是代表忽必烈來的,快低下你的頭!那簡單的話語裡似乎包含着這種威壓。

    倎于是把頭低了下來。

    然後,洪茶丘那絲毫聽不出夾雜有任何情感、不帶任何抑揚頓挫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ldquo傳陛下旨意:去歲六月三十日,汝父王已于江都駕崩。

     驚聞噩報,朕不勝悲痛。

    唯慰令公子已作為權監國事[11]統領國政。

    務請殿下節哀順變。

    &rdquo 隻說過這番話洪茶丘便轉身離去了。

    對父王的死訊,倎并未感到特别震驚,因為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去年六月父王離世的消息居然曆經八個月才傳到了這個國家,此事确實有點可疑,但細想一下,或許是本國原本計劃在自己歸國之前秘不報喪,但由于自己的歸期比預想的晚了太多,實在無法再隐瞞下去,于是隻好公布了。

     倎很是思念父王去世之後的祖國,但由于身處異鄉無可作為,且自己身為長子,聽到已逝高宗的嫡孫、二十四歲的谌在統領國政,想到谌那白皙的臉龐和那超越年齡的沉穩,他略感安心。

     倎和手下們服了三日的喪。

    等他剛換下喪服,像是一直在等着他做完這些事情一樣,忽必烈的使者就來了,将倎帶到了忽必烈的寝殿。

    和之前的會面不同的是,這次忽必烈是要以蒙古的代理合罕的身份,正式接見前來呈遞臣屬誓狀的高麗太子。

     倎被帶至深邃的宮殿大廳,在那裡見到了身着華服的忽必烈。

    忽必烈在席上以鄭重的言辭對高宗的死表示哀悼,并對他表達了歉意&mdash&mdash在倎滞留的大約兩年間,蒙古國内外發生了太多的事,為此沒能隆重接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宴席開始了。

    酒宴間,一些不常見的樂器被奏響,美妙的音樂在席間流淌。

    而忽必烈那厚重、擲地有聲的聲音就從樂曲當中傳了過來: &ldquo太子歸國後也許就會成為高麗王,蒙古合罕的人選應該也會在近日宣布。

    也許蒙古和高麗會同時在新王的統治之下立國。

    不知因為何種宿緣,長久以來作為仇敵互相争鬥的兩個國家的王不約而同地在去年駕崩了。

    幹戈相交的舊時代已經結束,攜手共生的新時代即将到來。

    等不久之後新帝确定下來,就要安排诏谕的交接了。

    雖然很想請你永遠住在我們國家,但貴國也需要太子早日歸國。

    既然如此,等天氣轉好了你就上路吧!&rdquo 倎雖然仍處于喪父之痛之中,但跟上次會面一樣,他的心裡有了一種類似于陶醉般的感覺。

    也許從今往後高麗不會再被蒙古兵蹂躏了,那些日子真是陰暗得恍如噩夢啊! 倎想即刻歸國,但雪還沒停,所以不得已又在燕京停留了幾日。

    其間,蒙古對倎的待遇與之前截然不同。

    從谒見忽必烈的那天開始,他的住所就變了&mdash&mdash他被安排住進了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宮殿裡的一間房。

    這裡有很多侍女和近侍服侍,食物也奢華得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月二十五日天氣轉好,倎從燕京動身了。

    護送倎回高麗的蒙古警衛部隊扛着高麗的旗子。

    同樣在這一天,忽必烈離開了燕京,前往即将決定新的蒙古合罕的集會舉辦地開平府[12]。

    兩支隊伍從同一個城門出去,卻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朝着各自的方向前進。

     倎想早日踏上故國的土地,于是夜以繼日地趕路。

    三月初時終于渡過業已冰凍的鴨綠江,進入了故國。

    國土依舊荒蕪,田地大半化為了荒野,原野上幾乎每天都飄舞着雪花。

     回到江都已是三月二十日。

    進入江都之後的他,心裡又平添了幾分對已過世的父王的哀傷,但也隐約感覺到了某種希望。

    此時雪已經消融了,衆多老樹綻放新芽的春天很快就要到來了。

     四月九日,蒙古發出的國書送達高麗。

    在讓太子倎去蒙古朝拜之前,死去的高宗曾将使者樸希實派往蒙古,并向蒙古的先帝蒙哥提出了幾個要求,以此作為投降的交換條件。

     對此,當時蒙哥的回複極其暧昧。

    而這次的國書中,高麗之前提出的條件幾乎都獲得了許可。

    即,把所有駐屯在高麗的蒙古部隊都撤走,對于被蒙古抓住或是逃往蒙古的高麗人,毫無遺漏地進行徹查,在讓他們寫下誓言的前提下放還。

    還有,在駐留軍撤離時,哪怕有人搶了一針一線,也要立即處斬。

    高麗的這些要求都得到了滿足。

    顯然,忽必烈的關照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四月二十一日,倎接替死去的高宗坐上了高麗的王位,是為元宗。

    而在倎去往蒙古期間守護國家的谌則成為了太子。

    三月下旬,在倎成為高麗王稍早之前,身處蒙古的忽必烈被其族人推選出來,繼承了合罕位。

    高麗的新王知道新帝忽必烈即位的消息是在四月二十九日。

    他是從蒙古使者的報告中獲知的。

     元宗在聽聞此事當天即任命自己的叔父、王族永安公僖作為忽必烈即位的賀使,讓他即刻從江都出發。

    這一措施略顯慌忙,但元宗為了展示自己的誠意也隻能這麼做了。

    他讓永安公僖帶上寫着感謝之辭的诏書,作為對之前收到的那封洋溢着蒙古的深情厚誼的國書的回複。

     &mdash&mdash恩靈汪洋,寤寐感悅。

    雖慈母鐘憐于季子,過此何能。

    自小臣及于後孫,以死為報。

     對此,忽必烈連續發來了三封诏書。

    最早的一封于八月十八日抵達江都。

     &mdash&mdash衣冠從本國之俗,皆不改易。

    行人惟朝廷所遣予悉禁絕。

    古京[13]之遷,遲速量力。

    屯戍之撤,秋以為期&hellip&hellip朕以天下為度,事在推誠,其體朕懷,毋自疑懼。

     想想先前蒙古那苛刻的要求,這無論如何都算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寬大的措施和言辭了。

    蒙古兵在秋天之前就會撤離,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國家了。

    而蒙古多年所要求的遷都事宜也可以根據實際情況來執行了。

     接到這封诏書時,元宗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沖進自己的房間号啕大哭。

    他的痛哭持續了很久。

    父親高宗在沒有獲取新帝忽必烈的诏書之前就去世了。

    想到一生都被蒙古所折磨的父王,他忍不住悲從中來。

     對于高麗來說,過去的三十年就像一場持續的噩夢。

    蒙古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