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蒙古的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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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蒙古部落的起源及其社會的發展 蒙古部落的名稱最早出現于唐代。

    那時,在狃越河(今洮兒河)以北,西至俱輪泊(今呼倫湖)周圍,東至那河(今嫩江),北至黑龍江的地域内,分布着許多許多被統稱為“室韋”的大小部落,其中有一個“蒙兀室韋”部。

    蒙兀就是蒙古(Mongqol)的唐代音譯①。

    《舊唐書·北狄·室韋傳》記載:大山之北有大室韋部落,其部落傍望建河居。

    其河源出突厥東北界俱輪泊,屈曲東流,經西室韋界,又東經大室韋界,又東經蒙兀室之北,落俎室韋之南。

     大山指今大興安嶺,望建河即今額爾古納河。

    根據這段史料,蒙兀室韋部的居地應在額爾古納河下遊東南的大興安嶺北端地區。

    十三世紀蒙古人的曆史傳說稱,他們的祖先原來居住在名為“額爾古納昆”(Ergunequn,qun意為山崖)的地方②,應是指額爾古納河附近的山林地帶,和漢文史籍所載唐代蒙兀部的居地正可以相互印證。

     大約在唐代後期(九世紀下半葉),蒙古部落從興安嶺山地向西面的草原地帶遷移。

    随部落的分衍,所占地盤逐漸擴大,有一部分遷到了鄂嫩河、克魯倫河、土拉河“三河之源”的不兒罕山(今肯特山)地區。

    成古思汗的先世就屬于這部分蒙古部落。

     元代史籍記載下來的蒙古人祖先傳說,反映了古代蒙古部落繁衍和遷徙的曆史過程。

    《元朝秘史》一開頭就講述蒙古人的起源,說是有一奉天命降生的蒼色的狼(孛兒帖赤那,Borte-chino)和一白色的母鹿(豁埃馬闌勒,qo&rsquoai-maral)相配了,渡過騰汲思海子,來到斡難河(鄂嫩河)源頭的不兒罕山立下營盤,生了個兒子名巴塔赤罕。

    傳到第十一代,有兄弟二人,兄都蛙鎖豁兒有四子,遷移出去成為朵兒邊部(Dorben,意為四);弟朵奔蔑兒幹娶豁裡秃馬惕部女子阿闌豁阿為妻,生二子,其後裔各成一部。

    朵奔死後,阿闌豁阿感天光而孕,又生三子,長不忽合塔吉,後裔為合答斤部(名見《金史》,作合底忻),次不合秃撒勒隻,後裔為撒勒隻兀惕部(名見《金史》,作山隻昆,元代又譯散隻兀,珊竹);幼子孛端察兒,後裔為孛兒隻斤部,從這一支又分衍出約二十個氏族或部落。

    孛端察兒就是成吉思汗的十世祖,《元史·宗室世系表》稱為“始祖”。

     《史集》記載了另一種起源傳說。

    據傳遠古時蒙古部落在與他部戰争中①南宋初洪皓最先指出蒙兀即蒙古。

    其《松漠記聞》雲:“盲骨子,《契丹事迹》謂之朦古國,即唐蒙兀部。

    ” ②拉施都丁:《史集》第1卷第一冊,頁251。

     被屠滅殆盡,隻剩捏古思、乞顔兩名男子和兩名女子,逃進額爾古納昆山地中,在那裡長久地生息繁衍。

    他們的後裔形成為各個氏族(斡孛黑oboq),從這些氏族又分出許多支族,由于人口衆多,山地狹隘不能容納,就遷到了廣闊的草原。

    後來所有的蒙古部落都源出于最初的捏古思和乞顔兩人的氏族。

    《史集》記載成吉思汗先世譜系也追述到孛兒帖赤那,但說他是一個部落首領,從他下傳八代到朵奔伯顔(《秘史》作朵奔蔑兒幹);因他們出于乞顔氏族,所以這個部落在古代就稱為乞牙惕(Kiyat,kiyan的複數)。

    他們的牧地在斡難、怯綠連(克魯倫)、土兀剌(土拉)三河之源不兒罕山。

    朵奔之妻阿闌豁阿在夫死後感注:1.2.3..為氏族部落序号,下接第二表。

    (1)(2)(3)..為世代序号,第二表同。

    天光連生三子,“重新開創”了一個氏族:由這三子的後裔繁衍出來的各部落稱為“尼魯溫蒙古”(尼魯溫意為腰,據說指其皆出于阿闌豁阿貞潔的腰所生之子),他們是同一血統的親族。

    其他部落則通稱為“疊列列斤蒙古”(意謂一般的蒙古人)。

     附注:1.《史集》又列29.Doban,30.Barin及其分部31.Suqnut,32.Sukan,33.Qingqiat于尼魯溫蒙古諸部中.2.Qongqotan,Sunit,Qarqas,Iljit,Kekuman,Otonaut,Arulat等部亦列于八魯剌思同源諸部中。

     “三河之源”不兒罕山即肯特山地區,原是突厥語民族的居地。

    蒙古部落遷到這個地區後,十分可能通過征服或其他途徑吸收了不少留在當地的突厥語族人口,從而使本身的民族成分發生變化;在經濟文化方面,更受到突厥族的深刻影響。

    上述蒙古人的蒼狼白鹿始祖傳說,當是承襲了高車、突厥人的狼祖傳說的一部分發展而來的;感天光生貴人的神話,也和畏兀(回鹘)人天光照樹誕生可汗的傳說有一定關系①。

    當蒙古部落還居住在大興安嶺山林中時,狩獵是他們的主要生産活動;遷居鄂嫩河流城和肯特山地區後,他們從當地突厥語族居民那裡學習了從事遊牧畜牧業的豐富經驗②,由原來“射獵為務”,“捕貂為業”,“用桦皮蓋屋”(《隋書·北狄·室韋傳》)的森林狩獵部落,轉變為飼養馬、牛、羊,逐水草放牧,居“黑車白帳”的草原遊牧部落。

    《史集》記載說,成吉思汗的七祖篾年土敦(據《秘史》、《元史》,為八世祖)之妻莫孥倫擁有的牲畜多到不可勝數,聚攏起來時,從山頂到山腳下的河邊都布滿了③。

    篾年土敦、莫孥倫生活的時代約在十世紀末十一世紀初,相當于遼聖宗時期。

    《契丹國志》也記載遼時的“蒙古裡國”人民過着逐水草、食肉酪的生活,“以牛、羊、馬、駝、皮、毳之物與契丹交易”,足見此時蒙古部落的遊牧經濟已有相當發展,能夠提供遠超過自身消費的大量牧畜和皮、毛等畜牧業産品,用于和鄰人進行交換了。

     随着蒙古部落遊牧經濟的發展,氏族共有制被突破了。

    傳說阿闌豁阿死後,四個大兒子把家私&mdash&mdash牲口(adusun)和食物(ide&rsquoe)都分了,欺侮幼弟孛端察兒,不給他一份子。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牲畜和其他财産早已為家庭所私有,兒子繼承父母的财産已成為社會通則。

    私有制刺激了家庭财富的積累,一部分人的财産日益增多,成為富者(伯顔,bayan),而大部分則成了貧窮者(牙當吉古溫yadanggi-gu&rsquoun)。

    掠奪鄰人是強有力者增加财富的重要手段。

    孛端察兒兄弟共同擄掠了兀良哈部紮兒赤兀惕氏族的一群百姓,“因這般,頭口(adu&rsquoun,畜群)也有了,茶飯(ide&rsquoe,食物)、使喚的(haran,tutqar,人口、仆人)都有了”①。

    《契丹國志》說,當時①參見韓儒林:《突厥蒙古之祖先傳說》,《穹廬集》,頁374&mdash388,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②史料記載室韋人“無羊”,蒙古語的綿羊一詞(qonin)就來自突厥語。

    蒙古畜牧業術語中突厥借詞特别多,說明他們是從突厥語族人民那裡學會畜牧業的,參見亦鄰真:《中國北方民族與蒙古族族源》,《元史論集》,頁418。

     ③《史集》第1卷第二冊,頁18。

     ①《元朝秘史》第38節總譯。

     北方達打(塔塔兒)等部皆“以部族内最富豪者為首領”,蒙古部的情況也是如此。

    孛端察兒之孫篾年土敦帶有突厥語官号“土敦”(tudun)的頭銜,當是部落首領,他家就擁有多不勝數的牲畜。

    後來,被遼朝軍隊打敗的劄剌亦兒部從克魯倫河潰退,侵入蒙古部牧地,發生了沖突,篾年土敦諸子被殺。

    其孫海都(成吉思汗六世祖)長大後,率部複仇,滅劄剌亦兒部,盡擄其婦幼為奴。

    劄剌亦兒是人數衆多的大部落(《遼史》作“阻蔔劄剌部”),因此這次戰争的勝利意義很大,它使海都的威望和勢力大為擴大,“擁有了難以數計的妻妾、部屬、羊群和馬群”②。

    《元史·太祖本紀》說,海都被立為“君”,自戰勝劄剌亦兒後,“形勢寖大..四傍部族歸之者漸衆”。

     海都長子拜姓忽兒和次子察剌哈甯昆相繼襲為部落首領,“甯昆”(《秘史》作“領忽”)即遼朝的屬部、屬國官官号“令穩”之音訛。

    察剌哈長子直拿斯繼任為首領,稱想昆必勒格,“想昆”即遼高級屬部、屬國官官号“詳穩”,地位相當于節度使。

    當時漠北各部都在遼朝統治之下,遼朝除設置西北路招讨司等北面邊防官府進行控制外,又置北面部族、屬國官、“命其酋長與契丹人區别而用”(《遼史·百官志》)。

    察剌哈父子生活的時代約為十一世紀下半葉,即遼道宗時期。

    《遼史·道宗本紀》太康十年(1084)兩次記載“萌古國遣使來聘”,可見蒙古部亦通貢使于遼朝,故其首領被命為屬部屬國官。

    中原王朝的封授無疑大大加強了他們的政治勢力,使他們得以朝廷命官的身份管領本部百姓,成為高踞于普通部落成員之上的“那顔”(noyan,老爺,官人)。

    察剌哈父子由此身價百倍,子孫世襲官人地位,成為蒙古部最有勢力的一家貴族,稱泰赤烏氏(Tayichi&rsquout,源于漢語“太子”)。

    拜姓忽兒之子敦必乃薛禅也管領一部分部民,勢力不下于察剌哈家族。

    其子葛不律罕(成吉思汗曾祖,《秘史》作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