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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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

    他還回來找過小冷,到四合院來過。

    他說小冷一家是他們的恩人。

    不過小冷沒有提畫的事兒。

    ” “為什麼?那人不是可以幫助鑒别一下嗎?起碼談一下畫的來路……” 庵主搖頭:“外行了!那麼一幅寶貴東西,人家變了臉再要走呢?再說小冷也不能當着黃科長的面告訴有那麼一幅畫呀。

    ” 庵主說到這裡“嗤嗤”笑,“最有意思的是黃老了,他跟老教授的兒子談了一番,後來弄明白人家是全國‘莨菪協會’的秘書長,就提出加入‘莨菪協會’。

    你想想,這本是不沾邊的事兒。

    ” “什麼是‘莨菪協會’?” “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一種藥物。

    這協會是研究這種藥物的一個組織。

    黃科長與這個一點也不沾邊。

    他這人就是這樣:隻要是‘協會’就要加入,然後好印到名片上。

    他現在名片的正反面已經印滿了,見了‘協會’還是要加入。

    ” 我卻在心裡決定:一定要找找聶老。

    我要幫幫這戶人家,不為别的,就因為他們曾向蒙難的老教授伸出過援助之手。

     庵主在這兒一直玩了多半天,臨走時說:“這個環境很好,很安靜。

    你可要抓緊時間為黃老好好幹啊,别辜負了他的信任。

    ” 我無言以對。

     “說不定他會來檢查工作呢。

    ” 3 我用兩天多的時間讀完了《我的放牧生涯》,又開始讀第二篇:《學醫大事記》。

     它比上一篇更為荒唐。

    它叙說了一個家境貧寒、房無一間地無一壟的雇農兒子怎樣立志為窮人解除病痛、掌握傳統醫學的故事——那年他被父親送到四十裡外,想不到拜的是一位庸醫。

    結果他親眼看着庸醫用針刺瞎了一位長工的眼,因而憤然離去。

    拜的第二位醫生雖然有些醫道,可惜嗜酒如命,隻要病家有酒,一請即到。

    可是,“貧民之家一貧如洗,何來酒肴?”“‘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于是吾師專事服務于豪富之門矣,嗚呼!”接着作者大發感慨,将那個醫德不佳的人大罵一通:“行醫做人,當重品德;無德之醫,與糞土何異?” 他又一次憤而離去。

    盡管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可他學醫的志向卻愈加堅定。

    第三個醫生已年近古稀,可是拈起銀針手也不抖,而且擅長婦科。

    作者寫到這裡大發感慨:“那年月婦女壓在最低層,親手為婦女解除病痛正合我意。

    ”“如要增藝,先要煉身,德行高潔,技藝必達。

    行醫途中,千變萬化,事出逆料,不一而足。

    要緊是有個平常之心,散淡之念。

    試想,我師傅七十有五,一生經曆女子一萬千幾,何曾出過一絲偏差?師傅囑我:女子生病如同姐妹落疾,不論老幼醜俊髒污潔白,務必一視同仁,不得稍有差池。

    試想村姑十八,*翹翹然,其臀圓潤可愛;試看富家小姐,水光溜滑,脂粉熏人,如何了得?凡此種種,要緊是煉就坐懷不亂之功。

    立志鏟除病痛,大慈大悲,方能成功耳。

    ”傳主接上自誇:隻要在行醫過程中心誠意笃,那總少不了很多奇遇。

    例證:“有一次行至一大村鎮,遇一妙齡少女,殊為豔麗,因與他人發生口角,一時氣暈,呼吸不暢,嗝逆連連,臉色青黃。

    這時節危急萬分,不由我伏身向前,嘴對嘴助其呼吸。

    衆目睽睽之下如此一刻有餘。

    嗚呼!既為行醫之舉,救人之方,又得以長長親吻,真可謂歪打正着,舉一反三,何樂而不為?如此經曆不可勝數。

    ” 再接下來又是一個個醫案剖析。

    有時一味中藥就可以寫上十多頁,津津樂道。

    如寫到大黃,傳主寫道:“我一生偏愛大黃,此藥勝過人參許多倍,隻可惜常人不知。

    洩中有補,補中有洩,先洩後補或先補後洩,其中玄妙無限。

    有一地主,面黃須稀,手腳無力,惟性情偏激。

    衆人皆判為陽虛,要施以重補。

    以我看來卻是大實,需急急洩之。

    于是投以大黃,大舉攻伐。

    連洩數日,惡血俱下,眼見他口吐白沫,吐語喃喃。

    數日後,面色轉紅,雙眼和善,兇氣消退。

    總結行醫之經驗,地主富豪生病,我之原則就是以洩為主。

    他們患病多為實症:試想,大魚大肉不斷咀嚼,生吞活剝;山珍海味,更助陽剛。

    如此患病,豈有不洩之理?經過三番五次洩弄,銳氣大減,面對窮苦佃農,也該有幾分畏懼吧。

    由此可見平平一味中藥,仍然有階級之分。

    ” 讀到這裡,覺得黃科長總算委婉有緻。

    可是不知怎麼,我總覺得該讓他自己試試這些方劑才好,比如那些“攻伐之劑”。

    我想這樣的一個人還不能用“無聊”兩字将其草草打發。

     但我實在是有點倦了,把這沓材料推到了一旁。

    我本來想讓自己淹沒在這些紙頁之中,結果還是要時不時地閃過莊周那雙眼睛。

     我離開了桌子,坐在了中間屋裡的那把藤椅上。

     暮色一絲絲降落,它們像棉絮一樣把我覆蓋。

    這夜色多麼溫柔,多麼好,我開始陷入靜思。

    我覺得自己正身處東部海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