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魄收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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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一加人就生猛起來,太弱的身子承不住啊!老健問:我怎麼沒見那物件啊?也沒聽見動靜——“你不是說它們會叫喚嗎?” 老健問過之後,我們都盯着跟包。

     “老人藏了哩!為什麼?風聲不對哩!隻等時辰一到,下了藥便是……” 老健臉色由紅轉成鐵青,鼻子裡發出“哞”的一聲,像老牛一樣,眼都瞪出來了。

    跟包小聲對在他耳朵上說起來,聲音漸大,我們都聽得清了:“……三先生一看就不是那麼回事!他從‘二裡外’回來,就在紙上寫了——我還以為是藥方呢,誰知道那是一張什麼啊。

    這不,幾天沒過穿制服的就來了,問這問那。

    老人隻一句話:那小夥子不是上吊死的。

    來人問:繩子從脖子上剛解哩,這怎麼講?老先生不語。

    隔一天集團保衛部的人也來了,吹胡子瞪眼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你可真敢說!老人不語。

    後來那些人就在屋裡亂搜,幸虧老人事前把兩味大藥藏了。

    ” 老健拍腿:“這是逼得咱往絕路上撞啊!咱可不想這樣!”他轉臉看看老冬子,咕哝:“老夥計啊你快些好起來吧,好起來咱一起幹點大事。

    你如今這麼躺着像個小媳婦,以前哩?一頭豹子!你是豹子,葦子是瘦狼,哥兒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打從大葦塘那一仗過去咱們再沒提過镢頭搬弄過鐵家什,今後嘛,也就難說了……” 小白皺眉。

     “四疃八鄉的人可都看咱們的了。

    咱們村子一動,這一塊兒的村子都會跟上。

    老夥計快好起來吧,夜裡多長着神兒,多幾個提防。

    我老健風聲一緊就沒在一個地方睡過覺。

    還有獨蛋老荒,他該發話讓人值夜……” 小白終于扯了扯老健的衣袖。

    老健立刻不語。

     一天一夜過去,我們都在等一個時辰。

    可是原來說好三先生一大早就到的,直到太陽升起樹梢那麼高還沒見人影。

    老冬子老婆一直站在門口等人。

    又過了一會兒,老冬子老婆在門外嚷叫:“來了來了!天,這是怎麼了?” 我們都跑到門外,這才看到一個人——是跟包,他背着人往這邊緩緩走來。

    我們趕到跟前一看,原來背上的人正是三先生,老人閉着眼,額頭青腫,衣服也撕破了好幾處。

    老健大聲問着什麼,跟包以手勢制止。

     趕緊進屋。

    一屋的人臉色肅穆。

    三先生被放到隔壁的床上,仰躺下之後,才讓人看清傷有多重。

    老人除了臉上的擦傷,還有肩部胸部的紗布包裹,有的地方血已洇出,一條腿也不能動。

    三先生睜開眼四下瞄瞄,艱難喘息,對跟包說:“煎一刻。

    沖二味。

    溫服。

    防嗝逆。

    ” 幾個人都去了病人的屋子,隻有紅臉老健待在三先生身邊。

    老人閉着眼睛。

    老健走出來,瞅個工夫問跟包:“到底怎麼回事?不要緊吧?”跟包淚水嘩一下流到鼻子兩側:“夜裡闖進先生屋裡幾個黑心人。

    他們原是要給他留下内傷的,讓老人再也不能出門,再也活不久……”老健流出了眼淚。

    “幸虧先生備有跌打散,要不今個連門都出不了。

    ”“不要緊吧?”“難說,也許養上半月會好,幸虧服了跌打散。

    ”正說着三先生有了聲音,幾個人趕緊跑去,一進門見老人豎起了兩根手指。

    跟包湊向跟前,幫老人解了一個扣子,然後從貼胸處取出了一白一棕兩個袋子。

     這邊的藥已熬過一刻。

    跟包禱告幾聲,把兩個袋子投在一個瓷碗中,端起藥湯時又貼近了聽了聽,回頭對紅臉老健說:“‘魂’正吱吱叫呢!”老健說:“該不是怕燙吧?”“哪裡,它哪裡會怕。

    它為有了用場歡喜哩。

    ”老健又問:“‘魄’呢?它這會兒怎樣?”“它從來不吱一聲,它一輩子都不說一句話的。

    ” 滾燙的湯藥沖在那兩個口袋上,竟發出了一股從沒嗅過的異香。

     等待湯藥溫涼下來的這一段時間,跟包一直合掌站立。

     有人把仍然瞌睡的老冬子扶起來,他老婆對在他耳邊像哄孩子一樣說:“快喝了吧,喝了吧,小口别嗆着啊,這裡面有寶物哩,喝了就立馬精神頭兒足壯哩。

    喝了吧喝了吧……”先是用湯勺喂,後來剩下半碗就直接傾入口中。

    喝過後想讓他躺下,可他抿着嘴眨巴了幾下眼,眼睛越瞪越大,也越來越亮,竟四下裡找起人來。

    紅臉老健猛一砸手掌說:“老冬子啊,咱在這裡哩,你看不見?”老冬子打一愣怔,一下抱住了老健的胳膊。

    老健流着淚笑了,罵着粗話,拍打對方的背。

     4 我隻要一閉眼睛,腦海裡就會出現三先生的模樣,他奇怪的眼神,臉上的皺紋,特别是遭遇毒手之後的那個樣子。

    我幾乎沒聽老人說過幾句完整的話,一種崇敬之情混合着難言的神秘,長時間籠罩了我。

    我和小白在後來曾去看過老人,發現老人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一大片梧桐樹和椿樹間雜混生,形成黑烏烏一片,遠看隻是一個小樹林;走近了,覺得有一股柔和的香風在蕩漾;幾隻老鴉蹲在枝桠上咳嗽,見了來人也不驚慌;更近了,可見小林中有一幢大頂茅屋,旁邊則是更小的一幢,兩幢對角相連;小林四周由竹籬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