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徽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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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起家徽,這是日本有而中國沒有的一種東西。

    我祖父于昭和七年(1932)在神戶去世。

    當在追谷墓地修建祖父的墓碑時,石匠問起家徽,不言而喻我家根本沒有什麼家徽。

     “真的沒有家徽嗎?” 我記得石匠再三追問過。

    如果沒有家徽,墓碑就不成體統,這是石匠的意見。

     後來,我在台灣看到墓碑上大都刻着祖籍的地名,那是移居台灣前在福建省住過的地名,還有祖上家族的起源地名。

    在移居台灣前,我家住在福建省泉州府,陳姓發祥地是穎川,所以一般會将上述地名刻在墓碑上。

    穎川不僅是陳姓,也是鐘、于、賴等姓氏的祖籍。

     當然,移居有各種理由,但中國人不論走到哪裡都拘泥于祖籍之地。

    他們認為移居地始終是臨時居所,将來終究會葉落歸根。

    即便在移居地安家落戶,仍将故鄉視為應該返回的精神家園。

     在墓碑上雕刻地名,也表示靈魂所歸之意。

     在古代文明繁榮的土地上,至今人們仍居住着,但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并不是這片土地創造燦爛文明民族的後代。

    例如埃及,在公元前4世紀曾被希臘化,300年後又成為羅馬的附屬州,7世紀後才成為*人和*教的土地。

    現在的居民*人即使仰望金字塔,它與自己體内血液相連的情感應也很淡薄。

     在同一塊土地上,同一個民族作為相同文明的繼承者,經過幾千年的繁衍生息,在世界上隻有中國。

    與其說是對故鄉的眷念所使然,不如說這種眷念不是原因而是結果更為準确。

     對自己的文明具有絕對信心才會出現這種奇迹,即便遭受多次侵略也不會喪失這種信心。

    在周邊沒有像羅馬和希臘那樣充滿朝氣的文明國家,也是形成強烈中華思想的原因之一。

     話題再回到祖父的墓碑。

     根據習慣,我家決定在墓碑上雕刻祖籍的地名,時為昭和七年(1932),神戶的石匠極力主張雕刻家徽。

     他說:“就是基督教也會刻上十字架呀。

    ” 看來日本墓碑的美學,無論如何都需要家徽。

     “那麼,請你随便刻一個家徽吧!”父親這麼說。

     在墓地相同區域的一角有地藏祠堂,石匠也許從那裡得到啟示,在圓形的中間刻上了卍形圖案。

    由于完全模仿地藏圖案會感到毫無新意,所以石匠将家徽刻成了相反圖案的形。

     沒過多久,希特勒在德國掌握了政權。

    象征納粹的鈎十字與我祖父墓碑的代用家徽完全一樣,這使我不得不注意到這個圖案。

    祖父的晚年是在臨摹嶽飛書法、篆刻以及教孫子朗讀中度過的,顯而易見與納粹毫無關聯。

     讀完《三字經》和《千字文》應讀四書五經,這是一般的學習過程,但不知祖父怎麼想的,卻突然讓我讀《詩經》。

    時至今日我也弄不明白,或許祖父想再讀一遍《詩經》,所以讓孫子陪伴吧。

     那時的課本,我至今還保存着,是民國戊午清和天寶書局石印的《監本詩經》和《朱熹集傳》,書中從頭至尾都有紅色标記,那是祖父讓我讀完全部書的緣故。

    那時我上小學三年級,隻是鹦鹉學舌似的用台灣話誦讀章節和句子,卻難懂其意。

     長大以後,有時我翻開那本《監本詩經》,看注釋有些能理解了。

    祖父不光讓我念,也做一些解釋,但對理解《詩經》來說,我當時未免太年幼了,隻朦胧地記得講解的隻言片語,例如《詩經·頌·玄鳥》在接近結尾的地方有“龍旂十乘”這樣的句子。

     這樣的句子是指畫着龍的旗,祖父将其解釋為:雙龍相好。

     兩條龍相好——大概是對龍旗圖案的說明。

    當時我看了圖案已經知道龍的樣子,在我的印象中它非常可怕,且皺着眉頭,是留着鐵絲般胡須的猙獰怪獸。

    因此即便說兩條龍交好,也不知該如何想象為好。

    那時的迷茫令我記憶猶新。

    如果是龍格鬥的圖案,會立刻聯想到露出獠牙龍爪直立的樣子。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