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年早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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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人格發展的一個時期,青年早期階段被界定為:始于對真實的生殖器産生興趣(即情欲感受),止于性行為的模式化(這是青年期最後階段的開始)。

    在與青年期開端相關的生理基礎方面,男女之間存在非常顯著的差異;但是,不論在哪種情況下,都會出現一種相當劇烈的變化,這種變化在整個發展過程中相對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通過這種變化,原先與環境進行相互作用的區域,也即原先涉及排洩功能的區域,現在迅速發生了重大的新變化,變成了從肉體上實施親密關系的相互作用區。

    換句話說,從軀體的視角看,以前更多屬于排尿區的那些外部組織,現在則更多地成了生殖區域的外在部分。

    從心理學的視角看,這種變化屬于新的需要,這些新的需要在性器官的體驗中達到高潮;感受到的與這種需要相關聯的緊張狀态,傳統上相當确切地将其确定為情欲。

    換句話說,情欲是指關于生殖相互作用區的整合傾向中可以感覺到的組成成分,它尋求逐漸增強的感覺,并以達到性高潮而獲得滿足。

     據我所知,除了一點,即它們都是發展過程中某一特定階段的人們的特征,情欲(作為一種整合的傾向)與對親密關系的需要(對此,我們在前面已經做過讨論)之間并不存在必然的密切關系。

    二者之間存在明顯的不同。

    事實上,要非常清楚地弄懂青年期和随後的生命階段中所體驗到的複雜性和困境,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人們區分三種需要的明晰程度,這三種需要通常非常錯綜複雜地混雜在一起,但同時又相互矛盾。

    這三種需要是:對個人安全的需要,也就是擺脫焦慮的需要;對親密關系的需要,也就是與他人(至少一個人)合作的需要;獲得情欲滿足的需要,這種需要與追求性高潮過程中生殖器的活動有關。

     對親密關系之需要的轉變 随着青年期的到來,在此種發展方面沒有表現出太多反常的青年身上,通常會出現一種變化,也就是所謂的對親密關系之需要的對象會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就是從我現在正在讨論的同質選擇(isophilicchoice)向異質選擇(heterophilicchoice)的轉變,也就是說,這種變化是從尋找某個與自己十分相似的人,轉變為尋找某個與自己非常不同(這種不同是從某個十分重要的意義上說的)的人。

    這種選擇的變化自然會受到生殖内驅力之伴生現象的影響。

    因此,在其他條件相同且沒有非常嚴重的反常或剝奪現象介入的情況下,從前青年期向青年期的變化就會表現為,越來越感興趣于和某個異性建立某種程度的親密關系,這種模式與一個人在前青年期與某個同性建立親密關系的模式比較類似。

     從異質選擇這個意義上說,在今日的美國,對親密關系之需要獲得滿足的程度,還遠遠不能讓人滿意。

    其原因并不在于把興趣轉向異性本身會使親密關系的建立變得很困難,而是那些對每個人都會産生影響的文化因素幾乎沒有讓不同性别的人準備好一起建立一種充滿人性的、單純的個人關系。

    異性之間建立親密關系的很大障礙,通常可以追溯到西方世界剛剛形成的時候。

    隻要稍微暗示一下我正在談論的内容,我就會提到所謂的道德的雙重标準,以及圍繞私生子的法律地位問題。

    通過研究一種在組織和風俗慣例方面與我們自身顯著不同的文化,大家就能了解文化組織與文化風俗對青年期建立各種人際關系的可能性(這是很容易的,而且從人格發展來說,也是成功的)所産生的重要影響。

    多年來,在這個方面,我一直推薦霍頓斯·鮑德馬克(HortensePowdermaker)的著作《萊蘇的生活》(LifeinLesu)。

    注92在萊蘇這個地方,關于兩性之間區别的風俗慣例與我們的風俗慣例有明顯的不同,我們的風俗慣例與那裡的風俗慣例之間的對比,就其本身而言,很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了西方世界的某些不幸方面。

     不過,現在讓我們回到我們的文化上來:對親密關系之需要方面所出現的變化&mdash&mdash男孩好奇心的覺醒,即他發現可以像原先與摯友的相處那樣去和一個女孩子友好交往&mdash&mdash通常會經過一個内因過程的改變而突然出現。

    幻想發生了相當顯著的變化&mdash&mdash這種變化差不多與軀體成長的突然加速一樣突然和顯著,軀體成長的突然加速往往開始于青春期的變化,而且通常會導緻如我在前面已經提到過的窘迫(awkwardness)。

    此外,在公開的交往過程(既包括兩人團體内的交往,也包括小團夥内的交往)中也可能存在交往内容的變化。

    也就是說,如果前青年期能夠成功地朝着成熟的方向發展,而且一緻地擺脫了人格的歪曲,那麼,對一些異性的興趣也會擴散到摯友之間交往的領域,即使有的摯友對異性不感興趣,甚至還可能對這種新出現的被異性吸引的現象抱有反感的态度。

    在更加幸運的情形下,這很快就會表現為一種小團夥式的變化,那些差不多準備好做出此種變化的人,會從前青年期合作的最後一個大主題中得到相當大的收獲&mdash&mdash這最後一個大主題,就是在所謂的兩性世界中關于&ldquo誰的誰&rdquo(who'swho)和&ldquo什麼的什麼&rdquo(what'swhat)的問題。

    如果團體中包括一些發展滞後的成員,那麼,團體内部(小團夥内部)的社會壓力對他們的自尊極其有害,而且實際上有可能會導緻人格出現非常嚴重的障礙。

    正如我在前面曾暗示過的那樣,前青年期的階段會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進入青年早期階段,這是很常見的事情,小團夥式的生殖活動也會成為前青年期最後階段或快進入青年期時的模式的一部分。

    因此,我們在這一點上常常可以發現,情欲動力機制事實上在大部分的團體活動中發揮作用,并操縱着大部分的團體活動,但是,其活動的方向明确指向異性成員。

     在從前青年期到青年期的變化過程中,人類這個樣本中必定存在大量的試誤學習。

    青年期伊始,很多人會從這種試誤學習中獲益,他們能夠從這種學習中獲益主要憑借的是他們通過對異性兄弟姐妹(這些異性兄弟姐妹在發展年齡上與他們自身相差不是太多)的觀察和體驗而業已獲得的資料;這些資料在以往并不重要,但此時卻很快變得重要起來。

     我認為,根據常規的統計學經驗,女性經曆青春期轉變通常稍早于男性;在很多情況下,這往往會導緻男孩和女孩之間發展過程出現不同步的現象,這樣,到了大多數男孩開始對女孩産生興趣的時候,大多數女孩已經不再糾纏于她們與男孩之間的問題。

    從人格發展的觀點看,如果男女孩發展在時間上較為同步的話,異性之間的交往就方便多了;但是,我猜想,如果一開始一切都已被安排好的話&mdash&mdash順便說一下,關于這個主題,我從未獲得任何私人的信息&mdash&mdash生育(procreation)就會變得像在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裡的自尊感一樣重要。

    因此,女性很早就為生育做好了準備;事實上,青年期的重要問題之一,便是如何去避免意外的生育事件。

     對情欲、安全和親密之需要之間的各種沖突 情欲被激發後,它就變得特别有力。

    事實上,如果一個人忽略了他的孤獨體驗,他就很可能會認為情欲是人際關系中最為有力的動力機制。

    由于我們的文化設置了各種障礙來阻止情欲活動,而不是助長情欲活動,因此,情欲無疑會與人格中一系列強有力的動力機制發生沖突。

    這種無處不在的沖突自然是個體的情欲與個體的安全感之間的沖突;這裡所謂的安全感,我所指的是一個人的自尊感和個人價值感。

    所以,很多人在青年早期會遭受極度焦慮之苦,這些焦慮與他們新出現的想要從事性活動或生殖活動的動機有關&mdash&mdash我經常交替地使用性活動和生殖活動這兩個詞語。

    除了困惑、窘迫等(這些是我們的文化已經确定的)之外,很多人身上還存在着許多與軀體所涉及的一般區域有關的非常反常的情況。

    我把這種現象稱作原始的生殖器恐懼症(primarygenitalphobia),但是,這裡所說的&ldquo恐懼症&rdquo并不能完全用通常的恐懼症概念來加以解釋。

    所謂原始的生殖器恐懼症,我所指的是一種持久的人格歪曲現象,這種現象通常在嬰兒後期和童年早期便已出現,而且,它事實上會将身體的那個區域轉化成不屬于身體的某種東西。

    在讨論排洩功能和手的探索能力時,我曾對一些父母所做出的令人難以置信的努力發表過評論,這些父母努力地不讓自己的孩子玩弄生殖器,努力地不讓孩子對生殖器進行任何探索并獲得任何感覺。

    在父母的努力取得成功的一些情形下,身體的那個區域就會明顯地與人格的那個區域(很早以前,我就稱人格的這個領域為非我)聯系起來。

    對于出現了這種人格歪曲的青少年來說,想要獲得任何關于如何處理情欲的簡單學習(我也可以說是常規類型的學習),幾乎都是不可能的。

    因此,當這個人變得情欲亢進時,他便會把生殖動力機制(genitaldynamism)的能量添加到孤獨和其他一些不安定的因素上;于是,他與其他人的活動就會變得相對無意義,因為從事這種活動幾乎可以肯定地說是一種恥辱,也不利于他的自尊。

    或者,他事實上也可能由于情欲動力機制的顯著力量和他不知道如何學會處理這種情況而産生的相當大的失望感,而在人格方面出現某種相當嚴重的障礙。

    由此可見,處于這個時期的青少年可能知道大量關于他人如何做的信息,但如果他發現自己做不到這一點,便會覺得自己還不及同齡人的平均水平。

     不僅情欲會與對安全的需要發生沖突,而且,對親密之需要的轉換也可能與對安全之需要發生沖突。

    在青年早期,對親密關系的需要(即,與某個非常特定的他人合作的需要)會開始指向異性,并且傾向于落實到某個異性身上。

    這種情況可能與自尊發生沖突的方式有很多種,不過,我隻想讓大家注意其中一些比較特殊的例子。

    我們常常會發現,進入青春期的青少年總會讓家中的年長者很不滿意。

    在這樣的情境裡,我們往往會發現,家庭成員對于發展一種同性之間的摯友關系,甚至是對這個青少年加入某個小團夥,都沒有什麼必須認真對待的戒律;但此時,當這個少年将興趣轉向異性時,家庭成員就會對他施加強烈的壓制性影響。

     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家庭成員所使用的最為有效的手段之一便是奚落嘲弄;事實上,有許多青少年由于父母的奚落嘲弄而産生嚴重的焦慮,這些父母隻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對性(sex)之類事情感興趣的人(當然,這是為人父母者的想法),父母的這種做法可能會使孩子生病,也可能會導緻孩子草率結婚和離家出走。

    對于剛剛步入青春期的青少年來說,父母和其他年長者對他們的奚落嘲弄,是一種最為糟糕的做法。

    有時候,一些父母(這些父母要麼比較有修養而并不采用奚落嘲弄的方式,要麼還沒有意識到奚落嘲弄這種方式的驚人力量)會采用一些修正過的奚落嘲弄方式;這些修正過的方式往往表現為:在看到孩子表現出任何靠近某個異性的舉動時,父母便會幹預、反對、批評,或者幹脆加以阻止。

    這種情況可能會發展到病理性表現的程度,我們稱之為猜疑(jealousy),在出現這種猜疑表現時,父母确實會令人難以置信地插足于青少年試圖與某個異性建立起的兩人團體。

    我們在後面讨論生活中一組特定的困難,也就是所謂的偏執狀态(paranoidstates)時,會再次涉及猜疑這個問題。

    在這裡,我們隻要指出這一點應該就可以了,即猜疑是一個涉及兩人以上的問題,而且通常情況下,猜疑所涉及的每個人都是相當愛幻想的,也就是說,有大量的不完善反應的過程混雜于其中。

    有時候,在猜疑者看來,所涉及的第三個人完全是一個情緒失調的妄想症患者。

    我在這裡說了這麼多隻是為了突出個人價值感與朝着為滿足對親密之需要的方向而做出的改變之間的那種沖突。

     此外,對親密關系之需要與情欲之間也存在沖突。

    在與某人建立合作性親密關系時,常見的笨拙(awkwardness)方法有四種,其中,前三種&mdash&mdash窘迫、缺乏自信和過分小心謹慎&mdash&mdash構成一組。

    第四種笨拙方法是我們的一種神奇魔法把戲,當我們想擺脫某種不起作用的東西時通常會走向另一極端,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否認(not)的技術。

    換句話說,大家當然都知道蘋果為何物,但是如果你處在足夠大的壓力之下,你便可能産生一種想象出來的事實(imaginarytruth),即不是蘋果(notapple),這種想象出來的事實完全是由非蘋果(absence-of-apple)的特征所構成。

    因此,在試圖解決對親密關系之需要與情欲之間的沖突時,一種方法是通過某種與缺乏自信(diffidence)相對立的東西來解決,也就是說,在追求生殖對象(genitalobjective)的過程中,發展出一種非常大膽的方法。

    但是,這種方法在處理對象的感受性和不安全感方面非常糟糕,以至于對象進而會變得窘迫和缺乏自信了;因此,這種方法有點過頭了,從而導緻不太可能整合真正的親密關系。

     有一個更為常見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兩個強有力的動機系統之間的沖突,在我們的文化背景下的青少年身上,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證據,即對客體對象的劃分,這種劃分就其本身而言,是一種極其不幸的成長方式。

    我這麼說,主要指的是對不同的人做不同的區分,對有的人可以運用情欲動機,而有的人是為了擺脫孤獨,也就是說,為了合作性的親密關系,為了友誼。

    妓女與正派女孩這個古老的例子也是一個經典的例子。

    在大家眼裡,妓女是僅供生殖器接觸的女人;對于正派女孩,人們絕不會從那個方面來想,而隻會認為好女孩為了與别人建立友誼,隻是為了一種有些朦胧的未來狀态,即婚姻。

    當這種劃分變得相當引人注目時,這種朦胧的狀态就會表現出一種純幻想的特征。

    現如今,有一種比上述區分流行得多的區分,是性感女孩(sexygirls)和正派女孩之間的區分,而不是好女孩和壞女孩這種粗略的劃分。

    但是,不管怎樣劃分,異性都可以分為兩種&mdash&mdash一種能夠緩解個體的孤獨,使他免受焦慮之苦,另一種則可以滿足他的情欲&mdash&mdash但麻煩的是,情欲乃是人格的一部分,沒有誰能夠用這種方法在完善其人格發展方面走得很遠。

    所以說,滿足情欲必須付出喪失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