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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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對方是黑道。

    隻要在黑暗當中,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然後我所追求的事實将會被埋沒在黑暗之中。

    」 愛麗絲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她的眼神已不像是接受委託的偵探,反而像是個害怕被世界所遺忘、失去靈魂的人偶。

     「——怎麼可以讓這種事發生!」 我追著愛麗絲的背影走出廚房後門,對著身穿小熊睡衣、正打算爬上緊急逃生梯的背影大喊。

    黑發舞動著,冷漠的眼神射向了我: 「什麼事?隻是爬個樓梯而已,不需要人跟随。

    」 「不,不是這個意思……」 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把她給叫住呢?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的是什麼。

     「建議你改改你那不經大腦就想採取行動的個性。

    你就回家去盡高中生的本分,乖乖地寫春假作業吧!」 連愛麗絲都這樣對我說,令我感到無比的絕望。

     「你是想問我是否有可以幫忙的事吧?」 被看透心裡所想的事,我隻能咬著嘴唇默默點頭。

     「一件都沒有……我若是這麼說,你大概又會開始自憐自艾、陷入自我厭惡的泥沼裡,最後又醜态百出了吧?」 「真是抱歉喔!」 「鳴海,我跟你說,事實上我們都是很無力的。

    偵探——充其量也隻能将死去的語言收集起來、重新排列後再尋找其他意義。

    請問除了用頭腦思考以外,我們還有其他的工作嗎?」 「但是我連該想些什麼都搞不清楚。

    」 我抱著被取笑的決心,透露了自己軟弱的一面。

    但此時的愛麗絲卻依靠在緊急逃生梯的扶手上,以善解人意的善良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這家夥老是愛趁人不備時來捉弄我,讓我的心感到更加苦悶? 「……你認為草壁昌也為什麼要讓玫歐藏起那兩億圓呢?」 愛麗絲柔和的聲音傳來,我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她所說的問題意涵。

     「妳問我為什麼……」我拚命回想著愛麗絲剛才所提的問題並尋找答案。

    「因為他發現遭人陷害了,然後就是……為了不被誤認為是他私吞的……」 ……咦? 看著以拳頭壓住下嘴唇不再回答的我,愛麗絲點了點頭: 「沒錯,很奇怪對吧?因為他所做的事並未成為否認他私吞現金的證明,反而像在強調他私吞現金這件事。

    若隻是為了自保,他大可拿著兩億圓遠走高飛,即使是想要洗刷冤屈,他也可以帶著兩億圓走進岸和田會或報警就好。

    他其實是有許多選擇的。

    在這當中,唯一令人不解的選項就是叫玫歐将兩億圓藏起來,並且自己也躲藏起來。

    」 确實是令人不解。

     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好處?讓女兒身處於危險當中,結果自己也被逮到。

    應該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才對。

     「首先「他沒有留下和玫歐聯系的方式。

    就如同你所說的,就像是将兩億圓連同玫歐一起丟棄。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懂。

    在這個所有疑點都已經明朗的案件中,唯有草壁昌也這号人物是連我也無法理解的。

    這是唯一的謎團。

    」 我也搞不懂。

    就連愛麗絲都無法解釋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懂? 「不過,我猜想這和事件的本質應該是沒有關系的。

    」 愛麗絲将臉轉向一旁,寂寞地說道: 「就和那時候一樣,這隻是我想要滿足自我。

    隻要有未解的黑暗,我就無法不去填滿它,真是悲哀的宿命啊。

    」 接著對我露出的微笑,就像在某一天所看到的星空一樣。

     「然後被我給挖掘出的不必要事實——草壁昌也的真正用意可能會深深地傷害到玫歐,就如同那時候一樣……」 她一再提到的那時候,我實在不懂是指哪時候?若她所指的是一同在屋頂上迎接晨曦時的事情,我很想對她說沒那回事。

     「……沒關系的。

    」我忽然按捺不住情緒脫口而出這句話。

    愛麗絲将四處遊移的視線集中到我的臉上。

     「沒關系的。

    玫歐她很堅強……比我堅強多了。

    她一直都相信著爸爸,不管別人對她說些什麼,都不會有所影響的。

    」 愛麗絲抓著緊急逃生梯的扶手,安靜地注視我的臉好一會兒。

    我差點呼吸不過來,難道我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接下來,從桃紅色的櫻桃小嘴中歎出了一口氣: 「玫歐有可能已經直覺到答案了。

    」 ……答案? 「也就是草壁昌也到底想要做什麼。

    理論得花上一百年才能到達築成橋頭堡壘的地步,而信仰之翼卻能在一夜之間飛至。

    但我是尼特族偵探,是死者的代言人。

    對於無法以言語表達的情感並無興趣……所以說玫歐,妳自己的事實就放在妳自己的心中吧。

    」 我驚訝地轉過頭去。

    廚房後門被打開約數公分的寬度,細縫中藏著咖啡歐蕾色的皮膚。

    大而圓潤的雙眼看似吃驚地不停眨動。

     再度聽到上樓的腳步聲而回過頭去,愛麗絲的身影已從轉角中消失。

     我大大歎了一口氣後坐在緊急逃生梯的第二個階梯上。

     玫歐緩緩地打開廚房後門走了出來。

    感受到她極為驚恐的眼神,我再次對自己的愚蠢程度感到無比的氣憤。

     從昨天起就盡說些讓玫歐感到不安的事情,我到底在做什麼啊?果真是個大笨蛋吧? 明明最痛苦的應該是玫歐。

     擔心爸爸的安危,自己也被人通緝,卻又不能回家去,心裡一定非常非常不安,我卻在這時候還—— 啊啊,原來如此。

    我終於弄懂了,昨天愛麗絲所說的話—— 『沒有人在乎你是否真的有下定決心。

    』 『覺悟這東西把它當作雞飼料就好。

    我們應該做的是什麼?』 我有沒有下定決心根本隻是我自己的問題,和玫歐沒有關系。

    但我卻滿腦子隻想著自己,而且還對玫歐說了差勁的話。

    什麼偵探助手嘛!不過就是個缺乏深思熟慮的小鬼罷了。

     「爸爸他,應該還不會……有事?應該沒事……吧?」 玫歐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我默默地站了起來,抓著玫歐的肩膀将她推回廚房裡。

     「沒問題,一定沒事的。

    」 終於說出了安慰的話。

    然而昨天以前的我就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

     接著再補上一句空虛的約定。

     「——一定會救出妳爸爸的。

    」 第三節 明老闆告知我近期內最好不要靠近店裡,於是我被趕出了「花丸拉面店」。

    雖說單單留下她們兩人實在讓我很不放心,但明老闆卻說: 「你給我聽清楚,萬一真發生了什麼事,保護玫歐一人倒還可以,若是連你都得照顧那還得了?所以你給我滾回家。

    」 真是毫不拖泥帶水的逐客令。

     連一公釐的反駁餘地都沒有,我隻能離開「花丸拉面店」。

    一走上大馬路,我立刻打了電話給阿哲學長。

     『愛麗絲剛才打給我,我正要前往「花丸」。

    可惡,看來我得一直駐守在那裡才行。

    』 感覺就好像被說了一句「因為你不行」,害得我隻好支支吾吾地回答後便掛上電話。

    被害妄想症。

    宏哥和少校並沒有接電話,大概是忙著裝設竊聽器還有到處和女生打聽消息吧?我知道我隻是個累贅。

    沒辦法,隻好一個人走在街上。

     春假期間的車站前,多了不少看起來像是國高中生的學生。

    根據宏哥的說法,許多鄉下小孩會在這時候前來,整座城市也會有不同的風貌。

     總之我已經和玫歐約定好了,答應要救她爸爸。

     手邊沒有任何線索,但是我不會再等到某個人告訴我該做些什麼才去行動。

    先打給第四代看看。

    他從之前就一直在監視,說不定已經查到什麼了。

     就在這時,手機在口袋中震動了起來。

     『聽說明老闆被偷襲了,是真的嗎!?』 宏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激動。

     『鳴海,你去過拉面店了嗎?怎樣?到底怎樣了?拉面店的電話都打不通。

    』 「這、這個嘛……」很少聽到宏哥如此驚慌失措的聲音。

    「她說稍微被推了一把,隻是皮肉傷而已。

    阿哲學長已經趕過去了。

    」 拉面店的電話沒人接,大概是因為正在處理那些黃色油漆的關系吧。

    歎息聲透過手機傳了過來。

    宏哥他怎麼了?感覺……不大像他。

    當然,聽到明老闆被黑道欺負要想心平氣和也很難,隻不過…… 『是這樣嗎?還好沒事……啊——雖然我也很想去,但還有幾個地方必須過去,該怎麼辦呢?不知道留阿哲一個人行不行?』 真的沒問題嗎?雖說阿哲學長是很會打架沒錯,但對方卻是黑道…… 「請問……」 試著問問看。

     「如果有非去不可的地方,我可以代勞。

    明老闆叫我不準接近「花丸拉面店」,不過宏哥你可以過去。

    」 『啊——嗯嗯……』宏哥一如預料地支吾了起來:『是去找女生的工作,所以一定得我自己去才行。

    你想幫忙我很感激,但這次鳴海可能就——』 「有沒有我能幫忙的事情?」 連自己都知道自己現在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羞隗。

     『嗯……剩下就是還得再去哈啰企業一趟看看情況。

    但那一帶可能有田原幫的人馬在遊蕩。

    我們全都已經被認出了,有點危險。

    』 「我……大概沒被看到臉。

    」 因為一直和玫歐躲起來發抖。

     『咦?啊啊,不……也對……不過還是太危險了啦。

    』 「我過去看看好了。

    」 『鳴海,你等一——!』 掛掉手機後順便關了電源。

    總之無法隻是安靜地待在這裡。

     之前向少校打聽過哈啰企業的地址,所以馬上就能找到。

    它位於區公所的斜對角,從車站騎腳踏車大約十分鐘的距離;表面上看來是正常的公司,大樓側面也掛有公司的招牌。

    人力派遣公司.哈啰企業位於一棟頗新的大樓,當然不是一整棟大樓,隻是租用三樓的樓層當作辦公室。

     過斑馬線前先環顧商業大樓周圍一遍。

    若是有人記得我的長相,大概就隻有在「哈啰皇宮」遇到的皮外套男和紫襯衫男。

    當時穿戴著宏哥借給我的外套和眼鏡,應該不會被發現才對。

    還有就是和皮外套男一起來過「花丸拉面店」的深褐色太陽眼鏡男。

    當時我人躲在廚房後門後方,應該也沒被發現。

     但當交通号誌轉為綠燈時,我的腳卻無法動彈。

    眼前浮現渾身是血的明老闆。

    盡管自己也感到很丟臉,但真的是腿軟了。

     雖說是來哈啰企業打探敵情,但我卻不知該做些什麼。

    我是白癡嗎?到底來這裡幹嘛? 我對自己的低能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