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推不動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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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錫質的玩意兒叮叮咚咚地掉到路面上。

    這是羅伊為了吓總覺得REO有爆炸之虞的爸爸而使出的小小計策,而這個計策非常成功。

    那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卻是少數能讓我願意&mdash&mdash可以的話&mdash&mdash再次經曆的事件之一。

    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沒辦法了。

     羅伊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大約下午三四點),于布萊登路靠近第十八街的地方扯了扯那根細繩。

    先前摘了帽子、閉着眼睛的爸爸正享受着涼爽的微風。

    這叮叮咚咚的聲響在柏油路上是何其招搖:那刀子、叉子、開罐器、餡餅烤盤、壺蓋、餅幹模具、湯勺、攪蛋器被絕妙地聚在一起,與路面撞擊出此起彼落、好不熱鬧的铿锵之音。

     &ldquo快停車!&rdquo爸爸急吼一聲。

     &ldquo我停不了!&rdquo羅伊說,&ldquo引擎脫落了。

    &rdquo &ldquo萬能的上帝啊!&rdquo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或明白這話聽起來可能會是什麼意思的爸爸如此回答。

     結局呢,當然叫人笑不出來了,因為我們不得不往回開,好收拾那些散落在路上的東西。

    就連爸爸也分得清什麼是汽車零件,什麼是餐具食器,可媽媽卻不然,媽媽的媽媽也不然。

    舉個例子,媽媽相信&mdash&mdash呃,不如說她知道&mdash&mdash駕駛一輛沒有油的車是非常危險的事:閥門裝置會燒壞之類的。

    &ldquo你們要是敢開着沒有油的車在街上亂跑,咱們就等着瞧!&rdquo她會在我們上路之前如此耳提面命一番。

    對她來說,汽油、食用油或水都是差不多的東西,而這樣的認知讓她的生活變得混亂不堪、危機四伏。

    不過最讓她恐懼的,還是那台勝利牌老式留聲機。

    我們家的是非常早期的機型,在那首《來吧約瑟芬,坐上我的飛行器》紅透半邊天的時候就有了。

    她覺得那台留聲機可能會爆炸。

    向她說明留聲機既不靠汽油,也不靠電力驅動這點并不能打消她的疑慮;這麼做隻會讓她更加驚恐。

    畢竟這麼一來,那台留聲機的驅動來源就隻剩某種新型的、有待檢驗的裝置,意思是随時可能會炸開,讓我們全家淪為瘋狂愛迪生的危險實驗下的犧牲品和殉道者。

    比較能讓她放寬心的是電話,不過可想而知,每當暴風雨來襲,她便會基于某些原因拿起話筒,故意不把它挂好。

    媽媽這些糊裡糊塗又毫無根據的擔憂全是與生俱來的,因為外婆到了晚年也時時被類似的恐怖臆想所擾:電在無形之中,正一點一點滴進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隻要牆上的開關沒關,她就認定電會從沒插插頭的插座裡漏出來。

    她開始在四處旋上燈泡,如果燈泡亮了,她便會心驚膽戰地迅速關掉牆上的開關,然後繼續讀她的《皮爾遜》(5)或《人人》(6)雜志,并為解決了一次既會賠上銀子,又可能賠上性命的漏電問題而沾沾自喜。

    已經沒辦法幫她糾正這個錯誤的觀念了。

     電在無形之中,正一點一點滴進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我們這輛老舊汽車的下場十分凄慘。

    那一次,我們把車停在有軌電車會經過的某條街上,但停得離路邊太遠。

    當時已經很晚了,街上一片漆黑。

    後來,一輛有軌電車駛來,可路被REO擋住了過不去。

    電車遂頂起這輛令人生厭的老汽車,活像 犬遇上兔子時,會張口咬住對方,再毫不留情地予以痛擊,偶爾也會松開口,但下一秒又會緊咬着不放那樣。

    REO的輪胎&ldquo噗咻&rdquo洩了氣,擋泥闆&ldquo咯咯嘎嘎&rdquo裂開了;方向盤跟個幽靈似的朝天飛出,帶着一聲悲涼的呼嘯去往富蘭克林大道的方向,接着就沒了蹤影。

    車的插銷和小零件則宛如轉輪煙火迸射而出的火星子四處亂彈。

    多麼令人歎為觀止的奇景,當然,又是多麼讓人痛心疾首的一幕(有軌電車的駕駛員例外;他氣得火冒三丈)。

    我想我們之中還有人忍不住哭了起來。

    想必就是這一把鼻涕一把淚,才會讓爺爺反應如此激烈。

    他腦袋裡的時間失序了,方才那些車子什麼的全被他忘得一幹二淨。

    他顯然從人們對話的内容、激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