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蒼涼時代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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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頸子、一隻鉗着腹部,第一口先咬去翅膀,然後順着吃最有肉,又最能緻死的上身。

    吃完上身看看頭好不好吃。

    不好吃就扔掉,再回頭好整以暇地吃肚子。

     多半的昆蟲跟人一樣,所有的口器、六肢都是向前的。

    可以抱着咬,咬着踢,更可以彎起屁股,用上面的毒針向前刺。

    所以當它被派蒂從後面抓住的時候,這一切攻擊的工具就都不管用了。

     我也想這兩隻黃蜂,在"别人"都因為天寒,而躲在巢裡不出來的時候,它們為什麼還要出動?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那些在半夜三更,最不安全時刻受害的人,常是最可憐,或最勤快的人。

    可能是白天上課,晚上打工的女生,也可能是為了給孩子多存點錢的父母。

     落魄的強盜搶落魄的人;蒼涼的時代向蒼涼的人下手;可憐人欺侮可憐人。

    不知道這些"施害"的人,是不是都發展出他們的"存在主義"。

     記得以前在仁愛路的中視上班,緊鄰的違章建築區失火,我們站在中視的樓頂,看到有人抱着電視機從火場跑出來。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電視是我同事的,他住在裡面,急着救火,沒想到電視被人先"救"走了。

     也記得我母親說,當年逃難的時候,專有人出來搶。

    "這時候搶最好了!平常沒人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逃難時就有了。

    平常身上不帶太多值錢的東西,逃難時寶貝全帶在了身上。

    平常有警察,這時候警察不但管不了,隻怕自己有家夥,先變成了強盜。

    " 說完,我的老母還笑笑,仿佛那已成為天經地義的事。

     想到這個,我傍晚又出門,抓了一隻大黑蜂進來。

     時局已經亂了,再不搶就沒得搶了。

    趕快抓兩隻給我的寵物吃,改天沒得吃,隻好餓肚子了。

     在這時局動蕩的秋暮居然還有大黑蜂出來,說不定它也是想趁天不太冷,還剩幾朵花的時候,趕快多吃幾口,再帶些回去給它的孩子吃。

     我很同情它,它的孩子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我很欣賞它,它填飽了派蒂的肚子,派蒂露出滿足的笑容,使我女兒很開心。

    淫婦十月二十五日 今天我被馬蜂螫了,當我用塑膠袋罩下去,把它壓在草地上的時候,突然覺得右手中指一痛,本能反射動作,用力一甩,看到手指中間那截,多了一個小黑點子。

     我趕緊把手放在嘴裡吸,很用力地吸,一邊吸一邊吐口水。

    沖回屋先用水漱口,又用李施德林藥水漱,再把漱口水噴在被螫的地方。

     那裡已經腫了起來,痛痛、麻麻又熱熱的。

    老婆急着拿來一管藥膏,直問是不是有刺連在皮上,先把刺拔出來。

    我從手指側面,對着光看了一陣,沒看到刺,隻見一個小孔。

    馬蜂不像蜜蜂,蜜蜂螫人之後,把刺留在人的皮膚上,自己就死了,好像"自殺機"一樣。

    馬蜂是不吃虧的,它可以在狠狠修理你之後,自己卻活得好好的。

     想到這個,就更火大了,我不但被它螫,而且讓它跑掉,真是有損英名。

    想想,從養派蒂開始,我少說也抓了七、八十隻各種馬蜂、黃蜂、黃夾克、大黑蜂。

    怎麼居然今天會失手?而且落得兒子笑:"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 也要怪這個時節,真是一蟲難得。

    當我發現這隻馬蜂在草上飛的時候,唯恐它跑了,結果沒等它落定就往下撲。

    被它向右飛開,正好壓在我的手指下面,螫了我。

     已經連續五天沒抓到蟲子。

    中間雖然也移開院子裡的花盆,抓了兩隻潮蟲和小蜈蚣,但是派蒂都不感興趣。

    我發現它還是愛抓飛的。

    也可能因為這些"陰暗處"的東西,皮太硬,不可口。

     在外面受挫折,隻好回來找自己人出氣。

    在這個絕糧五天的緊要關頭,我也顯然不能不動用"預備基金"了,我的"自己人"和"預備基金",正在瓶子裡,自從它的丈夫逃跑,又被派蒂殺掉,它不但沒有殉情,而且心廣體胖,已經長成一隻特大的母蛐蛐了。

     母蛐蛐就像母鳥般顔色晦暗,蹲在巢裡孵蛋的時候,很不容易被發現。

    母蛐蛐不叫,隻是安安靜靜地吃,我在瓶子裡放了些餅幹屑,又撤了些肉松,還擺了個棉花球,每天在棉花上滴一些水,它就扒着喝。

     這蛐蛐使我想起小時聽過的童話故事——患有深度近視的老巫婆,抓到一個小孩,覺得小孩太瘦,就關在籠子裡養,打算養肥了再吃。

    每次老巫婆走到籠子前面,叫小孩伸手給她摸的時候,小孩都伸過去一根樹枝。

    老巫婆就搖搖頭說"還是太瘦"。

     多好的童話故事啊!像"虎姑婆"似地,成為小孩"美麗童年"的&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