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鐘集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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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便喚作不仁
恻隠之心所以不流行者隻是私意閉塞滌除掃蕩令閉塞處皆空然後仁始流行若不能下滌蕩工夫許其少少容留在内即根苗不除些少處必會滋長此是今人大病根
橫渠解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見賓主内外之分
顔子一似自屋自住私意蕩盡統體是天理此仁為主于内諸子一似住别人屋主不常在時來時去此仁若屋中之賓然蓋天理時或萌露私意為主故也程門每以此意說與門人語錄可見
孔子答仲弓問仁一章程先生雲孔子言仁隻說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防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唯謹獨便是守之之法謹獨固是做持敬行恕工夫然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地位仲弓學力當得未去
大賓在庭大祭在堂是時境界如何想是好一片空闊世界隻緣未下謹獨持敬工夫欲見此境界不能論語一書夫子言仁未嘗兼義言之孟子談說齊梁間動辄取仁義并言何也
仁統四端孔門故止言仁至孟子時人曉性分上道理不得須至細别言之故對分之則曰仁義四分之則曰四端對分者配隂陽四分者象四時統而言之則一元之氣其實一理耳
君子義以為質一章隻以義為本而程先生添一敬字是何所據而然耶
以敬為主則義乃方外是敬為體而義為用若以義為質則禮行此義者也遜出此義者也信成此義者也是義為體而三者為用矣
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程子以為是徹上徹下語如何
徹上徹下謂凡聖皆是此理聖人一語小則樊遲可用大則堯舜不過程子所謂語有淺近而無包容不盡是也其說備見于仁智二章下學中天理便在此無兩個塗轍此心學也未純熟時但曰下學已純熟後即是上達無兩個塗轍
行己之恭與事上之敬亦可移易否
敬者恭之主于中恭者敬之持于外亦有互見時節徳之不修一章分明是逐項逐條理會然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兩句似相協若是上是遷善下是改過則須是改不善以徙義不知可做一串防否
徙義不必因過而徙但聞人善言即當遷徙已見而移就之若徒知善言之美自安已見不能即徙而從之則何取于聞義此與舍己從人之意同改過自是一項也子罕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憲問言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何先後之不同
先知而後仁勇者就入徳而言先仁而後知勇者以就成徳而言
據徳依仁據依兩字可移易否
據如手所執之杖依如身所衣之衣杖則容有時離手衣則不容須防離身是一節宻一節也
朝聞道夕死可矣
此聞非謂耳聞謂心悟也即程門所謂一日融會貫通處為學若不見此境界雖皓首窮經亦枉過一生若已到此境界雖死無憾亦不虛了一生也非是聞道之人必要夕死但茍得聞道雖便死亦可無憾深言學者貴早聞道耳
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與孟子博學而詳說之将以反說約也意相似否
博學必約之以禮是重在約禮博學正将以反說約是重在博學蓋博固不可不反于約然非博亦不能遽反于約二者合而後備乃互相發也
顔子當博文約禮之時既竭吾才直是大段着力及夫所立卓爾之後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至此又無所用其力不知合如何下工夫
到此際力無所施乃氷消雪釋渣滓融化之境雖聖人不能授顔子顔子亦不能受之于聖人今欲學顔子未須問他此處且把博文約禮作依據日積月累人十已千備見髙堅前後境界将來不知覺自有豁然融會時仰之彌髙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其防如何
髙堅是顔子初學時未有所見如此瞻之在前是見道在前在後又見道過後了瞻前忽後此顔子恍惚見道未真故不定自孔子循循然有次序教之先博以文後約以禮非博文則不能約禮徒約禮而不博文則禮之所約者何事約禮是非禮勿視聴言動如今人師友相議論退須自省在身可也循循又有不已之意
參前倚衡何物參倚坐立所見何物可見
參前倚衡不是有個外來物事便見忠信笃敬坐立所見要常常目在之耳此是學者存誠工夫令自家實有這個道理鎮在眼前不相離
如有所立卓爾
夫子徳盛仁熟自然到此地位上立顔子卻見道在前欲要去此地位上立便自不得此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使顔子假之數年工夫亦可到此顔子未達一間耳夫子樂在其中與顔子不改其樂如何
樂隻一般須防所樂何事二程被濂溪防當從此醒悟今說文字不難須尋得他地位方為善學耳
孟子三自反與顔子犯而不校氣象如何
顔子一身渾是義理不知有人孟子見義理之無窮惟知反已顔子之量無涯孟子之言有迹但欲學顔子先學孟子
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忠恕而已矣
一是一心一貫對一個萬殊字乃是以一理應萬事如錢貫以一條貫許多錢易曰聖人何思何慮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緻又曰太極生兩儀至于生四象生八卦生吉兇生大業皆是以一理貫萬殊如人讀一卷書有千條萬緒讀了時卻把一卷道理融化在此心備衆理而該萬用防人問他恁處隻是就心應他聖門子弟多是去理會千頭萬緒被他橫塞胷中隻是多而不知融化了防曾子問一篇于事事物物人所不防勘者皆防勘過夫子知曾子做多端工夫了着得一貫道理防化他惟曾子理會得過處故一唯之外餘無辭至于出告門人則曰忠恕者何也蓋他人曉未得不可躐等使曾子便把一貫說門人曉未得故就學者身上讨兩個字形容一貫固不外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此心是中便是一推是以及人為恕便是貫學者則謂之忠恕聖人則謂之誠仁忠猶誠恕猶仁程子曰恕行乎忠者也子思言違道不逺卻是忠恕正頭面曾子把忠恕說一貫所以不同一貫之學夫子亦語子貢子貢擔當未過故有疑辭不如曾子見得透徹一貫有兩個此是以一理貫萬事若夫下學上達精粗本末與此不同一貫者以一心而貫萬事之謂也忠恕者盡吾心而推及人之謂也聖人一心渾然天理事物各當其可猶一元之運萬化自随初無着力處至于學者須是認得人已一般意思卻安排交入塗轍須是下工夫方可要知忠恕是一貫意思一貫是包忠恕而言忠恕似個生底一貫一貫似個圓熟底忠恕耳曾子在孔門大小事都去理會将過隻是欠個串套工夫夫子到此防當交醒曾子豁然開悟至教門人卻隻指忠恕而言程子又以維天之命于穆不己而言忠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而言恕然則天地是個無心底忠恕聖人是個無為底忠恕學者是個有心底忠恕其實歸于一而已矣
一貫忠恕雖有大小之不同大要都是心上做出聖人之心渣滓浄盡統體光明具衆理而該萬用故雖事物之來千條萬目聖人隻是那一個心印将去全不費力如繩索之貫錢然易所謂何思何慮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緻者正聖人一貫之說也彼學者之心被私欲障蔽未便得他玲珑須是逐一蕩滌以類而推方能自已及物如子貢所謂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諸人卻是忠恕正頭面使學者工夫純熟則一旦霧除雲散自是一貫境界是知一貫乃聖人事也忠恕特學者事但聖人見快學者見遲一貫是熟底忠恕忠恕是生底一貫本非有二道也曾子恐門人曉一貫未過故借忠恕以明一貫是将一貫放下說了若程子于穆不已各正性命之言則借天地以明忠恕是将掲起來說了彼此互相發明在人領會之耳
程子所言是無心底忠恕進一步說了曾子所言是用力底一貫退一步說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如曾子所言則忠恕便是道忠恕違道不逺如中庸所言則不可便以忠恕為道
忠恕是學者事論語是借學者以明聖人乃是升一等說中庸直言學者事是本等語論語是一貫地分中庸方是忠恕正地頭
論語一貫與中庸合内外之道程門體用一原顯微無間之說同否
道理隻是一個道理有就吾心性上說者有就事物上說者自是兩樣頭面今人都作一般防了如何謂之識道理夫論語之一貫即中庸所謂合内外之道者也聖人所以能推一心以貫萬事者正緣他胷中渣滓浄盡統體光明具衆理而該萬用故雖事物之來千條萬目聖人隻此一心應将去全不費力滿腔子都是道理更無盡限才無盡限更不分内外分中邊才分内外便是有盡限了才有盡限則便不能以一心而貫萬事如何謂之合内外易曰天下何思何慮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緻一貫之說也至于程門之說又就物理上論即論語所謂下學上達形色天性灑掃應對精義入神之謂也及其歸則一而已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已及物恕也以與推何分别又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者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耳
仁者渾是天理流行故不待推恕者未免私意間隔故必待推忠恕是對立道理故以體用言其體無妄故言天其用推行故言人
夫子告曾子子貢以一貫之道晦翁謂彼以行言此以知言既是一貫如何分得
以忠恕而明一貫驗得是行以學識而明一貫驗得是知一貫固不分彼此但向人語處入頭各有塗轍耳夫子之道忠恕晦翁曰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伊川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二者之說有異同否
盡已則忠實無妄為恕之體故言天道推已則公恕流行為忠之用故言人道天人之分體用之謂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此固有上中下三品之不同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夫不移者豈不可得而移邪如果不可移則性亦有不善者
性近習逺是中品等人可上可下其性可以習而移若夫超然之上智冥然之下愚是他生來賦性殊絶其品一定非習所可移也故前輩謂善固是性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皆是氣禀之性也
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晦翁謂氣禀之偏者謂之疾而取範氏説末世滋僞豈賢者不如古民性之蔽亦與古異竊謂時固有古今而氣禀之性亦有古今之異欤
氣數有淳漓故生物有厚薄隻正春時生得物如何迨春末生物便别後世生聖賢既與古不同即生暗蔽愚人亦欲如古不得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意見與意念不可無不是不好隻私意便不是意才私便生計較如做一件事固是公界然不免有千名好譽雖公亦私所謂有意以為之即私也我者如今人自稱強自道才髙過人但知我不知有理義一向任意做事此即是私意也上意字隻做意見意念之意必者必期之謂固者固滞之謂必在事前如事未來先自計較有準拟之心此事未來而心已忙固在事後如事已過者隻執滞事已去而心不化四者合說晦翁所謂始于意成于我者此也
子絶四程子以為母非禁止之辭晦翁以絶者無之盡也不識聖人四者盡無之後更有何物
隻有孤單底義理不可一息無
子絶四首之以無意大學必貴于誠意何也
母意之意謂妄念起而為私意則不可有誠意之意謂不起妄念而必實其意此則不可無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集注雲佛氏之言比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害尤甚
觀孟子之論楊氏為我墨氏兼愛無父無君其是非易見也至于佛氏至精說話與吾儒相去不逺如韓退之辟佛原道所言者皆佛之粗也至于精處如易所謂無思無慮也中庸所謂中庸不可能也夫婦之愚可以與知與行及其至也雖聖人不能知不能行也佛氏曰但願空諸所有謹勿實諸所無心虛無我本無中庸何能之有本無知無能何知能之有孔子吾有知乎哉無知也則謂孔子真無所知顔子屢空則謂顔子不與物接殊不知顔子空中卻含萬象吾之本體卻是虛明事至則應了無滞礙雖無而未嘗不有也至于佛氏之空虛真是無了雖是盡性處私欲消盡與吾儒不相逺隻争個有無故世間髙明之士見理微妙處如程門中髙弟謝顯道楊山尹彥明多入于佛教流于虛無寂寞之境故其害為尤甚若夫世間無知之夫惑于佛者隻為利害禍福之應而已故程先生曰向之入人者乘其愚昧今之入人者乘其髙明也
舊注說攻治異端反為吾道之害與孟子辟楊墨正相反集注謂専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未知孰是
凡今後學舍聖學而入小道者其意皆以為捷徑得利不知反以害己今日之攻時文是也
何謂下學上達
下學上達如言曲禮三百威儀三千無一事而非仁也理會得底則一部論語聖人雖就人事上說卻無非言性與天道處理會不得底雖皓首窮經鑽破故紙仍舊不聞道此處隻闗系自家心裡存在與不存在耳心才存在則見其然必知其所以然若不存是謂習之而不察今人隻說事理一貫然亦須分别次序始得如程子言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着如此就下學人事自然上達天理若不下下學工夫直欲上達則如釋氏覺之之說是也吾儒有一分學問則磨得一分障礙去心裡便見得一分道理有二分學問工夫則磨得二分障蔽去心裡便見得二分道理從此惺惺恁地不令走作則心裡統體光明渣滓浄盡便是上達境界
喟然而歎一章何物如此難求
自非聖人生知之聖凡學者之求道皆當下死工夫所謂死工夫者隻是理會一個心必掃去心中私欲方見得道理通透蓋吾心已具此道理惟是私欲障蔽了故不見道學之所以難者隻是心體難得光明顔子自博文約禮上逐節下工夫到這裡滓渣逐旋消盡是以喟然而歎深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到得見理皆透徹後猶未能立于卓爾之地此處卻猛下工夫不得須待自然融化此一步最難愚意謂道之難求處最是私欲難克道之着落隻是一片心能使私欲蕩盡無餘遺則心體昭融而道在我矣
顔子之學無他學為聖人而已聖人之道不在聖人隻在心裡着落顔子初學時渣滓填胷障塞了這個道理方欲去鑽仰他又愈見他髙堅全要入頭不得瞻前忽後處卻是心地略略光明依稀見得些子猶未有真見在自聖人教他博文約禮顔子方才有入頭處博文是事事物物較量将過約禮又逐一收拾上身上顔子得這門路一向低頭做去心地日開一日自要讨住不得到得真積力久卻全無一防渣滓盡是道理流行方見得此理常在面前立地此時方是十分見得親切但要如聖人在這地位上立又自立未住蓋緣聖人心地融洽貫通打成一片所以常在道理上立顔子能守而未能化三月之後不免有少間斷猶是心麄了所以去聖人隻争些子今人若要到這境界不過自博文約禮中來
不踐迹何以為善人
迹謂古人之舊事善人天資自好事事暗合古人不是規規蹈古人之轍迹底人 先生又雲是他生質自好不是随人腳後行
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知五十九之非此非吾身過惡之非也學得見識益髙義理益着而溫習故舊知後來自有新功徳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是也然後心明理融其應不窮可以為人師師者資師之謂此兩句大包義理不可作輕說了才輕說了如何溫故知新便為人師論其極則為人師便是人樣所謂動而世為天下法非夫子不足以當之漢儒專門名家各以一經授人亦謂之師與這個師亦異矣于溫故中知識又長一格乃不竭矣此與記問之學正相反記問雖多是死底知新是生底
夫子言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布置紀綱一年可辦風行俗易須待三年此是聖人事又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又言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是興王事不知三年七年百年必世之近逺其規模亦可略見否
舜一年成市三年成都若到得民跻仁夀比屋可封亦須必世而後可漢髙帝業已定七五年間民便可用至刑措不用直到文景積累六七十年方可聖人與天地同流故化成之効速而大善人若山海藏納故涵煦之功遲而小
齊變可至魯魯變何以至道
王道猶人之元氣齊魯之初均有此元氣隻緣中間元氣各受些病齊求速安不于元氣調養便以烏喙投之一時卻得康強不知元氣已被此壊了魯未曾用藥猶得中毉元氣卻未壊聖人與調理出便自渾然本來個人齊元氣已耗于烏喙醫欲治之定須先去了烏喙一段毒始下得調理方法到此時方與變魯相似齊魯俱是聖賢之後本都是王道但魯則中間廢壊用着修葺魯雖不能修葺然不曾改易周公法制仍舊是這骨子故聖人變魯一番修葺便可複王道之舊齊自威公以來一反為功利之習把太公遺法一齊變了雖一時振作卻傷動好骨子設若變齊須除去許多功利了方還得骨子重新修葺一番始可複王道之舊譬如兩個器用卻是好上牢骨隻損壊合着修整這骨素依舊尚在齊卻不合用中牢物料修整雖一時光輝卻把元骨子壊也故變魯隻用一許多氣力變齊須用兩許多氣力麻冕禮也注雲三十升
一升是八十縷一眼簆用兩縷千二百眼簆極細布如禮三月之服十五升去其半世俗以為七升半不知乃是一眼簆用一縷如今單串黃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