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80 列傳第七十 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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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子鑒曰:“此小惠也,不足自全。

    ”乃奔齊。

     王偉,其先略一陽一人。

    父略,仕魏爲許昌令,因居潁川。

    偉學通周易,雅高辭采,仕魏爲行台郎。

    景叛後,高澄以書招之,偉爲景報澄書,其文甚美。

    澄覽書曰:“誰所作也?”左右稱偉之文。

    澄曰:“才如此,何由不早使知邪?”偉既協景謀谟,其文檄并偉所制,及行篡逆,皆偉創謀也。

     景敗,與侯子鑒俱走相失,潛匿草中,直渎戍主黃公喜禽送之。

    見王僧辯,長揖不拜。

    執者促之,偉曰:“各爲人臣,何事相敬。

    ”僧辯謂曰:“卿爲賊相,不能死節,而求活草間,颠而不扶,安用彼相。

    ”偉曰:“廢興時也,工拙在人。

    向使侯氏早從偉言,明公豈有今日之勢。

    ”僧辯大笑,意甚異之,命出以徇。

    偉曰:“昨及朝行八十裡,願借一驢代步。

    ”僧辯曰:“汝頭方行萬裡,何八十裡哉。

    ”偉笑曰:“今日之事,乃吾心也。

    ”前尚書左丞虞骘嘗見辱于偉,遇之而唾其面,曰:“死虜,庸複能爲惡乎!”偉曰:“君不讀書,不足與語。

    ”骘慚而退。

    及呂季略、周石珍、嚴亶俱送江陵,偉尚望見全,于獄爲詩贈元帝下要人曰:“趙壹能爲賦,鄒一陽一解獻書,何惜西江水,不救轍中魚。

    ”又上五百字詩于帝,帝一愛一其才将舍之,朝士多忌,乃請曰:“前日偉作檄文,有異辭句。

    ”元帝求而視之,檄雲:“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甯爲赤縣所歸。

    ”帝大怒,使以釘釘其舌于柱,剜其腸。

    顔色自若。

    仇家脔其肉,俛而視之,至骨方刑之。

    石珍及亶并夷三族。

    趙伯超,趙革子也。

    初至建邺,王僧辯謂曰:“卿荷國重恩,遂複同逆。

    ”對曰:“當今禍福,恩在明公。

    ”僧辯又顧謝答仁曰:“聞卿是侯景枭将,恨不與卿交兵。

    ”答仁曰:“公英武蓋世,答仁安能仰敵。

    ”僧辯大笑。

    答仁以不失禮于簡文見宥,伯超及伏知命俱餓死江陵獄中。

    彭隽亦生獲,破腹一抽一出其肝藏,隽猶不死,然後斬之。

     熊昙朗,豫章南昌人也,世爲郡着姓。

    昙朗跅弛不羁,有膂力,容貌甚偉。

    侯景之亂,稍聚少年,據豐城縣爲栅,桀黠劫盜多附之。

    梁元帝以爲巴山太守。

    魏克荊州,昙朗兵力稍強,劫掠鄰縣,縛賣居人,山谷之中,最爲巨患。

     及侯瑱鎮豫章,昙朗外示服從,一陰一欲圖瑱。

    侯方兒之反瑱也,昙朗爲之謀主。

    瑱敗,昙朗獲瑱馬仗子女甚多。

     及蕭勃踰嶺,歐一陽一頠爲前軍。

    昙朗紿頠共往巴山襲黃法奭。

    又報法奭期共破頠,且曰:“事捷與我馬仗。

    ”乃出軍與頠掎角而進。

    又紿頠曰:“馀孝頃欲相掩襲,須分留奇兵。

    ”頠送甲二百領助之。

    及至城下,将戰,昙朗僞北,法奭乘之,頠失援,狼狼退衄。

    昙朗取其馬仗而歸。

     時巴山陳定亦擁兵立砦,昙朗僞以女妻定子,又謂定曰:“周迪、馀孝頃并不願此昏,必須以強兵來迎。

    ”定信之。

    及至,昙朗執之,收其馬仗,并論價責贖。

     陳初以南川豪帥,曆宜新、豫章二郡太守。

    抗拒王琳有功,封永化縣侯,位平西将軍、開府儀同三司。

    及周文育攻馀孝劢于豫章,昙朗出軍會之,文育失利,昙朗乃害文育以應王琳。

    琳東下,文帝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奭欲沿流應赴,昙朗乃據城列艦遏迪等。

    及王琳敗走,迪攻陷其城。

    昙朗走入村中。

    村人斬之,傳首建邺,懸于朱雀航,宗族無少長皆棄市。

     周迪,臨川南城人也。

    少居山谷,有膂力,能挽強一弩一,以弋獵爲事。

    侯景之亂,迪宗人周續起兵于臨川,梁始興王蕭毅以郡讓續,迪占募鄉人從之,每戰勇冠諸軍。

    續所部渠帥,皆郡中豪族,稍驕橫,續頗禁之,渠帥等乃殺續推迪爲主。

    梁元帝授迪高州刺史,封臨汝縣侯。

    紹泰二年,爲衡州刺史,領臨川内史。

    周文育之讨蕭勃也,迪按甲保境,以觀成敗。

     陳武帝受禅,王琳東下,迪欲自據南川,乃總召所部八郡守宰結盟,聲言入赴,朝廷恐其爲變,因厚撫之。

    琳至盆城,新吳洞主馀孝頃舉兵應琳。

    琳以爲南川諸郡可傳檄而定,乃遣其将李孝欽、樊猛等南征糧饷。

    孝欽等與馀孝頃一逼一迪,迪大敗之,禽孝欽、猛、孝頃送建邺。

    以功加平南将軍、開府儀同三司。

     文帝嗣位,熊昙朗反,迪與周敷、黃法奭等圍昙朗,屠之。

    王琳敗後,文帝征迪出鎮盆口,又征其子入朝,迪趑趄顧望并不至。

    豫章太守周敷本屬迪,至是與法奭率其部詣阙,文帝錄其破熊昙朗功,并加官賞。

    迪聞之不平,乃一陰一與留異相結。

    及王師讨異,迪疑懼,乃使其弟方興襲周敷,敷與戰,破之。

    又别使兵襲華皎于盆城,事覺,盡爲皎禽。

     天嘉三年,文帝乃使江州刺史吳明徹都督衆軍,與高州刺史黃法奭、豫章太守周敷讨迪,不能克。

    文帝乃遣宣帝總督讨之,迪衆潰,脫身踰嶺之晉安,依陳寶應。

    寶應以兵資迪,留異又遣第二子忠臣随之。

    明年秋,複越東興嶺。

    文帝遣都督章昭達征迪,迪又散于山谷。

     初,侯景之亂,百姓皆棄本爲盜,唯迪所部獨不侵擾,耕作肆業,各有赢儲,政令嚴明,征斂必至。

    一性一質樸,不事威儀。

    冬則短身布袍,夏則紫紗襪腹。

    居常徒跣,雖外列兵衛,内有女伎,挼繩破篾,傍若無人。

    然輕财好施,凡所周贍,毫厘必均。

    讷于語言,而衿懷信實,臨川人皆德之。

    至是并藏匿,雖加誅戮,無肯言者。

     昭達仍度嶺與陳寶應相抗。

    迪複收合出東興,文帝遣都督程靈洗破之。

    迪又與十馀人竄山一穴一中。

    後遣人潛出臨川郡市魚鲑,臨川太守駱文牙執之,令取迪自效。

    誘迪出獵,伏兵斬之。

    傳首建邺,枭于朱雀航三日。

     留異,東一陽一長山人也,世爲郡着姓。

    異善自居處,言語醞籍,爲鄉裡雄豪。

    多聚惡少,陵侮貧賤,守宰皆患之。

    仕梁,晉安、安固二縣令。

     侯景之亂,還鄉裡,占募士卒。

    太守沈巡援台,讓郡于異,異使兄子超監知郡事,率兵随巡出都。

    及城陷,異随梁臨城公大連,大連委以軍事。

    異一性一殘暴,無遠略,私樹威福,衆并患之。

    會景将宋子仙濟浙江,異奔還鄉裡,尋以衆降子仙。

    子仙以爲鄉導,令執大連。

    邵陵王綸聞之曰:“姓作去留之留,名作同異之異,理當同于逆虜。

    ”侯景署異爲東一陽一太守,收其妻子爲質。

    行台劉神茂建義拒景,異外同神茂,而密契于景。

    及神茂敗,被景誅,異獨獲免。

     景平後,王僧辯使異慰勞東一陽一,仍保據岩阻,州郡憚焉。

    魏克荊州,王僧辯以異爲東一陽一太守。

    陳文帝平定會稽,異雖有糧饋,而擁擅一郡,威福在己。

    紹泰二年,以應接功,除缙州刺史,領東一陽一太守,封永嘉縣侯。

    又以文帝長女豐安公主配異第三子貞臣。

     陳永定三年,征異爲南徐州刺史,遷延不就。

    文帝即位,改授缙州刺史,領東一陽一太守。

    異頻遣其長史王澌爲使入朝。

    澌每言朝廷虛弱,異信之,恒懷兩端,與王琳潛通信使。

    及琳敗,文帝遣左衛将軍沈恪代異爲郡,實以兵襲之。

    異與恪戰,敗,乃表啓遜謝。

    時朝廷方事湘、郢,且羇縻之。

    異知終見讨,乃使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

     湘州平,文帝乃下诏揚其罪惡,使司空侯安都讨之。

    異與第二子忠臣奔陳寶應。

    及寶應平,并禽異送都,斬建康市,子侄并伏誅,唯第三子貞臣以尚主獲免。

     陳寶應,晉安候官人也,世爲閩中四姓。

    父羽,有材幹,爲郡雄豪。

    寶應一性一反複,多變詐。

    梁時晉安數反,累殺郡将,羽初并扇惑成其事,後複爲官軍鄉導破之,由是一郡兵權皆自己出。

    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賓化侯蕭雲以郡讓羽,羽年老,但主郡事,令寶應典兵。

    時東境饑馑,會稽尤甚,死者十七八,而晉安獨豐沃,士衆強盛。

     侯景平,元帝因以羽爲晉安太守。

    陳武帝輔政,羽請歸老,求傳郡于寶應,武帝許之。

    紹泰二年,封候官縣侯。

    武帝受禅,授閩州刺史,領會稽太守。

    文帝即位,加其父光祿大夫,仍命宗正錄其本系,編爲宗室。

     寶應娶留異女爲妻,侯安都之讨異,寶應遣師助之,又資周迪兵糧,出寇臨川。

    及都督章昭達破迪,文帝因命讨寶應,诏宗正絕其屬籍。

    寶應據建安湖際逆拒昭達,昭達深溝高壘不與戰。

    但命爲簰,俄而水盛,乘流放之,突其水栅,寶應衆潰。

    執送都,斬建康市。

     論曰:侯景起于邊服,備嘗艱險,自北而南,多行狡算。

    于時江表之地,不見幹戈。

    梁武以耄期之年,溺情釋教,外弛藩籬之固,内絕防閑之心,不備不虞,難以爲國。

    加以一奸一回在側,貨賄潛通,景乃因機騁詐,肆行矯慝。

    王偉爲其謀主,飾以文辭,武帝溺于知音,惑茲邪說。

    遂使乘柎直濟,長江喪其天險,揚旌指阙,金墉亡其地利。

    生靈塗炭,宗社丘墟。

    于是村屯塢壁之豪,郡邑岩一穴一之長,恣陵侮而爲暴,資剽掠以爲雄。

    陳武應期撫運,戡定安輯。

    熊昙朗、周迪、留異、陳寶應等,雖逢興運,未改迷塗,志在亂常,自緻夷戮,亦其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