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瞿元德延師教劣子 蔣輔卿求友捉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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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要在你這裡歇宿,當面對你丈夫說明白,免得他巴巴地從店裡跑回來。

    一匹馬配不得兩個鞍子,他又得跑回去,這都是我存心,不教他白跑。

    你真是狗咬呂洞賓,颠倒不識好人,反怪我不給人留面子。

    &rdquo林氏沒有說話,唯有忍氣吞聲地敷衍他。

     蔣輔卿急急地走出了家門,想起這種怄氣的情形,恨不得一刀将自己戮死。

    信步走了一會兒,才暗自思量道:&ldquo我的朋友當中,沒有精明會打主意的,我就把這事去和他們商量,他們也不見得有什麼好對付的方法教我,徒然使他們聽了怄氣。

    隻有幾年前和我同練拳棒的李德生,他為人倒很精明能幹,武藝也練得比我要強多了,且去找他商量着試試看。

    &rdquo想罷即向李德生家走來。

     李德生住在鵝絨山的半山上,那鵝絨山并不是有名的高山峻嶺,然山形曲折,丘壑極多,山上的土壤很肥,可以種麻栽薯;茶葉、茶油,更是山裡的大宗出産。

    凡是住在這山裡的,不是種山作土,便是打獵為生。

    李德生原是生長在種山作土的人家,不過他生成少年好動的性質,看了同山獵戶的生活,甚是羨慕,抽得出一點兒工夫,便跟着獵戶學習種種獵法。

    當獵戶的,總得練會些拳腳,偶然遇了猛獸,方能沉着得住,槍法也就有的确的準頭了。

     李德生這時正是三十來歲年紀,氣壯心雄,練得一身最好的滾跌功夫。

    一手握一把七寸長的解腕尖刀,不論如何雄猛的虎豹到了跟前,他就憑着一身本領,和虎豹扭鬥在一團,結果總是虎豹的肚皮,被他的尖刀劃破,或兩眼被戳瞎。

    鵝絨山的獵戶,沒一個不佩服他,獵時發現了虎豹的爪印,有李德生在場才敢發山。

     發山就是将藏在山中的野獸驚起,使它發動的意思,不發山便不知道獸藏何處,那有大本領的人,也無從下手。

    發山的方法,很是簡單,由獵人中之年少矯捷的,率領幾條獵狗,一面口中打着呼哨,一面很兇猛地向叢莽中飛奔過去,聲勢越兇猛越好,腳步越快越好。

    兇猛才驚得動潛伏的野獸,腳步快才不緻為野獸咬着。

    有時一腳踏在野獸身上,等野獸回過頭來咬時,已飛步走過好遠了。

    俗語說&ldquo狗仗人勢&rdquo,這話并不是說平常人家的狗,是說獵戶家的狗,唯有獵戶家的狗,才确是全仗獵人的聲勢。

    發山的人向叢莽中飛奔,發山的狗也是一般地口裡汪汪亂叫,但是不跟着發山的人,做一條路線上跑,幾隻狗分幾條路線,沒有兩三隻同跑的。

     這并不是狗的生性歡喜單獨,是由獵人教練出來的。

    是這樣分途而跑,有兩種用意,第一是分的路線既多,滿山都跑遍了,無論藏在什麼地方的野獸,都潛伏不住,不能不發動出來;第二是狗跟在人背後,或跟在狗背後,萬一在前的踏着了野獸,野獸跳了起來,在後的恰好送上去給它咬着,臨時躲閃都來不及。

    發山之後,野獸再也存身不住了,隻得跳出來逃命,一見了面,就好打了。

    若是還不曾發山,便已發現了虎豹的爪印,或獵狗嗅出這山中有虎豹,吓得亸下尾巴,纏着獵人的腳不肯離開,遇了這種時候,有李德生在場,就大家毫不疑慮地按照獵虎豹的方法,着手進行起來。

    如沒有李德生在内,便得再三慎重,不敢冒昧發山。

     李德生既得鵝絨山衆獵戶這般信仰,便不由他不改業,本來是種山作土的世家,傳到他手裡就兼當獵戶了。

     這日蔣輔卿來找他劃策,他正在家中坐着,見面後蔣輔卿來不及閑談,已忍不住流淚說道:&ldquo我于今遇了一樁氣死人的事,特來求大哥替我想主意出氣。

    &rdquo李德生看了蔣輔卿說話的情形,倒吃了一驚問道:&ldquo有什麼人給氣你怄,隻管坐下來慢慢地說,我一定替你出氣就是了。

    &rdquo 蔣輔卿忍淚将瞿宣矩逼奸林氏,及和瞿宣矩見面時的情形,詳細述說了一遍。

    隻把個李德生氣得跳起來罵道:&ldquo這還了得?我不抓住那忘八入的東西碎屍萬段,誓不再活在世上做人了!老弟不用生氣,也不用着急,在這裡歇息一會兒,我就和老弟同去,哪怕他姓瞿的有飛天的本領,我不動手則已,動手也要他的狗命。

    &rdquo 蔣輔卿搖頭道:&ldquo是這麼硬幹使不得,還得請大哥再想一個妥當些兒的法子。

    &rdquo李德生&ldquo哼&rdquo了一聲道:&ldquo老弟以為瞿老五能将賀鐵掌打敗,便有了不得的本領麼?你不要小觑了我李德生,我敢說一句誇口的話,瞿老五那般的功夫,我實在對付得下。

    &rdquo蔣輔卿連忙搖手道:&ldquo大哥弄錯了我的意思。

    我說是這般硬幹使不得,并不是怕你打他不過,我知道你的功夫,絕不是酒色淘傷了的瞿老五所能抵敵。

    是因為殺死了他,他還有四個哥子,都不是好東西,必然尋着我,替他們兄弟報仇。

    論人力、論财力,我都不是瞿家的對手。

    今日為要出氣,倒弄得将來更怄氣,這事如何使得?&rdquo 李德生偏着頭想了一想,不住地點頭說道:&ldquo這一層倒也是可慮的,不過這種忘八入的東西,除卻抓住他碎屍萬段,哪裡再找得着第二個出氣的方法呢?我們去乘夜間把他殺了,随即将屍體掩埋起來,不給人知道,他哥子找不出是我們殺死他兄弟的憑據,也就不能尋着你報仇,你以為是這般做怎麼樣?&rdquo 蔣輔卿仍搖頭說道:&ldquo人命案件的兇犯,都是秘密不給人知道的,然有誰能始終隐瞞下去?久而久之,自然有敗露的時候,我膽小害怕,不敢是這般做。

    &rdquo李德生道:&ldquo那麼就隻有我同你去将他殺死,你連夜帶着弟媳婦遠走高飛地逃跑,在外省躲避十年八載再回來,這也不行麼?&rdquo蔣輔卿道:&ldquo老哥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家境嗎?産業就隻有幾畝田,一所現在住的房屋,此外一點兒積蓄也沒有,我夫妻兩個,還帶着一個女兒,好容易在倉促之間,逃到外省去?即算逃到了外省,又将如何生活呢?&rdquo 李德生正色說道:&ldquo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還有一條路,能行便罷,若再不行,你就哭到聲嘶氣斷,隻怕也哭不出報仇的法子來。

    &rdquo蔣輔卿道:&ldquo大哥且說出來商量,承大哥的情,替我出主意,又肯替我出力,我隻要出氣之後,沒有後患,安有不聽大哥主張的道理。

    &rdquo 李德生道:&ldquo大清律上有的,丈夫拿奸,在床上将奸夫淫婦同時殺死,自去縣衙裡出首的沒有罪。

    我今夜同你去,幫着你把奸夫淫婦一齊殺卻,你再提了兩顆人頭,親去巴陵縣出首,保管你毫無後患。

    不過須連同淫婦一起殺,專殺奸夫就使不得,這事得你自己做主意,我不能勉強,你仔細思量,可行便行。

    &rdquo 蔣輔卿道:&ldquo奸夫若不是瞿老五,大哥這法子我一定照辦,因為瞿老五這東西,一都無人不知道他是一個兇神惡煞,他從來奸淫婦女,是不顧這婦女願意不願意的。

    我内人被他強逼成奸,背後不知哭了多少,我若連同瞿老五把她殺死,未免太冤屈了她,我于心過不去。

    并且我的小女于今才兩歲,一旦沒有了娘,也太覺可憐,總之這方法仍不妥帖。

    &rdquo 李德生沉吟了許久說道:&ldquo離這裡不遠,卻有一個會出主意的人,不知他能不能想出最妙的方法,你和我一同去找他好麼?&rdquo蔣輔卿道:&ldquo是什麼人?大哥何以知道他會出主意,我想這不是一樁有體面的事,對于我素日要好的朋友,我都不願意說給他們聽。

    因知道大哥是個血性男子,聽了必肯出力替我設法報仇,不緻拿着當笑話去向外人說,所以迳到這裡來問計。

    若是不相關切的人,我甯死也不提這事。

    &rdquo 李德生笑道:&ldquo老弟真糊塗,我豈不知道這種事有傷體面,有玷家聲,不是可以商量的人,我何至帶老弟去向他問計呢?這人就在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