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花

關燈
旬就會鳴叫。

     但是,它們是在又窄又暗的壺裡出生、鳴叫、産卵,然後死去。

    盡管如此,它們還能傳宗接代地生存下去。

    這比起養在籠中隻能活短暫的一代就絕種,不是好得多嗎?這是不折不扣地在壺中度過的一生。

    可謂壺中别有天地啊! 千重子也知道,從前中國有個故事,叫做“壺中别有天地”。

    說的是壺中有瓊樓玉宇,到處是美酒和山珍。

    壺中也就是脫離凡界的另一個世界的仙境。

    這是許多仙人傳說中的一個故事。

     當然,金鐘兒并非厭棄世俗才進壺裡的。

    縱然在壺裡,恐怕它也不會知道是在其中。

    并且傳宗接代地生存下去。

     最使千重子感到吃驚的是:倘使不經常把别處的雄金鐘兒放進壺裡,而隻讓同一個壺裡的金鐘兒自行繁殖,那麼新生的幼蟲就會變得瘦小體弱。

    那是反複近親交配的緣故。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金鐘兒愛好者們都有交換雄金鐘兒的習慣。

     如今是春天,雖不是金鐘兒鳴叫的秋天,而且在楓樹樹幹的洞裡,今年也開了紫花地丁,千重子之所以想起壺中的金鐘兒,并不是沒有緣由的。

     金鐘兒是千重子把它放進壺裡的,可是紫花地丁是怎樣到這個如此狹窄的小天地來的呢?今年紫花地丁開花了,金鐘兒想必會出生、鳴叫的。

     “這就是生命的自然規律嗎?” 千重子把春風吹亂了的頭發,撩在一隻耳朵邊上,面向着紫花地丁和金鐘兒尋思對比。

     “那麼,自己呢?……” 在這自然界萬物充滿生機的春日裡,千重子一個人觀賞着這株小小的紫花地丁。

     店鋪那邊傳來了準備開午飯的聲響。

     千重子要去梳妝打扮,因為約好去賞花的時間快到了。

     原來是昨天水木真一給千重子來電話,邀她去平安神宮觀賞櫻花。

    據說真一的朋友——一個學生,在神宮入口擔任半個月的檢票工作,他告訴真一:現時櫻花正盛開。

     “是我叫他留心觀察的,再沒有比這個消息更确切的啦。

    ” 真一說着,淺淺一笑,笑得那樣迷人。

     “他會留意我們嗎?”千重子問。

     “他是個看門人,誰都得經過這道關卡才能進去的呀。

    ” 真一又笑了幾聲。

    “不過,如果你不願意這樣,咱們就分别進行,在院裡的櫻花樹下相會好了。

    好在那些花,即便是獨自一個人,也是百看不厭的。

    ” “那麼,你就一個人去看好羅。

    ” “好是好,不過萬一今晚來一場大雨,花全凋謝了,我可就不管了。

    ” “我就看落花的景緻呗。

    ” “被雨打落的花都髒透了,還會有落花的景緻嗎?所謂落花……” “真壞呀!” “誰?……” 千重子挑了一件不太顯眼的和服穿上,出門去了。

     平安神宮的“時代節”[“時代節”,京都平安神宮從一八九五年開始,每年十月二十二日舉行的一次遊神節,以顯示自平安時代至明治維新各個時期的風俗變遷。

    ]也是有名的。

    這座神宮是為了紀念距今一千多年以前在京都建都的桓武天皇,于明治二十八年(1895年)營造的。

    神殿的曆史不算太長。

    不過,據說神門和外殿,是仿當年平安京的應天門和太極殿建造的。

    它右有橘木,左有櫻樹。

    昭和十三年還把遷都東京之前的孝明天皇的座像一并供奉在這裡。

    很多人就在此地舉行神前婚禮。

     更令人神往的是,裝飾着神苑的一簇簇的紅色垂櫻。

    如今的确可以稱得上除了這兒的花朵,再沒有什麼可以代表京都之春的了。

     千重子一走進神苑入口,一片盛開的紅色垂櫻便映入眼簾,仿佛連心裡也開滿了花似的。

    “啊!今年又趕上京都之春了。

    ”她贊歎了一聲,就一直伫立在那兒觀賞。

     但是,真一在哪裡等着呢?或是還沒有來?千重子打算找到了真一,再去賞花。

    她從花木叢中走了出來。

     真一躺在這些垂櫻下的草坪上。

    他雙手交抱着放在後腦勺下面,閉上了眼睛。

     千重子沒想到真一會躺在那兒。

    實在讨厭。

    既然在等候年輕的姑娘,卻居然這樣躺着。

    與其說他太不懂禮貌,使自己受到了侮辱,不如說自己讨厭真一那副睡相。

    在千重子的生活環境裡,她看不慣男人躺倒的姿态。

     也許真一常在大學校園的草坪上與同學曲肱為枕,仰臉躺着談笑慣了,現在這樣躺着不過是平日的姿态罷了。

     再說,真一身旁有四五個老太婆,她們一邊打開多層方木盒,一邊閑聊天。

    也許是真一對這些老太婆感到親切,起先是挨着她們坐,後來才躺下的吧。

     這麼一想,千重子不由得要發笑,可自己的臉反倒飛起了一片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