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 | 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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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佩服他老婆小翠了,時常在口頭上帶出這樣話來:&ldquo你不能再說她怎麼不好了,她也真算個能人。

    你看看,她開這個茶鋪,又賣大碗面,又賣雜貨,弄錢不少呀!&rdquo &ldquo倒是能弄點錢,不過,太不好看。

    &rdquo &ldquo那有什麼不好看,不是因為咱窮嗎?欠人家的必得還人家,好看中什麼用?&rdquo &ldquo老鄉親們不笑話嗎?&rdquo &ldquo笑話什麼。

    他們白借給咱錢用嗎?現在反正弄得很富裕,欠債能還上;他們笑話人家,不是白費嗎?&rdquo 黑醜以為雙起嬸是在說與她不相幹的現成話,來安慰他。

    所以心裡仍然不暢快。

    沉思了一會兒,抽了一鍋旱煙,才說道:&ldquo她這樣,還不要緊:老了,臉皮厚了,人也不說閑話了,可是&hellip&hellip大雲又跟着她學,像幹什麼的?&rdquo &ldquo咳,這年頭,難說呀!&rdquo說到這裡,雙起嬸沉思了一會兒。

    &ldquo在從前,春冬兩閑的時候,女人家都紡線織布,一來能占住了她的心,二來能自己積攢點錢。

    可是現在呢,人都學得好吃好穿了。

    若是娘家沒錢,丈夫也沒錢,自己又沒來錢的道&hellip&hellip自己愛點講究&hellip&hellip也真沒有辦法呀。

    咳,這年頭,什麼事也難說了&hellip&hellip&rdquo 黑醜一想,像雙起嬸那樣明白的人,都說沒有辦法。

    自己這樣的土癟,受了一輩子老婆的氣,到現在還會有辦法嗎?所以隻好不管,裝傻裝瞎吧。

     在鄉下,茶鋪是一個村莊的文化中心和政治争論處。

    到了秋後,麥子播了種,秋莊稼收訖時,天氣就漸漸冷起來了。

    地裡的活不能做,家内手工業也漸漸消滅了。

    正是農人最閑暇的時候。

    平常農人家裡是不生火爐,終日冷清清的,老婆子的炕頭也坐厭了,閑得難過,就到茶鋪裡來。

    茶鋪雖然也不過是幾間舊土房,裡邊擺着幾張肮髒方桌,幾張闆凳;隻是因為生着火爐,滿屋熱氣暖人,就是一村裡最幸福的處所了,有錢愛花費的人,固然買點零嘴,喝壺茶,或是炀二兩白幹酒,就是一個銅圓也不肯花的人,也可以在裡邊一坐半天。

    村中管事的大爺們,成天在這裡,沒有事時,鬥紙牌;有事時,就在裡邊商量,且在此辦公。

    區官區警來發公事或找地保時,也都先到這裡來。

    村裡有什麼事,縣衙門裡派什麼差捐,就先從茶鋪裡傳布出去。

    不但鄉下的閑事,就是國家大事,海外奇聞,也都是先有村中能人在這裡一說,或是拿着張舊報,囫囵吞棗地一念,才漸漸地傳播到各家去的。

    或是從京城大埠剛回來了一個小商人,來的或隻是一份報紙,也能在這沉滞的空氣中,掀起一個波浪,使得人人都睜圓了眼睛,聚精會神地努力去領略這新聞。

    可是不到舊曆年底,很少有人回家鄉;向村中寄報紙的更是罕見。

    所以,一件舊事,便照例翻來覆去地不知道重提多少次,大家也不覺得煩厭&mdash&mdash說的俨然第一次述說新聞,而聽的也照例俨然第一次聽到。

    各人皆為這種叙述興奮。

     &ldquo我說,XXX為什麼來到北方呢?&rdquo一個在北平古董店内當過夥計的老頭子,為着表示他自己的見識,在大家沒有話時,他就常懶洋洋的,好像自言自語地那麼說。

     &ldquo為着打小日本,是不是?&rdquo一個人明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用力抑制着要湧出來的噴笑,故意那麼駁他戲弄他。

     &ldquo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他是奸臣,他已經和小日本勾結了!他是來盜皇宮裡的寶貝呢。

    哎呀,皇宮的寶貝可真值錢了!聚寶盆&hellip&hellip通天寶&hellip&hellip嘩!&hellip&hellip&rdquo曾幹古董店的老頭子,說時,眼睜得很圓,表示極可惋惜的神氣。

     剛才故意駁他的那個人忍不住地噴笑出來了。

     &ldquo南蠻子偷風水,盜寶,一點也不假,老人說過的話都靈驗了&hellip&hellip&rdquo一個白胡子老頭,吸着旱煙,正正經經地說了這話後,便長歎了一聲。

     &ldquo聽說小日本,還要來占咱們這地方呢!&rdquo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