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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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把餐巾布從領子裡拉出來，揉成一團，放在那杯還沒喝完的酒旁邊。
被咬傷的帥哥立刻站起身來道謝：&ldquo梅爾西。
&rdquo &ldquo等一下，大夫！&rdquo菲利普·菲利波維奇叫住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錢包。
他眯起眼睛，點了幾張白色的紙币，遞給被咬傷的帥哥：&ldquo伊萬·阿爾諾爾多維奇，這是您今天的報酬，40盧布。
您拿着。
&rdquo 被狗咬了的帥哥恭敬地道了謝，紅着臉把錢塞進西服口袋。
&ldquo今晚還需要我做什麼嗎，菲利普·菲利波維奇？&rdquo他問。
&ldquo不了，謝謝您，親愛的。
今天沒有事情了。
首先，兔子死了，其次，今天大劇院上演《阿伊達》。
我好久沒去聽了。
我喜歡那一段&hellip&hellip您還記得嗎？二重唱&hellip&hellip塔哩&mdash&mdash啦&mdash&mdash哩。
&rdquo &ldquo您怎麼還會有時間，菲利普·菲利波維奇？&rdquo醫生表示欽佩。
&ldquo不徐不疾，事事如意。
&rdquo主人用一副諄諄教導的口氣解釋，&ldquo當然啦，要是我也東跑西颠地去開會，成天像夜莺一樣放聲高歌，不去做自己分内的事，那我就真的來不及做任何事情了。
&rdquo這時，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手指下方的口袋裡響起了報時的音樂聲。
&ldquo已經過8點了&hellip&hellip我還能趕上第二幕&hellip&hellip我贊成各司其職。
大劇院裡就該唱歌，而我就該做手術。
這樣多好，根本就不會動蕩&hellip&hellip對了，伊萬·阿爾諾爾多維奇，還得請您多留心：一旦有符合條件的死人，立刻卸下停屍台，泡到培養液裡，給我送來！&rdquo &ldquo您盡管放心，菲利普·菲利波維奇，病理解剖師們已經答應我了。
&rdquo &ldquo太好了，那我們就先觀察這條神經衰弱的流浪狗吧。
等它半邊身子的傷口愈合了再說。
&rdquo &ldquo這是在關心我呢。
&rdquo狗心想，&ldquo他人真好。
現在我知道他是誰了。
他準是狗的童話故事裡的魔術師、魔法家和巫師&hellip&hellip所有的這些事情總不可能是我做夢夢見的吧。
可萬一&mdash&mdash真的是在做夢呢？（狗在夢裡渾身一哆嗦。
）一旦我醒過來&hellip&hellip這一切都沒了。
沒有罩着絲綢的電燈，沒有暖氣，也沒有飽飯吃。
眼前還是那個門洞，凍死人的嚴寒，結了冰的柏油馬路，饑餓、兇殘的人們&hellip&hellip食堂，大雪&hellip&hellip上帝啊，那我可就慘了！&hellip&hellip&rdquo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倒是那個門洞，像噩夢一樣消失了，而且再也沒有出現過。
看來，動蕩也不是那麼可怕的。
雖說是動蕩時期，但窗台下手風琴一樣的灰色暖氣片還是每天熱兩次，熱浪浸沒了整套公寓。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狗抽到了一張鴻運當頭的狗牌。
它現在每天至少兩次熱淚盈眶，以表達對普列奇斯堅卡大街這位土地爺的感激之情。
除此之外，所有客廳裡的、候診室櫥櫃之間的穿衣鏡中，也都每每映照出一條幸運而又英俊的狗。
&ldquo我是一條帥狗。
也許，我是不為人知的化名的狗王子呢。
&rdquo端詳着鏡子深處那條一臉滿足、正來回走動的咖啡色長毛狗，狗想入非非了，&ldquo很有可能，就是我奶奶和水上救生犬有過一段孽緣。
我說呢&mdash&mdash我的臉上怎麼會有塊白斑。
請問，是從哪兒來的？菲利普·菲利波維奇這麼一個很有品味的人&mdash&mdash他可不會随便撿一條雜種狗回來。
&rdquo 一個星期内，狗吃掉的東西能抵得上它在外面食不果腹一個半月的夥食。
當然，這還僅僅是按照重量計算的。
如果要說質量，那菲利普·菲利波維奇家裡的食物就更不用說了。
即使不把達莉娅·彼得洛夫娜每天在斯摩棱斯克市場上花18戈比買的一大堆碎肉計算在内，每晚7點喂給它的晚飯也營養足夠了。
盡管優雅的季娜抗議過多次，但狗仍被留在了餐廳裡。
正是在每次用餐的時候，菲利普·菲利波維奇實至名歸地榮膺了上帝的稱号。
狗會兩條後腿直立起來，咬住他的西服。
狗還記住了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按門鈴的方式&mdash&mdash接連兩下響亮的鈴聲，那就是主人按的。
它便一聲犬吠，飛也似地沖到前廳去迎接。
主人披着玄狐毛皮大衣邁步進門，無數晶瑩的雪花閃閃發光，渾身上下散發着橘子、雪茄、香水、檸檬、汽油、花露水和呢絨的氣味。
他的聲音也立刻像發号施令的擴音器，傳遍了整套公寓。
&ldquo你這豬頭，幹嗎把貓頭鷹扯碎了？它怎麼你了？怎麼你了，我問你？幹嗎把梅奇尼科夫教授(7)的雕像也砸了？&rdquo &ldquo菲利普·菲利波維奇，這條狗就該用鞭子結結實實地打，哪怕就打一次也好，&rdquo季娜怨氣沖天，&ldquo要不然它就完全給寵壞了，您看看，它把您的膠鞋咬成什麼樣了。
&rdquo &ldquo打可不行。
&rdquo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激動起來，&ldquo這一點你要永遠記住。
人也好，動物也好，隻能勸導。
今天肉喂過了嗎？&rdquo &ldquo老天，它已經把家裡吃空了。
您都多餘問，菲利普·菲利波維奇。
我就納悶了&mdash&mdash它怎麼就撐不死。
&rdquo &ldquo它能吃就讓它吃吧&hellip&hellip貓頭鷹怎麼你了，壞蛋？&rdquo &ldquo嗚&mdash&mdash嗚！&rdquo狗仿佛讨好似的一聲哀叫，攤開爪子，肚子貼地爬了開去。
但緊接着，伴随着一陣嘈雜，狗被揪住脖頸，拽着穿過了候診室，一徑被拖進了辦公室。
狗不停地低聲叫着，反抗着，拽住地毯，屁股蹭地，就像是在演馬戲。
辦公室中間的地毯上，躺着玻璃眼珠的貓頭鷹，已經被開膛破肚，幾根紅色的布條暴露在外面，散發着一股衛生球的氣味。
桌子上散落着砸碎了的雕像碎片。
&ldquo我特意沒收拾，就是想讓您好好看看。
&rdquo季娜痛心不已地彙報，&ldquo它居然跳上桌了，混賬東西！咬住貓頭鷹的尾巴&mdash&mdash咔地一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它已經把貓頭鷹扯碎了。
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您把它的臉往貓頭鷹身上撞幾下，讓它知道弄壞東西的下場。
&rdquo 狗開始叫起來。
雖然它死死扯住地毯，可還是被拖去撞貓頭鷹。
于是狗便淚如雨下，心中叫苦：&ldquo打我吧，隻要不把我趕出去就行。
&rdquo &ldquo今天就把貓頭鷹送去給标本匠。
另外，我給你8盧布，還有15戈比坐有軌電車的錢，你去缪爾百貨店(8)給它買一副好一點的帶鍊條的項圈。
&rdquo 第二天狗就被戴上了漂亮的寬皮帶項圈。
剛開始的時候，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狗立刻沮喪不已，夾緊了尾巴跑進浴室，想方設法要在櫃子或者抽屜上把項圈蹭斷。
但很快狗就明白了，它的這種做法實在愚蠢透頂。
季娜牽着鍊條帶它去奧布赫夫胡同溜達，狗覺得自己像個囚犯一樣，滿心羞愧。
但沿着普列奇斯堅卡大街一直走到基督教堂後，它徹底領悟了項圈在生命
被咬傷的帥哥立刻站起身來道謝：&ldquo梅爾西。
&rdquo &ldquo等一下，大夫！&rdquo菲利普·菲利波維奇叫住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錢包。
他眯起眼睛，點了幾張白色的紙币，遞給被咬傷的帥哥：&ldquo伊萬·阿爾諾爾多維奇，這是您今天的報酬，40盧布。
您拿着。
&rdquo 被狗咬了的帥哥恭敬地道了謝，紅着臉把錢塞進西服口袋。
&ldquo今晚還需要我做什麼嗎，菲利普·菲利波維奇？&rdquo他問。
&ldquo不了，謝謝您，親愛的。
今天沒有事情了。
首先，兔子死了，其次，今天大劇院上演《阿伊達》。
我好久沒去聽了。
我喜歡那一段&hellip&hellip您還記得嗎？二重唱&hellip&hellip塔哩&mdash&mdash啦&mdash&mdash哩。
&rdquo &ldquo您怎麼還會有時間，菲利普·菲利波維奇？&rdquo醫生表示欽佩。
&ldquo不徐不疾，事事如意。
&rdquo主人用一副諄諄教導的口氣解釋，&ldquo當然啦，要是我也東跑西颠地去開會，成天像夜莺一樣放聲高歌，不去做自己分内的事，那我就真的來不及做任何事情了。
&rdquo這時，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手指下方的口袋裡響起了報時的音樂聲。
&ldquo已經過8點了&hellip&hellip我還能趕上第二幕&hellip&hellip我贊成各司其職。
大劇院裡就該唱歌，而我就該做手術。
這樣多好，根本就不會動蕩&hellip&hellip對了，伊萬·阿爾諾爾多維奇，還得請您多留心：一旦有符合條件的死人，立刻卸下停屍台，泡到培養液裡，給我送來！&rdquo &ldquo您盡管放心，菲利普·菲利波維奇，病理解剖師們已經答應我了。
&rdquo &ldquo太好了，那我們就先觀察這條神經衰弱的流浪狗吧。
等它半邊身子的傷口愈合了再說。
&rdquo &ldquo這是在關心我呢。
&rdquo狗心想，&ldquo他人真好。
現在我知道他是誰了。
他準是狗的童話故事裡的魔術師、魔法家和巫師&hellip&hellip所有的這些事情總不可能是我做夢夢見的吧。
可萬一&mdash&mdash真的是在做夢呢？（狗在夢裡渾身一哆嗦。
）一旦我醒過來&hellip&hellip這一切都沒了。
沒有罩着絲綢的電燈，沒有暖氣，也沒有飽飯吃。
眼前還是那個門洞，凍死人的嚴寒，結了冰的柏油馬路，饑餓、兇殘的人們&hellip&hellip食堂，大雪&hellip&hellip上帝啊，那我可就慘了！&hellip&hellip&rdquo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倒是那個門洞，像噩夢一樣消失了，而且再也沒有出現過。
看來，動蕩也不是那麼可怕的。
雖說是動蕩時期，但窗台下手風琴一樣的灰色暖氣片還是每天熱兩次，熱浪浸沒了整套公寓。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狗抽到了一張鴻運當頭的狗牌。
它現在每天至少兩次熱淚盈眶，以表達對普列奇斯堅卡大街這位土地爺的感激之情。
除此之外，所有客廳裡的、候診室櫥櫃之間的穿衣鏡中，也都每每映照出一條幸運而又英俊的狗。
&ldquo我是一條帥狗。
也許，我是不為人知的化名的狗王子呢。
&rdquo端詳着鏡子深處那條一臉滿足、正來回走動的咖啡色長毛狗，狗想入非非了，&ldquo很有可能，就是我奶奶和水上救生犬有過一段孽緣。
我說呢&mdash&mdash我的臉上怎麼會有塊白斑。
請問，是從哪兒來的？菲利普·菲利波維奇這麼一個很有品味的人&mdash&mdash他可不會随便撿一條雜種狗回來。
&rdquo 一個星期内，狗吃掉的東西能抵得上它在外面食不果腹一個半月的夥食。
當然，這還僅僅是按照重量計算的。
如果要說質量，那菲利普·菲利波維奇家裡的食物就更不用說了。
即使不把達莉娅·彼得洛夫娜每天在斯摩棱斯克市場上花18戈比買的一大堆碎肉計算在内，每晚7點喂給它的晚飯也營養足夠了。
盡管優雅的季娜抗議過多次，但狗仍被留在了餐廳裡。
正是在每次用餐的時候，菲利普·菲利波維奇實至名歸地榮膺了上帝的稱号。
狗會兩條後腿直立起來，咬住他的西服。
狗還記住了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按門鈴的方式&mdash&mdash接連兩下響亮的鈴聲，那就是主人按的。
它便一聲犬吠，飛也似地沖到前廳去迎接。
主人披着玄狐毛皮大衣邁步進門，無數晶瑩的雪花閃閃發光，渾身上下散發着橘子、雪茄、香水、檸檬、汽油、花露水和呢絨的氣味。
他的聲音也立刻像發号施令的擴音器，傳遍了整套公寓。
&ldquo你這豬頭，幹嗎把貓頭鷹扯碎了？它怎麼你了？怎麼你了，我問你？幹嗎把梅奇尼科夫教授(7)的雕像也砸了？&rdquo &ldquo菲利普·菲利波維奇，這條狗就該用鞭子結結實實地打，哪怕就打一次也好，&rdquo季娜怨氣沖天，&ldquo要不然它就完全給寵壞了，您看看，它把您的膠鞋咬成什麼樣了。
&rdquo &ldquo打可不行。
&rdquo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激動起來，&ldquo這一點你要永遠記住。
人也好，動物也好，隻能勸導。
今天肉喂過了嗎？&rdquo &ldquo老天，它已經把家裡吃空了。
您都多餘問，菲利普·菲利波維奇。
我就納悶了&mdash&mdash它怎麼就撐不死。
&rdquo &ldquo它能吃就讓它吃吧&hellip&hellip貓頭鷹怎麼你了，壞蛋？&rdquo &ldquo嗚&mdash&mdash嗚！&rdquo狗仿佛讨好似的一聲哀叫，攤開爪子，肚子貼地爬了開去。
但緊接着，伴随着一陣嘈雜，狗被揪住脖頸，拽着穿過了候診室，一徑被拖進了辦公室。
狗不停地低聲叫着，反抗着，拽住地毯，屁股蹭地，就像是在演馬戲。
辦公室中間的地毯上，躺着玻璃眼珠的貓頭鷹，已經被開膛破肚，幾根紅色的布條暴露在外面，散發着一股衛生球的氣味。
桌子上散落着砸碎了的雕像碎片。
&ldquo我特意沒收拾，就是想讓您好好看看。
&rdquo季娜痛心不已地彙報，&ldquo它居然跳上桌了，混賬東西！咬住貓頭鷹的尾巴&mdash&mdash咔地一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它已經把貓頭鷹扯碎了。
菲利普·菲利波維奇，您把它的臉往貓頭鷹身上撞幾下，讓它知道弄壞東西的下場。
&rdquo 狗開始叫起來。
雖然它死死扯住地毯，可還是被拖去撞貓頭鷹。
于是狗便淚如雨下，心中叫苦：&ldquo打我吧，隻要不把我趕出去就行。
&rdquo &ldquo今天就把貓頭鷹送去給标本匠。
另外，我給你8盧布，還有15戈比坐有軌電車的錢，你去缪爾百貨店(8)給它買一副好一點的帶鍊條的項圈。
&rdquo 第二天狗就被戴上了漂亮的寬皮帶項圈。
剛開始的時候，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狗立刻沮喪不已，夾緊了尾巴跑進浴室，想方設法要在櫃子或者抽屜上把項圈蹭斷。
但很快狗就明白了，它的這種做法實在愚蠢透頂。
季娜牽着鍊條帶它去奧布赫夫胡同溜達，狗覺得自己像個囚犯一樣，滿心羞愧。
但沿着普列奇斯堅卡大街一直走到基督教堂後，它徹底領悟了項圈在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