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隐瞞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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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自己全部的真實身世,于堇覺得還是不告訴倪則仁為好。

    關于休伯特的事,她也盡可能不提,好像她根本不在乎那個美國人似的。

    倪則仁自然不把那個窮光蛋洋老頭當一回事,他知道,于堇從未住在寒酸的書店樓上,從小住學校。

     她一直把自己和養父的世界,單獨劃出,這是一個獨立王國,任何人不得進入。

    她從小時候就感覺到休伯特貌似無志向的平淡生活,一味擺弄書本,後面隐藏着傲視俗人的精神生活。

     她生命中隻有他一個人,休伯特隻是一個養父,情早就還了。

    于堇記起來了,她對倪則仁說這些肉麻的安慰話,是在一個清晨。

    那天鳥叫得清脆,倪則仁對她非常溫柔體貼,終于把那個洋古董從于堇的生活中劃掉,那天,倪則仁在男人與男人的較量中得勝。

     那個清晨,有一種過去了一個世紀的感覺。

    真像上輩子的事。

     一掉頭,于堇又看見照片上那張合影。

    她走過去拿起照片來仔細觀看。

    鏡框上也有一層灰,想用手摸去,卻忍住了。

    還是讓灰塵蓋在這對笑得幸福的男女臉上,比較合适。

     仔細地查看床頭櫃,隻有幾頁空白紙,五抽屜櫃子,還是裝着針線手絹桌布之類的東西。

    打開靠牆的大衣櫥,倪則仁的衣服一件不剩,而她的衣服都在,如走時一模一樣。

     突然她的眼睛模糊了,吓了她一跳。

    因為她根本沒有動感情。

    在一個并不想回來的房子裡,或許,悲傷會自動找上我。

     真正和倪則仁分手,其實不是感情原因,也不是因為白雲裳夾在他們中間。

    說到底,倪則仁并不是一個花花公子,隻是愛财如命,這點她無法過分抱怨。

    于堇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除了休伯特。

    她與倪則仁最終破裂是因為她發現了這個人的底細:他能過揮霍生活,甚至能投資電影生意,原來不是祖傳家産,那家産早就倒了,隻剩下一個空架子,他的錢财來自為軍統經辦上海物資。

     事情不得不說穿之後,倪則仁要于堇為軍統工作,尤其在八一三之後,富春一線成為物資交換的重要交通線,倪則仁獲利钜萬,興奮異常,一定要于堇加入,幫助他倒賣,居間中飽,這才使于堇忍無可忍。

     于堇走出自家房子,預感到這個男人是在自取殺身之禍。

     那天,于堇回到四馬路的家,與休伯特談了很久,悔恨自己婚事孟浪,休伯特以前對這個男人的評論幾乎全都兌現了:這個男人本來就與她不是一類人。

    她不是不願為國家刺探情報,而是覺得借愛國名義,發國難财,實在太醜惡。

     聽了這話,休伯特感到非常幸慰,他心裡早就明白,于堇不會為錢财出賣原則。

    于是休伯特告訴于堇他的間諜身份,并且建議于堇既然有正義感,那麼不妨為“幹淨”的機構――美國情報部門工作。

    于堇考慮了幾天,甚至一人在外灘落日下坐了許久,第一次仔細考慮自己的人生意義與世界大事。

    人生需要一個真正的意義:如果能将身後的混亂世界收拾一下,那她就該盡一份力。

     在這個沾滿灰塵的卧室裡,她為自己當初的選擇慶幸,這選擇至少使她心安。

    她知道休伯特是絕對不會沾任何來路不明的錢。

    倒不是認為西方人個個潔身自好,而是休伯特這個人從來不把錢當作生活的一個内容,他經營舊書店,就是由于赢利微小,小到幾乎不能算賺錢。

     于堇在房子裡東看看,西瞧瞧,仿佛這裡并不是她的家,而是屬于一個跟她毫不相幹的人。

    每樣東西都熟悉,卻陌生。

    她無法相信,自己曾經在這兒生活過。

     樓梯間的儲藏室裡,拉亮電燈,于堇看到一雙雨靴依然在放鞋子的一格,雨靴奶黃色,半長未及膝蓋。

    她彎下腰拿起來,到樓上卧室。

    取了幾樣自己喜歡的衣服,又把可能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