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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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隻手,各站在窗口一邊,她們齊聲說:“就這樣。

    ”于堇拼命掙紮開了,搖着頭喊:“不。

    ”她醒過來,滿身是汗。

    在幽暗中費勁地半撐起身體一看,黑乎乎的房間裡什麼人也沒有。

     她坐了起來,深深地吸一口氣,胸口好受多了,人也清醒了大半。

     看看牆上的挂鐘,隻是打了一刻鐘的盹,卻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像被人施了魔咒一樣,掙紮無力,呼救無聲。

    她揉揉眼睛,擰亮台燈,燈光紮眼。

    那夢寐留下的恐懼,立即從頭腦中消失了。

     拿起電話,于堇對電話那端說她需要一個無線電。

    忽然發現寫字桌上沒有貝雷帽。

    明明放在桌上了,那麼剛才那個夢不是夢?她心一驚,放下電話,再看她的行李還是原樣,衣物絲毫不亂,衣櫥也是空的。

     靜靜心,她仔細檢查卧室,窗子開着,窗簾全拉開,外面刮着風。

    她伸出頭往下看,南京路真的深不見底,隻有汽車的燈光像野獸的眼睛一樣掃來掃去。

     少對自己胡扯,她自言自語。

    至多是一陣風卷走了帽子。

     她恢複了鎮定,起身倒了一杯水。

    在洗澡前,她檢查了一遍整個飯店的情況,一切如舊。

    凡事親臨其境,才會放心。

     于堇邊喝水邊看窗外,面朝跑馬廳的這個方向,景緻不錯,東邊外灘燈光密緊,光怪陸離。

    往西還将就,租界還是租界,俯瞰依然整齊。

     如果轉到飯店北邊露台上看,除了虹口北四川路一帶外,應該全是錯錯落落的貧民區,比起戰火剛滅不久時,那一片狼藉破敗,但願閘北有些許變化。

    夜裡燈光亮起來後,對比就更強烈:稠密亮麗的燈海,浩浩漫漫直到天邊,與那些黑壓壓的燈光慘黃之處有天壤之别,但也算同一個上海。

     在香港時,她經常買上海的雜志,上面不時有當紅作家莫之因的小說。

    喝下午茶時,她會讀上一兩篇。

    這個人最近好像成了上海風貌的最新代言者,他的女性人物,花一個禮拜上南京路三家大百貨公司精挑慢揀選絲綢料子,又花一個禮拜請裁縫師傅到家來,别出心裁地做出一件新款式的旗袍,穿出去,招遙過市,打幾圈麻将獲得太太同道的贊美,就脫下,添入衣櫃的寶藏,然後開始第二次選衣料。

     不過,她也明白,這可能就是上海派頭。

    上海人過日子仍是要講究的,哪怕在馬亂兵荒的年月,有錢人家請客時,還是能拐幾道彎買到澄陽湖的鮮螃蟹。

    避難在誰的屋檐下,是第二位的事。

     這個晚上,于堇去國際飯店十一層餐廳,就吃到了稀罕的糯米和金華火腿。

    從周遭氣氛,她覺得自己嗅到了莫之因小說裡那種頹廢味道。

    上海的自暴自棄和今朝有酒今朝醉都是實際的,比虛構還切切實實,伸手可摸到,遠處妩媚的公園,冬日斑斑駁駁,像長了潮濕的黴菌。

     那個莫之因的小說裡有句話絕妙之極:上海是建築在地獄之上的天堂。

    這塊美麗的綢緞,從小生長的霓虹之都,現在更添了好些甜膩萎靡的末日氣息,坦露着無盡的欲望。

     突然她想起來,到現在還沒有和譚呐通上電話,報告她住在什麼地方,而且沒有給譚呐的助手留電話号碼,但願他不會等得太焦急。

    于堇走到電話機旁,譚呐的号碼她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