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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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谷快要打開最後一排胸罩挂鈎時,槙村隆子忽然直起身來,輕輕地推開了戶谷的胳膊:“這樣就可以了,我感覺舒服多了。

    ” “但是……”戶谷懊惱無比,就差一步了,眼看緊扣在身上的胸罩就要脫落了,卻…… 她不再倚靠着戶谷,而是把身體靠在窗邊,笑吟吟地合上衣領:“對不起了,讓您這麼為難……” 戶谷悔恨不已,他不甘心地試着再一次靠近她,雖然她溫柔而堅決地抵制住了,眼神卻柔媚無比。

    戶谷忍不住用力将她拉了過來,撫摸着她淩亂的頭發,像是耳語般俯向她耳後,盡情吮吸起她的耳垂來,自己的膝蓋狠狠地夾住了她的雙腿。

    他一邊吮吸一邊用牙齒輕咬着,她小聲歎着氣,不停搖着頭。

     “隆子小姐,我……”他溫柔而粗暴地咬着,想盡量傳達自己的痛苦。

     “你知道我的心情嗎?當你和我不認識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要發狂了,我希望這輛車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不要停……”戶谷在她耳邊低語。

     槙村隆子沒有馬上回答,戶谷正覺得她已經默許了,卻聽到她低聲拒絕道:“不,這樣的話,我……”她忽然之間又換了一種語氣,“稍微再等一下吧……” 戶谷抱着她的肩膀,搖晃着哀求道:“我已經等不及了,今晚請跟我在一起吧!” 槙村的頭發随着身體的搖動更顯飙逸,此情此景讓戶谷更加心旌蕩漾。

     槙村把手抵在戶谷胸前:“再忍忍吧,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才敢毫不避諱地請你幫我寬衣解帶,你還不能理解我嗎?” “我不理解,我想要完全得到你。

    ” “你是因為那個男人才如此在乎我的吧?是我不好,讓你為難了。

    雖然是應酬,但禮節上也不得不去啊!”她喘了口氣,“我不會和他再有瓜葛了,因為我有你了,我發誓,請相信我吧。

    ” 她上下撫摸着戶谷的領帶:“借錢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戶谷還是把槙村隆子送回了她的家中。

    槙村隆子在自己面前的失态,讓戶谷很是滿足,這讓他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完全得到了槙村。

    隻可惜自己沒有辦法借到錢,他倒是很想說:“把這種錢還給人家吧,我有辦法幫你借到,”但是,自己确實無法誇下這個海口。

     他腦子裡浮現出那筆通過下見沢借的兩千萬存款,這是戶谷能夠和槙村結婚的必備條件,這筆錢絕不能動。

     不過,輕輕拍着槙村的背說的那些漂亮話又算什麼,隻說不做會被看成是男人的花言巧語,戶谷又想起了那個銀行分行行長,他以借錢為名,居然對槙村隆子的身體抱有非分之想,這種男人真欠揍! 盡管很生氣,但真要揍那個男人一頓,為難的還是槙村隆子。

    最快意的是把借的錢甩在那男人面前,狠狠羞辱他一頓,不過,這樣做也得有經濟實力作後盾。

     戶谷回到醫院時已經一點了,四處都靜悄悄的。

    他去廚房喝了幾杯水,喉嚨實在太幹了。

     走進自己的房間時,戶谷的心情還未平靜。

    一定要和槙村隆子結婚,這種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隻有這一個女人了。

    以前,他同時擁有着三四個女人,但由于精力有限,沒法全心全意對待其中任何一個,但現在,他的心裡隻愛着槙村隆子,她比自己以前交往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漂亮,又有教養,而且經營才能一點也不亞于男人,戶谷覺得,如果這次自己失去了她,就不會遇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戶谷在房間了待了一陣子,仍然心氣難平,于是便打開了古董陳列室的燈。

    乳白的燈光下,那些陳年器皿散發出一種淡雅的光輝。

    看着看着,戶谷仿佛回到了從前,這大概是因為這些器皿都是以前收藏的吧。

    陳列架上大大小小的器皿,都籠罩着一種懷舊的氣氛,讓他不自覺地想起以前的事情。

     戶谷在學生時代就對這些器皿頗感興趣,父親還在世的時候,他就從零花錢裡省下些買上一兩個。

    此後收集得多了,戶谷就對自己的鑒賞能力變得自信起來,甚至覺得自己的眼光比行家都要精準。

     他倒也沒有什麼特定的收藏愛好,隻要是古董就行。

    不僅僅是日本的東西,朝鮮的、中國的器皿,隻要有人賣他就會買,但那還是醫院沒有陷入經營困難時的事情。

     陳列室的一角放着一些茶具,隻要是來參觀的客人,戶谷都會親自展示自己的茶道。

    不過,後來卻演變成了女客們的專利,女人們對戶谷的這項愛好佩服不已,就算看不懂壺和器皿,也知道他的愛好很高雅,也許正是因為不懂,才抱有敬意。

     還有,來參觀的女客們都會被戶谷煮茶時的風姿吸引,男人煮茶時的姿态在女人們看來别有一番風情。

    戶谷在征服女人們之前必定要帶她們來這裡,而且屢試不爽。

     但是,這種習慣已經消失很久了。

    自從橫武辰子的事情以後,自己身邊一直風波不斷,這種閑情逸緻也就沒有心思去維護了。

    不過,這次一定要邀請槙村隆子前來,他想象着槙村隆子坐在自己面前,自己為她折疊着小絲綢巾演示茶道的樣子,槙村一定會沉醉于自己娴熟的技巧。

     但是,戶谷現在進入這間房間,并不是光來思考這個的。

    他開始考慮要賣掉這裡陳列的一些器皿,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助槙村隆子一臂之力。

     這裡的每一件陳列品都浸透着他的心血,都是不可替代的,數百件中隻要賣掉三分之一就能換回相當可觀的現金,戶谷想着明天就叫行家來估價。

     到底要賣哪幾件,還真不容易決定。

    就賣那些市價不是很高的吧。

    戶谷一邊盤算着,一邊一個個地浏覽,随後,把視線落在了一個白色茶碗上。

     這是從藤島千濑那裡拿來的志野茶碗。

    以前覺得它在戶谷的收藏中是出類拔萃的,現在,經過了一段時日,看起來也不覺得怎麼樣了。

    果然是迷戀的時候失去了判斷力,他再次明白了這個道理,這種東西需要經過時間和冷靜的考驗,方能現出器皿本色。

     總之,先賣掉這個志野吧,反正是白拿來的。

    看到這個志野,就又想起了藤島千濑,戶谷熄掉陳列室的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随即撥通了藤島千濑家的電話号碼。

    現在她應該回家了吧,戶谷拿起話簡,等了一會兒,對方沒有人接聽,隻傳來單調的嘟嘟聲。

     他看了一下表,已經淩晨兩點了,就算深夜不方便馬上接電話,但電話響這麼長時間沒有人接也很奇怪啊,半夜打電話也不是第一次了,偏偏就今晚沒人接。

     戶谷再撥了一次,傳來的仍然是無人接聽的信号聲。

     8 第二天早上,戶谷被護士叫醒了,大概是昨天睡得太晚了,他睡得很死。

     “院長!”這聲音一下子把戶谷從夢境拉回了現實世界。

     “什麼事?”他睜開眼,看到護士站在離床很遠的地方。

     “有警察想見您。

    ” 戶谷一下子睡意全無,他急忙起床,穿衣洗臉,要見警察,必須有相應的體面和威嚴,他換上西服,還特意在外面穿上了白大褂。

     戶谷走進待客室,看見一位約摸四十歲左右的警察正坐着抽煙。

     “讓您久等了。

    ” 警察站起來,朝戶谷點了下頭說:“早上好!” “早上好!啊,其實也沒那麼早了。

    ”确實,都已經過了十點了。

     “看來您很忙吧,晚上睡晚了?”警察笑着說。

     “都是因為工作的緣故啊!” 戶谷從警察的表情判斷,這次來應該沒什麼要緊事,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絕不可能他一人前來,而且表情也不會這麼溫和。

    戶谷從煙盒裡拿出煙。

     “在您休息的時候打攪,真是對不住。

    實際上,我這次前來是因為貴醫院寺島豐護士長的事情。

    ”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啊,戶谷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

     “還是沒什麼線索嗎?”他反問道。

     “是這樣,我們昨天接到一則通報,有一具無名死屍,從年齡、長相等方面的特征比照來看都和寺島豐很相似,所以過來确認一下。

    ” 警察的話聽來平淡無奇,但戶谷心裡卻如同晴空霹靂。

     “找到了嗎?是不是在東京郊區?”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您在說什麼?”警察困惑地望着他。

     “啊,我随便猜的。

    ”戶谷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有些慌亂。

    不行!言多必失,一定要鎮定! “屍體是在琦玉縣的川越發現的。

    我們接到川越警方的通知,年齡大約四十歲,身高大概一米六五,瘦高個,死亡日期在二十天以前。

    ”說完,警察從戶谷身上移開視線。

     川越?寺島豐的屍體不可能在那麼遠的地方,雖然年齡、身高、死亡日期都很符合,但地點卻不相符。

     “由于屍體上沒能找到可以明确身份的線索,恐怕需要熟識的人去警察局進行屍體辨認。

    ” “明白了,應該不會有錯吧?”戶谷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們也不清楚,川越方面給的資料也比較簡單,具體情況還是要等到屍體辨認後才知道。

    ”警察的表情很平靜。

     警察應該已經注意到自己的失言了吧,雖然他的神情看似不大在意,但自己突然冒出一句“是不是在東京郊區”這樣的話實在太輕率了。

    戶谷在内心狠狠斥責着自己。

     “院長,屍體的年齡、身高、體格都很相符,還是請您去一趟川越警察局吧。

    ”警察又強調了一遍。

     這麼一說,戶谷覺得拒絕屍體辨認會顯得很不自然,于是告知警察自己的工作太忙,一定會派醫院其他工作人員前去,便打發警察回去了。

     戶谷把警察送出玄關後,正好在走廊上碰到了事務長粕谷。

     “警察來了嗎?還是關于護士長的事情吧?” “是啊,說是在川越發現了特征相似的屍體。

    ” “川越?是讓辨認屍體嗎?”粕谷臉上流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

     “是的。

    ” “那麼,就讓我去吧!” 這個人很少主動攬活兒幹,這次還真讓人刮目相看。

     戶谷處理完醫院的事情後,三點多鐘時驅車去了藤島千濑家。

    大概是好久沒來的緣故,他覺得藤島家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第一次前來的陌生人。

     戶谷打算從自己專用的門進去,卻發現木門已經緊緊鎖住。

    他吃了一驚,又繞到大門口,從普通訪客的入口進去。

    進門後,陌生的感覺更加強烈,其實藤島千濑家的格局沒什麼改變,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戶谷站在玄關處敲了敲門,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從自己的專用通道進去,像主人家一樣大搖大擺,現在,像客人這樣站在這裡等待的情況,隻有在藤島千濑的丈夫去世時,自己作為出診醫生前來時出現過。

     女傭從裡面走了出來,這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戶谷從未見過。

     “請問您是?”新來的女傭問道。

     這還用問?但是因為是新來的,戶谷不好發作,便忍耐住怒氣回答:“敝姓戶谷,夫人在嗎?” “夫人?哪個夫人?” “當然是這裡的主人——藤島千濑夫人!”戶谷有點哭笑不得。

     女傭一副搞不懂狀況的樣子,但仍然行了禮:“請稍等,我去去就來。

    ” 女傭退了回去,看她笨拙的樣子,戶谷覺得自己也恍惚起來,不久,女傭回到玄關處,但臉上的表情并沒有熱絡起來,仍然是那副面對生客的樣子。

     女傭領着戶谷走進庭院,戶谷對這裡的構造爛熟于心,從這裡一直走到頭去就到卧房了。

    他期待着在路上看到相識的女傭,結果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戶谷問新女傭:“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女傭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就已經到了卧房門口。

    這個房間是按茶室的風格建造的,還開了一個小門。

     走到這裡,戶谷驚訝不已:房間的門都已經被完全改造過了,以前是純日式的格子門,現在卻是西式門了,看起來更像個事務所。

    還有讓戶谷更為吃驚的:門上竟貼着“關東觀光連鎖株式會社創立事務所”的字樣。

    戶谷正準備踏腳進去,一看見這行字便收住了腳。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幾日沒來,藤島家居然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變化。

     戶谷正在發愣,女傭道:“請進!” 房間内部也是煥然一新,以前擺着四張茶幾的地方換成了四張辦公桌,桌旁還有幾個陌生的男子在忙碌着,一副辦公室的景象。

     “歡迎光臨!請問您是找社長嗎?”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戶谷面前,殷勤地問道。

    這個男子秃頭,身材瘦削,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語氣也很溫和,如果不是秃頭,他倒還是一表人才的。

     社長應該指的就是藤島千濑吧,不是服飾用品店的社長,而是“關東觀光連鎖株式會社”的社長,藤島千濑什麼時候當上這個社長了? “是的,我想見一下藤島社長。

    ”這麼琢磨着,戶谷用敬語說道。

     “社長外出了,您是戶谷先生吧?” “是的。

    ” “您是有什麼公事需要談嗎?還沒自我介紹,在下是這個公司的發起人之一。

    ” “不是公事,我找藤島社長有一些私事。

    ” “要是這樣的話,隻有等到社長回來再說了。

    ”這個男人用餘光瞥了他一眼。

     “那社長什麼時候回來呢?” “社長現正在關西進行事務考察,大概一星期左右就會回來。

    ” “藤島社長創辦的是什麼公司?我怎麼沒聽她提過呢?”戶谷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再問。

     “想必您已經看到招牌了:關東觀光連鎖株式會社。

    簡單說,就是在各個溫泉景點開辦連鎖旅館,推出物美價廉的旅遊産品。

    ”男人從容不迫地回答。

     “是這樣,那請問會什麼時候開始籌劃準備的?” “半年以前就開始了,籌備工作進行得很周詳,總算是順利開張了。

    ” “她怎麼都沒跟我說啊!”戶谷突然脫口而出。

     “您說什麼?不好意思,請問您和社長是什麼關系?”聽到戶谷的話,男人眼睛一亮。

     問得這麼直截,戶谷也很難直截向對方挑明。

    要是以前的女傭還在,還能有人可以證明,但是,現在女傭們全都換成新的了。

    再說,自己也是有社會地位的人,怎麼能告訴一個陌生人這段不光彩的關系?總之,先避開這個話題,要是對方再追問下去自己就該詞窮了。

     “啊,隻是認識而已!”戶谷最終回答道。

     “這個計劃是秘密進行的,若是被其他公司知道了這個計劃,難保不會被人捷足先登,所以社長誰都沒有告訴。

    ”男人圓滑地說。

     戶谷心想,這人肯定在說謊!憑借藤島個人的力量絕對謀劃不出這麼周密的計劃。

    戶谷恍然大悟,原來藤島千濑背着他前往伊香保、日光、飯坂各地的溫泉,是去實地考察。

    藤島千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新情況?要不然,這個計劃也不會突然啟動。

     戶谷看着在這個辦公室裡忙碌的工作人員,覺得他們和藤島千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連鎖旅館分别開在哪裡呢?” “這個是商業機密,提前洩露恐怕會招緻同行競争,所以抱歉……”男人彬彬有禮地道歉。

     “那什麼時候公布呢?” “大概半個月後吧,到時公司就開始正式運營了,認購的股份也都到位了,然後就是注冊和召集股東大會。

    目前一切準備工作進展順利。

    ”男人顯得很自豪,說話的語氣好像自己就是公司的核心人物,不過戶谷完全不清楚他的來曆。

     “那麼,請問您貴姓?”戶谷問。

     “啊,是我失禮了,對社長的熟人應該先進行自我介紹。

    ” 他的語氣充滿歉意,連忙拿出一張嶄新的名片遞給戶谷。

    名片上面寫着“關東觀光連鎖株式會社籌備委員田中秋治”。

    戶谷也拿出自己的名片和對方交換。

     “啊,是醫生啊?” 男人提高了聲調,他這種反問的語氣顯得很微妙,但聽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和藤島的關系。

    看來,藤島這次是故意把自己排除在外,自作主張了。

    不能夠讓她這樣!戶谷心想,既不能讓藤島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也不能縱容她無視自己,他還還牢牢抓着藤島的把柄呢!要是萬一出了什麼意想不到狀況,她也休想逃脫責任。

    戶谷這麼想着,多少也安心了些。

     “田中先生以前就和藤島社長認識嗎?”戶谷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是她已過世丈夫的堂弟。

    ” “什麼?”戶谷不禁大聲起來。

     “堂兄死後,堂嫂一個人獨自經營,我們這些親戚都覺得不太安心,在經過她同意之後,我們将資産重組,建立了一個新的公司,當然,之前的服飾用品店就關門了。

    ” 戶谷聽說是藤島亡夫的親戚,渾身不自在,眼睛也不知該看哪裡才好。

     “社長現在帶着随同人員去關西出差了。

    前天剛去東北考察過,一回來就去關西了。

    ”田中秋治又把“堂嫂”的稱呼換為“社長”,他跟在戶谷身後一邊走,一邊詳細解釋着。

     戶谷發動汽車離開了藤島千濑家,他雙手隻是機械地搭在方向盤上,遇到這樣出乎預料的事情,他的心情怎能平靜下來? 那個叫田中秋治的秃頭男人再次浮現在眼前。

    他完全無法理解藤島為什麼會讓亡夫的堂弟參與自己的新公司,她到底是怎麼考慮的?如果這個男人覺得自己堂哥的死因不對勁,就會一直将事情的真相追究下去,是不是這個人已經找到了堂兄猝死的疑點?要是被抓住把柄了,藤島也會被對方要挾住吧? 如果是這樣,藤島應該會事先給自己打招呼的,她又為什麼不說呢? 戶谷又想起陪藤島在各地溫泉旅館考察的那個男人。

    那個人應該不是公司職員吧?如果是公司職員,也該分房睡才是。

    如果戶谷沒記錯,在飯坂的女招待曾親口确認說他倆是同床共枕,這兩人之間一定有私情。

     看來,這次的事情一定是那個男人為藤島出的馊主意。

    戶谷本以為藤島不過有點水性楊花,事實證明是他想得太過簡單。

    “關東觀光連鎖株式會社”到底是什麼性質的?對了,戶谷突然想起,藤島選擇的伊香保、日光、飯坂的溫泉旅館都有相似的特征:伊香保的旅館建在山路環繞的半山坡上,旅館的前方是涉川和前橋的一片低地,再往遠處,可以望見赤城和白根山,景觀相當迷人。

    而且,從旅館後面的山路上去就是榛名山的山腹,此處的山景更令人心曠神怡。

    有如此優越的地理位置,旅館的經營狀況看上去卻不大好,外觀年久失修,裡面的裝潢也十分陳舊,好像藤島入住的日光和飯坂的旅館情況也和伊香保的差不多。

     戶谷梳理着這些對旅館的記憶。

    他一開始就對一貫大手大腳的藤島千濑選擇這些二三流旅館下榻的動機産生了疑問,并懷疑她是為了避人耳目,現在,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藤島的主要目的不是去遊樂,而是去進行交涉,目的是要收購這些地理位置好卻經營不善的旅館。

     這樣,一切疑問也都迎刃而解。

     當戶谷一家家拜訪藤島千濑曾經住過的旅館時,藤島千濑早就料到戶谷會前來盤問,于是授意旅館的老闆統一口徑。

    但是,她如果就想擺脫自己,不讓旅館的人告訴戶谷自己的行蹤就可以,當時這麼明确地告知戶谷自己的所到之處,到底用意何在? 藤島該不會是故意耍得自己團團轉吧?想到這一點,戶谷更加驚愕,也就是說,藤島千濑讓自己在伊香保、日光、飯坂、淺蟲之間輾轉奔波,目的就是為了拖住他,打發他離開東京。

     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毋庸置疑,就是要讓戶谷對藤島千濑新開的公司毫不知情。

    要是他在東京,難免會經常造訪藤島家,這将是她計劃中的主要障礙。

    如果将戶谷引出東京,則可以順利地轉移他的注意力。

     等戶谷登門拜訪藤島家發現家中格局大變時,她已經實現了自己的計劃,戶谷這才知道自己被藤島徹底欺騙了,而且,她居然答應和亡夫的堂弟結盟,這種轉變和那個在溫泉旅館陪伴她的男人一定有什麼關聯。

    總之,一定得盡快弄清事實真相,如果她真的是完全背叛了自己,戶谷一定要以牙還牙。

     不過,她的方法還真是巧妙,那個叫田中秋治的男人告訴戶谷藤島去了關西,這消息是真是假還有待辨别,很可能是阻止自己和藤島見面的借口。

    而且,趁戶谷不在東京時,将以前的女傭全部換成對戶谷一無所知的人,也是怕留下戶谷認識的女傭使計劃施行起來遇到麻煩。

     戶谷在尋找藤島千濑的途中曾給她家打了很多次電話,接電話的那個女傭勢必一直和藤島千濑保持着聯系,還幫着誘導戶谷去了東北。

     至于去淺蟲,那也是一種策略。

    藤島的目的地肯定不是淺蟲,他在仙台車站偶然看見藤島千濑和那個男人,大概那時他們是準備從仙台到别處去。

    他們成功地将戶谷牢牢控制在了淺蟲,同時騰出時間來實施計劃。

     以前的疑問一一得到了解答,戶谷不由得悲憤交加。

    他中途停下車,向電話亭走去,他準備給下見沢打電話,居然是下見沢親自接的。

     “我是戶谷,好久不見。

    ” “啊,怎麼了,這段肘間怎麼沒聽到你的消息?”下見沢沙啞着聲音,悠然自得。

     “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現在方便嗎?” “現在嗎?”下見沢的語氣聽上去有點猶豫,“不大方便啊!二十分鐘以後我要去法庭,有急事嗎?” “很急,十分急。

    ” “别着急嘛,到底是什麼事?”下見沢輕輕笑道。

     “電話裡就長話短說了,是關于藤島千濑的事。

    ” “要是她的事,沒有人比你更熟悉啊!”下見沢開起戶谷的玩笑。

     “沒有的事。

    藤島千濑轉行了,她關掉了服飾用品店,改開觀光公司了。

    ” “觀光公司?什麼時候的事?”下見沢也很驚訝。

     “我今天去她家的時候,看見門上挂的牌子才知道,好像是剛開張的。

    ” “我還真是不知道!真令人驚訝啊!”下見沢的語氣很茫然。

     “你也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藤島千濑還會這一手?” “所以才拜托你幫個忙。

    那家新公司好像是藤島千濑亡夫的堂弟在張羅,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把事情早一點調查清楚,這個就拜托你了。

    ” “好的,知道了。

    ” “我有她丈夫堂弟的名片,這人叫田中秋治,秋天的秋,明治的治,你記一下,公司的名字叫‘關東觀光連鎖株式會社’。

    ” 下見沢一邊聽一邊記着,“今天的庭審五點半左右能結束,然後我就去調查一下。

    藤島夫人也有些過分啊,這麼重大的事情都沒跟你商量,你之前沒去過她家嗎?” “沒去……其實是不能去。

    ” “那又是怎麼回事?” “等見面了再細說吧。

    總之,拜托你了。

    ” “明白,等調查清楚了我就給你打電話。

    ” 戶谷挂上電話,心情失落到了極點。

    他一直以為藤島千濑始終都會對他俯首帖耳,沒想到這次她居然主動背叛了自己。

    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聽到槙村隆子的聲音,于是他又給槙村隆子打了個電話。

     “醫生,不好意思哦!我現在身體不舒服,正躺在床上呢。

    ” “怎麼回事?生病了嗎?” “沒那麼嚴重,可能是昨晚着涼了,真是抱歉,能明天再給我打電話嗎?” 槙村隆子還不至于對他撒謊,說着涼了,應該是真的。

    但沒能聽到她多說幾句,戶谷更覺寂寞。

    挂上電話,戶谷覺得全世界都把他抛棄了。

     他不由得想起這幾年和藤島千濑交往的舊事,有時她就像隻小貓一樣乖巧聽話,有時卻像一隻因嫉妒而發狂的母狗。

    記得有一次,戶谷和某個酒吧女相約去熱海,不知怎麼被她知道了,據她後來說,因為察覺到戶谷不對勁,提前一周就雇傭了私家偵探跟蹤他們。

    藤島趕去時,戶谷和那個女人睡得正香,她不顧旅館服務人員的阻攔,氣沖沖地闖進來,猛地掀開被子,把半裸的兩人用鐵絲捆了個結實。

     她對戶谷着魔的迷戀如今也快消失了吧?盡管和藤島千濑交往讓他身心俱疲,但現在她抛棄了自己,戶谷感到既氣憤又失落。

     這樣胡思亂想着,戶谷把車開到了醫院。

    天已經黑了,醫院裡亮起了燈。

     戶谷剛走進院長辦公室,就聽見敲門聲,來人是事務長,他平時總是闆着臉,今天不知怎的,滿面春風的樣子。

     他大步走到戶谷面前道:“院長!我剛從川越的警察局回來!”他的語氣很有精神。

     戶谷這才想起事務長今天曾主動告知過自己要去川越警局辨認屍體的事情。

    自己明明還沒有下令他去,他卻自作主張先跑去了,不過,還是聽聽結果吧!看到事務長精神煥發的樣子,心裡反倒有些不安。

     “結果怎麼樣?”戶谷盡量讓語氣更鎮靜一些。

     “應該是寺島豐護士長沒錯。

    ”粕谷直截了當地說。

     “真的嗎?” “不管頭發還是體形都十分相像。

    從屍體腐爛的程度看,和護士長出走的時間也很吻合。

    雖然臉部的皮膚已經腐爛得十分嚴重,但從大體輪廓看,應該就是她。

    ”粕谷看了眼戶谷的表情,繼續道,“這屍體十有八九就是寺島豐護士長,我已經和警局商定,解剖後就把屍體送到這裡來。

    ” “你說什麼,把屍體送到醫院來?” 戶谷一向對粕谷的自作主張十分惱火。

    以前都是公事,現在不一樣了,沒經過戶谷的同意,就把不明身份的屍體運回醫院,這算什麼事? “可是,寺島豐也沒有别的親人,除了我們幫她安排安葬,應該沒有别的辦法了。

    ” “你确定真的是寺島豐?” “沒錯,我看八九不離十。

    ” 怎麼能從已經腐爛的臉輕率地做出論斷?據警察說這具屍體是被繩子勒死的,寺島豐卻是被自己掐死的,這點就是一個很大的不同。

    而且,抛屍地點也對不上,那具屍體肯定不是寺島豐,戶谷這麼琢磨着,當然,這些話不能對粕谷直說。

    話說回來,寺島豐的屍體确實也被人移動過,而且還被埋在了土裡,不過那應該是附近的建築工人或是流浪漢之流幹的好事。

     “死因是被類似繩索的東西勒死的吧?不是被掐死的吧?”戶谷再次确認。

     “警察是這麼說的,不過還要等解剖結果出來了才能确定,屍體現正在浦和的醫院進行解剖,院長您需要親自去确認嗎?” 粕谷把手撐在桌上,暗中觀察着戶谷的臉色。

     戶谷倒真想親自去确認下,但若是被警察盤問起關于寺島豐的事情,可能會露出破綻,還是不去為妙。

    這樣看來,還是由醫院這邊來處理這具無名屍體最安全。

     戶谷望着粕谷傲慢的臉:“你來之前不是把一切都決定好了嗎?” “啊,可是,如果院長您不放心,還是親自去确認一下比較好。

    ” “沒有這個必要,你确認了就可以了。

    ” “那麼,遺體由我們出面領回嗎?” “就這麼辦吧!” 粕谷一副勝利者的表情,走出了辦公室。

     真是個讓人讨厭的人,早晚要讓他打包走人!粕谷提出領回屍體的處理辦法到底對戶谷是好是壞,戶谷已經失去了判斷力。

    但是,寺島豐的案子這樣就算已經平安了結,這一點讓他還算放心。

     但是,要是寺島豐真正的屍體被發現了怎麼辦?雖然就這麼冒認可以混過一時,等真正的屍體被挖出來隻怕會有更多麻煩。

    寺島豐的屍體究竟是不是被埋在那堆土裡?如果粕谷的判斷是準确的,在川越發現的女人屍體就是寺島豐,難道有人把死屍移到别處了?看來,還得去抛屍現場确認一次,看看屍體是不是還在。

    雖然之前去過一次,但之後情況是否有變化就不太清楚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粕谷又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還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

     “院長,川越警察局那邊有消息了,浦和醫院的解剖結果出來了,要點都記在了這上面。

    ” 粕谷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便簽紙,開始念起來:“死者年齡四十歲左右,身高一米六五,體重約四十六公斤,瘦高身材,死亡原因是受外物勒住脖子引起的窒息死亡,兇器可能是麻繩之類的物體。

    内髒器官未見異常,無妊娠經驗,腐爛程度嚴重。

    ” “既然浦和醫院的解剖結果已經出來,不如将遺體直接在那裡火化了吧!”粕谷建議。

     “這樣也行。

    ”戶谷覺得這樣更好,省得還要運回那具屍體。

     粕谷本想問戶谷是否要親自去處理遺體的火化,見戶谷完全沒有提及此事,便說:“那由我去辦理火化的相關手續吧!” 第二天下午,粕谷出發去浦和,臨出發前,他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問:“葬禮由我們這邊來操辦吧?” “那也沒辦法啊,寺島從父親時代就在這裡工作了,而且她現在也舉目無親。

    ”戶谷無奈地回答。

     “那需要醫院休假半天嗎?” “沒這個必要。

    她又沒有什麼親戚,就是我、你,還有幾個護士送她到寺廟裡供奉就行了。

    ” “那就這麼辦吧!”粕谷罕見地和戶谷達成了一緻意見。

     戶谷望着窗外,神情恍惚地抽着煙,考慮着這種處理方式到底合不合适。

     一陣敲門聲後,走進一個年輕的護士,她轉交給戶谷一張名片:“醫生,有人想見您。

    ” 名片上寫着“川越警察局搜查科嘉治貞一”。

    到底還是來了!但戶谷也沒太意外,寺島豐牽涉的是一宗謀殺案件,而且她又是這家醫院的護士長,川越警察局派人前來詢問是理所當然的。

     “讓他在待客室等一下吧。

    ” 戶谷又點了一支煙,以此穩定一下情緒。

    戶谷必須得打起精神拿出院長的威嚴來。

     待客室就在院長辦公室旁邊,戶谷一推開門,四十歲左右身材寬大的男人和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急忙一同站起來。

     “我是院長戶谷信一。

    ” “您好!我是嘉治貞一。

    ” “歡迎!請坐!” 三人寒暄一番後坐了下來,四十歲左右的警察沒有直接進入主題,和戶谷閑談起來,比如東京的車很多、醫院很氣派之類的,年輕男人則一直點頭附和。

     護士端來三杯茶,年長的警察像是一直在等着上茶這個契機似的,迅即把話鋒一轉,步入了正題。

     “貴醫院的護士長遭此不幸,實在令人同情。

    ” “有勞閣下費心。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一直感到很震驚,事實上,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請您節哀順變。

    ”由于粕谷已經向警方确認是寺島豐的屍體,所以川越警察局的警察也就沒有對屍體的真實身份産生懷疑。

     “請問屍體是在哪裡被發現的?”戶谷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隻是從粕谷處聽說是在川越附近的山林,但不清楚具體的地點。

     “屍體是在從川越往所沢方向去的半路被發現的,那一帶屬于武藏野,周圍是長滿密密麻麻的叢林,那裡倒是新近開發了不少療養院。

    ”警察的回答很瑣碎,“具體位置是在離街道兩百米處的叢林中,發現屍體的是附近的小孩,那裡本來就是人煙稀少的地方,所以發現得也遲,發現時,屍體橫陳在樹根旁,由于天氣悶熱,又是濕地,加上周圍密密麻麻的樹林,所以,屍體腐爛的程度十分嚴重。

    ” 從所沢到川越之間的路段,戶谷也曾駕車去過。

    确實如警察說的那樣,道路兩旁都是連綿不絕的茂密叢林。

    發現屍體的地點正好和戶谷把寺島豐屍體抛下的地點形成一條直線,從那裡出發,經過都下北多摩郡田無町,再通過所沢的街道,就到琦玉縣的川越了。

    把寺島豐的屍體搬運到川越,倒也不是不可能。

     這麼說來,難道這次被發現的屍體真是寺島豐?但還有一點沒法解釋,戶谷是将她掐死的,而這具屍體是被麻繩之類的東西勒死的。

     “雖然現在還沒有找到疑犯,我們也曾向事務長大緻了解了一些被害人寺島豐的情況。

    ” 粕谷這個家夥到底對警察說了什麼?對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報告!這人真是多嘴,戶谷心想,自己現在答話要謹慎些了,要是和粕谷說的口徑不一緻,必然會招緻警察的懷疑。

     “寺島豐在我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在這裡擔任護士工作,那時我還是中學生,她在這裡工作已經快二十年了。

    ”戶谷一邊說,警察一邊拿筆記錄。

     “請問她是不是一直獨身?” “她一直未婚,不過,”戶谷隻好如實相告,他有一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這裡面還有點隐情,說出來不怕您笑話,她和我父親曾在一起,所以錯過了結婚的年齡。

    ” “哦,這麼說,寺島豐就是家父的情婦了?抱歉,這麼說有些失禮啊!” “沒關系,事實如此。

    家父四年前去世了,由于他們的這層關系,她沒有馬上離開醫院,一直留在這裡當護士長。

    實際上,她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強,而且經驗豐富,資曆也深,擔任護士長一職也是得心應手。

    ” “是這樣啊!那您父親去世後,寺島豐小姐沒有戀愛過吧?” 戶谷聽聞,暗暗咒罵粕谷這家夥,他對自己和寺島豐的事應該覺察出了些蛛絲馬迹,不知道他到底說了沒有?戶谷決定先避開這一點。

     “也沒怎麼聽說。

    她年齡也大了,而且一直在醫院裡工作,也沒什麼機會出去社交,再加上她長得也算不上漂亮。

    ” “她才剛剛四十歲啊,正是女人一枝花的年齡,不是嗎?院長您也許不好說出口,我們還是要确認這一點才行。

    ” “這一點我确實沒太留意。

    事務長應該有所關注吧,您問過事務長了嗎?”戶谷反問道。

     “事務長也說沒有,不過,根據我們的判斷,這次的案件應該是情殺。

    ” “情殺?” “是的,由于屍體已經大部分腐爛,無法判斷死前是否有過性行為,但這種死亡方式不像是劫殺或仇殺。

    ” “原來是這樣,你們是這方面的專家,我沒意見。

    但是我實在不認為她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戀愛關系,又或者,是我沒注意她這方面的情況。

    ” “那其他護士呢?女人對這種事情應該格外敏感吧?” “也沒有聽說過。

    ” “那麼,她出走當天是什麼情形?”警察的問題轉到了新的方面。

     “她離開時,我正好不在醫院。

    她一直對工作認真負責,幾乎從不休息,突然外出一定是有什麼急事。

    可是,她離院後好幾天都沒回來,我們這才開始擔心,而且向警方報了案。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 “被害人外出時有沒有跟誰說過?” “我問過護士,她們都不知道,大概是偷偷出去的吧。

    ” “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嗎?” “沒有,這是第一次。

    ” “真奇怪啊!第一次這樣就被害了,有些讓人想不通啊。

    她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有情人?” “我想應該沒有,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多少都會知道一點。

    ”戶谷實話實說,還是不要耍花招為好。

     “案發現場人迹罕至,就算乘坐西武線,離車站也有相當的距離。

    因此,我們認為被害人是乘車去的,于是拜托警視廳協助調查東京都内所有出租車,但還是沒有線索,所以,我們懷疑她是乘私家車去的。

    ” 戶谷不禁打了個冷戰。

    不過他馬上又安慰自己,警方發現這種出行方式非常符合常理,因為死者是在十分偏僻的地方被發現的,被害人和兇手驅車前往案發地也合乎邏輯。

    警方調查出租車沒有線索,轉而将視線放在私家車上,這也是合情合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于是,戶谷又平靜下來了。

     “是這樣啊。

    ”他平靜地回答。

     “要是用私家車調查起來就麻煩了,不能像搜查營運車那樣進行地毯式搜索,而且也過了一段時日了,調查難度非常大。

    而且,那一帶非常偏僻,很少有汽車經過,我們向周圍的住戶也打聽了一下,也沒有人對此有印象。

    ” “那還真是麻煩。

    ”戶谷把胳膊支在椅子上說。

     “是的。

    院長您有私家車吧?” “嗯,有的。

    ”戶谷心裡一驚。

     “被害人寺島豐外出是在八月二十七号吧?” “是的。

    ” “那天您開車了嗎?” 戶谷極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濤洶湧,一時不知該怎麼作答,警察的問題讓他措手不及,要是說沒開車,被揭穿就麻煩了;如果說開車,警察肯定要問自己去哪兒了。

     他斟酌着詞句:“我的确是開車出去的,因為回醫院得知寺島豐失蹤的事情,所以記得很清楚。

    ” “那您……是去出診嗎?”警察笑問。

     “不是,我一般都不直接出診。

    ” “也是,大醫院的院長一般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那您是去哪裡了呢?我們隻是想确認一下,請不要介意。

    ” 果然在自己預料之中,得好好回答才是。

    馬上回答對方反而可能會弄巧成拙,考慮一下再回答,才符合常情。

    戶谷把手抵在前額,低頭思考了四五秒,才擡起了頭。

     “那天晚上我去了朋友家,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 “哪個朋友?” “她姓藤島。

    ” “非常感謝您!我之所以這麼問,是怕有人會盜用您的車做壞事。

    ” “做壞事?難道您懷疑我們醫院裡藏着殺害寺島豐的兇手?”戶谷故意作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警察有點慌了,趕緊解釋:“因為被害人是死于情殺,所以我想确認一下醫院裡面有沒有和她關系密切的人。

    ” 戶谷吓了一跳,如果說有和她關系密切的人,也隻能是自己了。

    要是粕谷對警察坦白了,警察肯定會問到自己這方的問題,但警察的表情看來很平靜。

     “您隻有一輛汽車嗎?” “我有兩輛車。

    其中一輛進口轎車上了鎖,從不外借人使用,另外一輛車的車牌号是4568。

    ”糟糕!又多嘴了,警察問都沒問的事情自己卻主動供了出來,戶谷後悔不疊。

     警察在記事本上記錄下來,點了點頭說:“謝謝您的合作。

    ” 戶谷以為詢問到此結束,終于松了口氣,不想警察仍然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院長,我還有件事想問您。

    您認識橫武辰子嗎?”警察突然睜大眼睛問。

     什麼?橫武辰子?他到底從哪裡聽到的?戶谷頓時汗流浃背,竭力讓自己的呼吸緩和下來。

     “認識。

    ” “請問她是怎樣的人呢?” 戶谷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肯定是粕谷這家夥說出來的,要不警察怎麼會知道?畜生,他是要把我逼到絕境啊!等等,他應該不知道橫武辰子的事才對,那天晚上他已經離開醫院下班回家了,第二天上班時才知道她死了。

    粕谷對醫學知識一竅不通,他抓不到戶谷的把柄! “您是從哪裡聽說這個人的呢?”戶谷反問道,心想對方多半會說出粕谷的名字。

     “實際上,是這裡的事務長在警察局告訴我們的。

    ” 果然是這個家夥! “寺島豐和橫武辰子似乎認識?”警察拿出記事本,急忙翻閱。

     “她們認識嗎?”戶谷反問。

    難道粗谷這樣說了?真是狡猾!他故意讓警察從這一點入手來懷疑我,倒還真有膽量。

     “我不清楚。

    既然事務長這麼說了,那就應該是吧。

    ” “橫武辰子是在您的醫院去世的吧?” “是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患者去世之前那天晚上因為突發病來醫院進行緊急搶救的。

    診斷結果是心肌梗塞,雖然我們已經全力搶救,但最終還是回天乏術。

    那個時候我和護士長寺島豐都在場。

    ” “是這樣啊。

    ” “是不是事務長誤會了?這個病人是我和寺島一起搶救的,好像寺島和這個病人并不認識,至少我沒發覺她們認識。

    ” “那可能是事務長誤會了。

    ” “一定是,橫武辰子以前的确找我看過病,後來就再沒來過醫院。

    ” 自己和橫武辰子的關系誰都不會知道,不管是她的丈夫還是醫院的人,兩人一直暗地來往,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的隻有死去的寺島豐,但她卻永遠不能告密了。

    還有,寺島豐和事務長關系不和,寺島很讨厭他,幾乎不怎麼和他搭話,更不可能告訴他橫武辰子的事情。

     “我知道了,被害人是這裡的老員工,我們一定會盡力找出真兇。

    ”警察把記事本放進口袋裡。

     “那就拜托了。

    ” “事務長已經去領遺體了吧,葬禮是明天嗎?” “是的。

    因為她沒有親戚,隻好由我們這邊來操辦。

    ” “那她在天之靈一定倍感欣慰。

    真不好意思打擾您這麼久。

    ” 兩個警察一起站起來,那個年輕的警察始終默默做着記錄。

    戶谷将二人一直送到玄關處,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呆坐在椅子上。

    他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動也不動,目光直直地盯着某一點。

     他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粕谷跟警察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這讓戶谷很被動,但是現在不能認輸,粕谷沒有證據。

    橫武辰子死于注射,死亡證明書是戶谷寫的,他有醫生從業資格能夠開具死亡證明書,當時區政府也沒有懷疑,而且遺體已經火化了,就算警方懷疑也無濟于事。

    更何況,共犯寺島豐也死了,橫武辰子的事情已經是死無對證。

     戶谷這麼想着,稍微放松了些。

    但是,他必須盡快确認一下寺島豐的屍體是否還埋在那裡。

     當天晚上七點,戶谷駕車出了門。

    事務長還沒回來,戶谷打算在他回來之前把事情辦完。

     他先去了兩三家酒吧轉了轉,一是消磨時間,二是喝酒壯膽。

    八點半左右,他把車開上了甲州街道。

     戶谷凝視着前方,臉上殺氣騰騰,他已經超了好幾輛車,時速已經超過了八十公裡,交錯而過的汽車司機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戶谷的車絕塵而去。

     甲州街道過了調布一帶,車輛就少了。

    戶谷駛入小路,兩旁茂密的森林讓人感到很壓抑,隻有戶谷的一輛車行駛在這裡,而且路上也沒有行人。

     這一帶的住戶全都門房緊閉,而且越往裡行駛,人煙越稀少,路面也越發昏暗,隻有車燈指引着戶谷前進。

    戶谷在小路盡頭把車停下,熄滅車燈,他打開手電筒,走進雜草叢生的小道,已經是第四次來了,絕對不會走錯。

     他在灌木叢生的斜坡上停下腳,就是這裡!斜坡下黑壓壓的灌木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拱形,寺島豐的屍體最開始就是被自己扔在了這裡。

    但自己第二次來時屍體就不見了,而被移到了别的地方。

    隔天晚上再來掘開土堆時,就發現了套着白色短襪的足骨,戶谷從這雙白色襪子判定該人正是寺島豐,于是馬上重新埋上土,迅速逃掉。

    現在想來,當初還是太草率,應該看清屍體全貌再下判斷。

     戶谷一隻手拿着準備好的鏟子,小心翼翼下了斜坡,再過一會兒就可以确定事務長領回的那具屍體是不是寺島豐了,無論戶谷怎麼小心,還是免不了被途經的灌木劃破褲腿,不過,這次戶谷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了用新土堆起的土包。

     戶谷用鏟子使勁挖起來,這對他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

    出來了!一片黑土裡露出了白骨森森的腿骨,戶谷稍感寬心的同時,更大的不安也襲上心頭,他告誡自己鼓起勇氣,隻有克服了現在的恐懼,以後才能高枕無憂。

     于是,他繼續在白骨周圍挖起來。

    他一邊挖一邊豎起耳朵聽,還時不時直起身來觀察周圍的動靜。

    四周的森林在天空連成了一片,月亮在忽明忽暗的雲層裡時不時露出點點光亮,這畫面連戶谷都感到陰森恐怖。

     笨蛋!還磨蹭什麼呢?一鼓作氣趕緊挖下去!冷靜些!拿出當年做實驗解剖的勇氣來! 戶谷動作機械地鏟着土,沾滿泥土的腿骨逐漸呈現出來。

    挖出的腿骨已經隻剩下骨頭了,旁邊的泥土中混着些腐爛的肉,戶谷像着了魔似的一直往屍體上身挖。

     這時,戶谷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景象。

    作為人類的腿骨,這骨頭未免也太大了,簡直大得不成比例,等整個腿骨被挖出來的時候,戶谷不由得大叫了一聲,吓得面色蒼白。

     埋在土裡的不是人骨,而是穿着白色短襪的牛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