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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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高三後正式分班,程司依然在a班,趙玫在b班,夏樹和風間同在c班。

    夏樹順勢和程司形同陌路,即使在老師辦公室外遇見,男生向她打招呼,也會視而不見不理不睬。

    據她所知,程司後來一次也沒有去看過黎靜穎。

     風間不像夏樹那麼情緒化,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他對程司的态度絲毫沒有變化。

    雖然和程司不再同班,但時常還在一起打球,關系未見生疏。

    他勸過夏樹幾次,無效,便懶得多費口舌。

    倒是夏樹一直緻力于說服風間和自己同仇敵忾。

     “……簡直是人渣!”放學路上,夏樹數完程司罪狀的總結陳詞。

     “喂喂,别那麼‘憤青’,”女生的孩子氣讓男生嘴角有些上揚,“你也偶爾從他的角度換位思考一下,他從小到大生活始終一帆風順,抗風能力幾乎為零,遇着這樣的事突然偏離航道不知所措也在情理之中。

    你給他點時間吧。

    ” 夏樹找不到反駁之詞,過半晌再次确認到:“按道理說,程司應該算是你哥哥吧?” “他月份大。

    他還有個雙胞胎哥哥。

    怎麼了?” “沒什麼,”女生繞過人行道上的積水,“就是總有種錯覺,好像你才是哥哥,什麼都為他着想,還替他狡辯!” 男生聽出她話裡的怨憤,立刻投降收聲。

     “為什麼當初會和他同校同班?”還是很好奇。

     兩人同時在十字路口停下。

     “整個學區隻有陽明和聖華兩所市重點高中,他們兄弟倆填報陽明,我填報聖華,本來不會撞車。

    但是交志願表前兩天阿司突然聽說小靜填報了聖華,于是自作主張改了聖華,他爸媽都是事後才知道。

    他就是那麼随心所欲的人。

    不過他成績也很好,所以自然都分在a班。

    ” 聽起來是個“因為”之後理所當然存在的“所以”。

     但其實都是刻意追随。

     不是什麼命運作祟的心靈感應。

     不到三年的時間跨度,不知道當年那個男生的“随心所欲”去了哪裡。

     原來美好的情節可以如此急轉直下。

     黃燈之後,亮起了綠燈,女生卻沒有跟上來。

    男生回過頭,神經瞬間繃緊:“欸……你别哭啊,我可沒有哄人的本事。

    ”他的手窘迫地在她面前虛晃了一下,确定不了落點。

     “嗯。

    ”女生揉着眼睛,“睫毛……睫毛掉進眼裡了。

    ” 從看不見的手背後滑向手腕,再垂直落體的是眼淚。

     結婚照上看起來笑得很甜蜜的父母,在自己懂事之前就分道揚镳。

     曾經整顆心裡隻有自己的父親,後來父親也組成了新家庭。

     接着是親眼目睹在某個斷點戛然而止的程司和黎靜穎。

     人的改變實在太輕易,甚至都用不着一個慢鏡或特寫去過渡。

     人與人的關系,也就像跳幀似的,不知道哪裡開始突然無法銜接。

     可是這個夏天,濃得流不動的暮色下,最後閃爍着的信号燈前,把自己的手腕從“落進睫毛”的眼前拽走一路牽過斑馬線去的男生,他掌心的溫暖和整個世界的燥熱似乎有些不同。

     (二) 趙玫知道夏樹和風間在交往,并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還是每天提早五分鐘來等夏樹一起去學校,在遠翔樓下分别去往兩間教室,偶爾忘帶地理書,第一反應會舍近求遠跑去曆史班借。

     但沒有人比夏樹更了解趙玫,她沒那麼快放下,隻不過在無能為力的事實面前假裝灑脫。

     有一次兩人為了芝麻綠豆小事鬧别扭,争執時趙玫突然搬出舊賬:“在你心裡我就是個失敗者吧。

    你天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對。

    ” 夏樹愣住:“什麼啊?” “你不是說過嗎?你比較幸福,出于道義忍氣吞聲息事甯人照顧我這個失敗者的情緒。

    ”原來很久之前的話她還記得隻字不落。

     這點矛盾很快就解決,事後兩人都道了歉。

     可夏樹知道她是水庫,蓄着很多很多的妒意和不服氣,用友誼做日常防護堤都有些懸。

    趙玫的心胸隻夠做到眼不見為淨,萬一刺激到她的神經,怨恨從哪裡爆發決堤就說不好了。

     在和趙玫相處時,夏樹盡量小心翼翼地避開“易風間”這個名字和與之有關的一切,當然,絕對要避免兩人碰面。

     因為趙玫的突然出現而不得不突然趕走風間,這樣的事發生過好幾次。

     男生倒是不介意,還開着玩笑說:“我感覺趙玫在借着霸占你的時間來報複我。

    ” “厚臉皮。

    你根本不值得人家報複。

    ”夏樹邊說邊做一道填空題,連頭也沒擡。

     風間有時難免詫異:夏樹為什麼從來不緊張自己和别的女生之間的關系。

    夏樹從沒有問過風間當初為什麼會和黎靜穎交往,但風間忍不住問她為什麼在四川會找個男友。

     女生在去操場晨會的途中停下來,轉身面對風間,伸出胳膊量到他的頭頂比劃,“因為他長這麼高”,指指他的頭發,“他頭發染成亞麻色”,又指住他腳上的三葉草,“他穿這個牌子的鞋。

    ”風間嗤笑出聲,跟上回身大步走開的女生:“我發色是天生的。

    ” “(河蟹)!每個月底頭頂都黑一小圈,你以為你是黑(河蟹)天(河蟹)使啊。

    ” “那麼明顯嗎?”他自己從來不知道。

     “老師不說你完全是慣着你,你不要以為大家都是色盲。

    ” 大家并不都是色盲,也并沒有可能全都慣着他。

     即使他成績好,得到老師的偏愛,還有同學、朋友,還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