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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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的聲音。

     會讓夏樹想起,曾經撕過她的書。

     當時隻是為了試探程司的反應,明知道是趙玫撕壞自己的書,卻找黎靜穎“報複”。

     看到近乎完美的她,潛意識就充滿厭惡,為自己的心機找各種借口,把傷害她視為理所當然的事。

    如果她一直幸福、完美下去,夏樹甚至不會有半點歉疚,因為她得到的太多,多得讓人嫉妒。

     可如今…… (九) 夏樹以前一直自私地阻礙着程司和黎靜穎,明知他們互相喜歡,卻一直裝作不知情冷眼旁觀。

    因此,黎靜穎出事後,夏樹去探望她甚至比程司還要頻繁。

     另一方面,夏樹覺得這件事對程司的打擊不言而喻,男生自從知情就像變了另一個人,很少笑,話也少多了,仿佛背着全世界的苦難,隻有在面對夏樹時才稍微輕松些。

    夏樹對他也有愧,盡可能給他安慰。

    再加上排舞台劇演對手戲,從前和程司玩得好的幾個男生總愛起哄,原本是玩笑,但後來卻變成前三排小女生們笃信的绯聞。

     時間一長,風間有點看不慣。

     “那兩個人本來就不知何去何從了,你為什麼還要蹚這渾水?” “什麼意思?”夏樹沒反應過來。

     “如果你不喜歡阿司,就不要在這種時候攪亂他的生活。

    就算你想做救生圈,他不會隻把你當作救生圈。

    ” 夏樹垮下臉,盯着他:“真謝謝你,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原來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人。

    ” 你在我眼裡是怎樣的人? 比你在自己眼裡是怎樣的人還要明确清晰。

     看着你在與任何人的交談中都能自然地引導話題,看着你在與任何人并肩行走時都能讓對方換成你的步幅,看着你累了就大大咧咧地往人肩上靠,看着你時不時就會扯扯别人衣袖毫無芥蒂地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看着你一颦一笑,說話時瞳孔裡有亮晶晶的高光,看着你生氣時鼓起臉比其他女生可以撒嬌都更加可愛……看着你的每一點每一滴,都讓身邊的男生無計可施、無所适從。

     而這些,你完全渾然天成、無師自通。

     你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眨眨眼睛,哪裡的心跳就忽地紊亂了節律。

     你是這樣的人,隻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卻全部看在眼裡,一直看着你。

     你不是特别美麗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可就是有股沒道理的自信。

    想讓目光離開你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十) 事實證明,果然是夏樹對純友誼太一廂情願。

    她好幾次去看黎靜穎時叫程司一起,男生都以各種不太充分的理由推辭。

    數周後,夏樹終于覺出端倪:“你究竟怎麼回事?” 程司垂着眼睑,頭也不擡,好似很專注地繼續做題。

    “沒怎麼回事,我隻是覺得很煩。

    ” “你有什麼毛病!她是你喜歡的女生啊!” “也許不是了……” “哈啊?” 男生放下筆直視夏樹,一點也不像開玩笑:“我不想再裝下去……” 大風将米白色的窗簾吹鼓起來,深色的樹影闖進室内,在他臉上晃。

    他的目光混合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放縱和頹唐,他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像風間:“也許,我喜歡的是你。

    ” 沉靜倏然而至。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夏樹漲紅臉,随手拿起他桌上的課本直接朝他臉上扔去:“差勁!”拖着書包迅速離開教室,在門口撞上風間,不管對方眼裡有沒有“你看看,被我說中了吧”的得意,就遷怒于他大吼道:“什麼都不要說!我不想聽你說任何字!” 無辜的男生看向程司,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風間聳聳肩,無可奈何地做了個拉鍊封口的手勢。

     晚上在書房做作業,完全靜不下心。

    夏樹感到煩躁不安。

     并不是所有的告白都會令女孩欣喜。

     無意中看見程司早晨借給自己的英語筆記,想趕蒼蠅一樣地把它扔在離自己很遠的桌角上。

     程司不斷打夏樹的手機,料想他不是想向她解釋就是繼續表白心迹,夏樹懶得接,每次都直接按拒接鍵,但次數太多而且無休無止,終于讓女生爆發,接通後直接罵道:“你究竟想怎樣!” 那頭的聲音異常沉靜:“我是易風間。

    ” 夏樹回過神,冷靜下來看看手機,來電号碼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從程司變成了風間。

    女生長籲了一口氣:“對不起。

    剛才他一直打我手機。

    ” “說清楚不是更好嗎?” “現在沒法冷靜地說。

    我看見他的筆記,突然覺得字好醜,醜得我都一陣反胃。

    翻到以前的部分,還寫得潦草,最近越來越工整,一想到這是因為要借給我抄才故意認真起來,我不僅不感動,反而更加反胃。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激憤。

    ” “激憤是因為以前對他期望值過高。

    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看什麼都會反胃。

    這很正常。

    你現在有空麼?” “嗯?什麼事?” “下樓來。

    ” 夏樹詫異地問“你在我家樓下嗎”,對方卻已經挂了電話。

     星鬥虛懸,高大的喬木如剪影,一簇一簇白的粉的花在靜谧中堆疊,沒有濃烈的香氣,卻開得喧嚣而張揚,使幻覺豐盛。

    又聽見風聲呼嘯,無形的氣流在枝杈間遊走穿梭,摩天高樓在遠景裡聳得寥落凜冽。

     這般季節,讓人無法無誤地感知出是暖是冷。

     許多年後細節被碾壓成記憶,你依然說不出在這樣晦暗的夜色中,當你問道“你專程跑來幹什麼”之後,那少年是笑了還是沒有笑。

    你無法肯定。

     這時隻剩聽覺。

     他的語氣和音調像極了你最熟悉的某個人——在灰色雲層堆積于天空的時候為你照亮整個世界的那個人。

    也同樣能讓你腦海裡電流亂竄,找不到思緒的行迹,隻是木讷地站着,任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他和他都具有某種特殊的屬性,能讓你在溫情前變得優柔、脆弱。

     他站在陰影裡,一臉平靜,言之鑿鑿—— “我來讓你面對現實,你喜歡的人是我。

    ” 從你的身後蔓延過來的淡黃色燈光攜着溫暖,你在其中不能自持,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