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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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序文之末,何以揭天朝成化紀元乎?且序文則申叔舟第因其書,而泛論古昔待夷之道,是不過一文人措語之謬事,在百年之前,微瑣甚矣,而今欲執此,而爲罪案,目之以輕藐中國,豈不冤乎?況其書中所謂欺誑眞僞,變詐百端,溪壑之慾無窮,小咈其意,便發憤言,地絶海隔,難審情僞等語,卽小邦待倭之情,已自槪見。

    至於稱祖一事,則小邦海外荒僻,自三國以來,禮儀名號,慕效中朝,多有侔擬,至我先臣康獻王,凡有幹紀者,一切釐正,以至微細節目,亦未嘗不謹,以爲上下截然之分,傳之子孫,守如金石,而獨其稱號,則自新羅、高麗有此謬誤,蓋以臣民襲舊承訛,猥加尊稱,相沿而不知改,此實無知妄作之罪。

    以此受罪,臣雖萬死,固無所辭,若謂之僭,則非其情也。

    小邦自先臣以來,血心事上,盡禮盡誠,律用《大明律》,曆用大統曆,服色、禮儀無不慕尙,而天使之來,有迎詔儀;陪臣之去,有拜表禮;正至、聖節,有望闕之禮,率皆虔心精白,肅敬將事,一如對越天威。

    以至各樣文書、公私簡牘,皆奉年號,習爲恒式,此蓋常經通義,撐拄宇宙,不以內外而有間;無論愚智而皆知者也。

    豈敢以區區一號,自陷於僭上之憲哉?況玆者,天朝之視小邦如一家,小邦書籍如國乘、裨說,多入於中國,小邦事斑珽可見。

    且七年之間,大小衙門及各營將官,往來軍兵及買賣商賈,項背相望,表裏無間,小邦所爲,纖芥難掩。

    若所謂夾江中洲者,與小邦義州,隻隔一水,氷合之後,漫爲平地,彼此人民,交通買賣,恐惹起事端,故嘉靖年間,移咨都司,或奏聞朝廷,將冒耕等處,盡行抛荒,至於立碑禁約,事之顚末,不過如此。

    小邦自有分土,天朝亦有定制,疆場之事,小邦,固當愼守其一,而一聽處分,寧有彼疆此界,互相爭占之理?隻欲禁革住種,以防混處惹事之患而已。

    小邦不曾與遼民爭訟,而乃雲爭訟;都司不曾以此事斷案,而卻說斷案,言之罔極,至於是乎?最所冤痛者,辛卯之春,賊酋秀吉簒君稔惡,陰懷異圖,遣使緻書,以探虛實,脅以同逆,要以假道。

    臣拒以大義,斥絶其使,卽具奏馳聞,事迹昭然,今不必煩辨,寧有引賊入內,自覆其國,而爭地於君父之邦者哉?臣雖無狀,不至於狂惑喪心,求之於理,近乎否耶?若然,皇上緣何,發十萬兵,以援犯上之屬國;小邦緣何,竭七年力,以戰自招之倭賊?然臣之得此贊畫者,亦有其由。

    臣頃於楊鎬之歸,抗奏保留,論議相左,激而至此。

    然臣之意,則隻以楊鎬久在小邦,一心討賊,小邦之人,方倚此而成功,一朝受枉,邊機將誤,卻恐大事漸跌,他議或間,懇乞專任,以畢天討,是臣區區,保無他意。

    臣失職辜恩,方竢嚴譴,尙安敢結黨明欺,以重臣罪?且贊畫東來,亦膺帝命,再疏三疏,籌度何事?督撫、按鎭殆盡一網,東征將士之專意主戰者,皆被詆斥。

    且懼東事之幸完,務壞諸位之成績,使軍情疑沮,諸將解體,其主意所在,蓋可知矣。

    卽小邦滅亡,已不足言,而竊恐天下大事,自此去矣。

    臣,東藩之外臣也。

    迹不入於朝,無毫髮之援,所恃者吾君也。

    臣旣至此,生不如死。

    環東土數千裡,淪爲禽獸之區,是臣不唯獲戾於聖明,而又得罪於倫紀,爲萬世之罪人;得罪於祖先,爲一家之罪人;得罪於臣民,爲一國之罪人。

    縱使讐賊盡滅,疆土盡復,惡名在身,持此安歸?伏願聖明,將臣所奏特下公庭,另行査辨,事果是實,亟正臣罪,以肅王法;如係冤枉,亟賜昭雪,俾臣得以自立於天壤之間,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兵曹參知李廷龜之製也。

    〉上覽而嘉之,遂擢拜工曹參判,爲副使。

     ○時以丁應泰參本辨誣事,議遣使陳奏,上意在領議政柳成龍,而成龍不肯行,以尹鬥壽、李恒福、李好閔等注擬,上怒以爲右相當往。

    時,右相李德馨以接伴使,方在提督軍中,遂以成龍擬差。

    成龍猶以方有物議,不肯行,群議以爲,成龍已知上意,而不自請行,又於擬差之後,有規避之意,多有非之者。

    持平李爾瞻欲因此擠之,遂倡言於臺席,同僚皆不從。

    爾瞻遂引避曰:「辨誣之行,不可晷刻小緩,而廟堂初以閑散宰相注擬其使,及承聖敎,又欲招遣在外大臣。

    大臣在京者,固非一二,當此大變,誰不可往,而曲爲規避,使至重至急之事,遲延時日,爲君父昭雪惡名之擧,果可若是其緩忽乎?宜以在京大臣,及今日發遣。

    臣欲以此,合司論列,而言不取信,論議不一,見輕極矣。

    請罷臣職。

    」上曰:「勿辭。

    」大司憲李憲國等以僚議不一亦引避,副提學金玏、校理金順命、修撰沈詻等,請竝出仕。

    爾瞻又以竝出苟且引避,憲國等乃以爾瞻前後避辭,俱有牴牾引避,玉堂竝請遞差。

     ○兵曹佐郞尹宖上疏曰: 陳奏之事不可小遲,而時任大臣不肯自往,乃以閑散宰臣,泛然注擬,竟以在外李德馨充差,以緩其行。

    廟堂誤事,至於此極,而臺閣之臣無一人敢言者,蓋由充位之徒,無非患失之類,而以見忤於當路爲戒,安得不至於此乎? 上答曰:「予以發落爲未安,而事關雪冤,故言之,此言是矣。

    」柳成龍啓曰:「日者吏曹以陳奏使差遣事,來議於臣,臣亦知事極關重,而臣備員政府,他僚皆出,臣獨在,事方危急,自請出使,於勢非便。

    且自量,臣衰敗昏耗,近日益甚,使事至重,似非臣所可承當,而他大臣亦無的然可堪者。

    不得已求他諸宰,以尹鬥壽、李恒福、李好閔議定以去,而旣而人議以爲,兵判不可無,李好閔方爲監軍接伴使,不得已推移無故之人備望。

    其後,自上敎以右相李德馨當往,此乃監在上心,而方爲得人,故臣啓請召來矣。

    今人議以爲,時任大臣不肯自往,乃以閑散宰臣注擬,此乃臣之罪也,謂之曲爲規避,則非臣之情也。

    今日人臣唯當以辦死,盡瘁爲心,內外之任,勞苦正等,何所揀擇?若於此生規避之心,臣之不忠甚矣。

    亟命先賜罷斥,後議刑章,以肅朝綱。

    」上答曰:「豈以領相爲規避?勿辭。

    」 ○大學生李好信等上疏曰: 臣等伏覩丁應泰之參奏,乃以引賊犯上之語,加之君父之身,草野儒生,莫不欲裂裳奔走,呼籲於天朝,而無路獲達,徒自痛哭。

    領議政柳成龍以此擧措,視爲尋常,不卽請行,而百端規避,欲以他宰臣代之,但以請殿下視事,爲塞責之計,以此觀之,爲殿下雪冤之誠薄矣。

    成龍本以邪侫之物,巧言令色,厚誣一世,擅弄朝綱,恣行胸臆。

    我國與此賊,不共戴天之讐,而以和之一字,誤國家大事,宋之秦檜何以加此?異己者排之,附議者引之。

    論思、臺閣之臣,盡是媚悅之徒;接伴、禦史之遣,莫非孤直之輩。

    漁奪民力,而民力竭矣;妄興土木,而國用匱矣,塡門排戶,贈賂公行。

    如趙穆、鄭仁弘輩藏修林下,韞櫝未市,皆由此奸之塞其路也。

    叛賊緣此而發迹;緇徒恃此而流弊。

    負此罪慝,而人莫敢言,伏願殿下,亟去此奸,然後可以雪君父之痛,收恢復之功矣。

     上答曰:「其所以欲辨誣之意,則至矣,而其指斥大臣之辭,則過矣。

    」柳成龍上箚曰: 殿下之所被者,固天下之極變也;微臣之所坐者,亦人臣之大罪也。

    輕重大小,雖有可論,但殿下無退道,而臣有退道耳。

    夫主辱臣死,人臣大節,臣雖暗劣,寧不知此?但人臣自處於無罪之地,然後可以爲國任事。

    今臣前有規避不忠之罪;後有植私貪權之惡,嶺海之外,爲臣死所,廊廟鼎軸,已非臣地。

    臣雖欲抗顔,出治使事,人豈容之?乞速遞臣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