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勾魂攝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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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八歲,她們都用好奇的又是友善的眼光注視着這對不速之客,隻有那個才六歲的小弟弟,嗷嗷叫着肚子饑。

    顯然,一家人還沒吃晚飯。

     交談中,客人方知道,從這裡走到荊浩隐居處,還得個把鐘頭,不過,若是從山的那一端到這地方,就近多了。

    主人很熱情又誠懇地說:既然是來看荊浩的,就明天好好地去看吧,那裡還有好多風景呢。

    晚上就住在咱家,就是條件差,不能跟你們城裡人家比。

    主人把陸雯與栗緻炟當作夫婦一家人,兩個客人卻沒有為他們的關系作任何解釋。

    主人與客人随便地拉着家常,女人忙活着做飯。

    本來飯已做好,是因為有了客人,她又燒起火忙碌起來。

    這時陸雯突然心血來潮,拉住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要為他畫張寫生。

    孩子不知寫生是幹什麼的,又有點認生,身子一直往後蹭。

    陸雯轉身告訴孩子的父親,說是為他畫張像留個紀念。

    當爹的馬上命令兒子老老實實地坐在小凳子上。

    陸雯打開畫夾,隻是幾分鐘光景,一幅速寫出來了,小家夥的可愛形象栩栩如生地凸現在白紙上了,一家人傳過來傳過去的像欣賞西洋景,新奇、興奮得不得了,那小家夥竟然高興得亂蹦亂叫。

     晚飯是小米粥裡下了少許面條,這是太行縣山裡人招待客人的上等飯了,桌子上放着自家腌制的酸菜,又專為客人煮了幾個雞蛋。

    雞蛋是讓客人吃的,僅留下一個給了小男孩。

    看這情景,栗緻炟和陸雯哪裡吃得下,就把雞蛋分給幾個小姑娘,主人卻不答應,客主就為雞蛋的分配推來推去地折騰了好大一會兒。

    吃飯時女主人已把廂房收拾好,讓老人和兩個女兒搬到上房住,把那房讓給客人用。

     夜靜了,在這方僅有一戶人家的獨立王國,世界顯得遙遠而深邃,正是農曆的四月十三,潔白如玉的月亮已近乎滿月了,僅是周圍的弧線畫得稍有偏差,使本可以圓圓正正的它略有不夠圓滿之感。

    主人為客人準備的廂房是裡外兩間,裡間擺放着簡陋的木床,鋪好了褥被,為了城裡客人睡着舒服,女主人把放在箱子裡的兩個新的繡花枕頭取了出來,這兩個枕頭一直沒舍得用,十多年了,是她的珍貴嫁妝,雖然布料很是一般,但是枕頭上一雙巧手繡出的鴛鴦戲水的圖案,可稱為地道的民間藝術品了。

    山裡人就是這樣,誠摯的心态,好客的熱情,使許多城裡人不可思議。

     石屋四面全是石材構建的,這種石材被修整成一塊塊方石,隻是稍加黏料(黏土或水泥),就将方方正正的石材整合得嚴密牢靠。

    在裡屋一側的牆體上,有一個不大的長方形的窗子,這是經過改造的窗子,裝着玻璃的一扇木窗可以開合。

    此刻,皎潔明亮的月光穿透窗子,灑進小小的蝸居,透過窗子,又可窺見高懸着的圓月。

    夜靜了,深了,夜的腳步很有節奏地默默前行,隻有唱着歌兒的蝈蝈為夜的進行曲伴奏。

    栗緻炟和陸雯卻毫無睡意。

    這個看似平凡的兩人世界,對他們兩個來說卻是多麼的珍貴和難得,僅為這次小遊,陸雯已邀請栗緻炟一年時間了,栗緻炟也答應陸雯一年時間了,可是每每事到臨頭,就有千變萬化的原因成為不能成行的理由,這理由是不容置疑的,更是不能改變的。

    今天,終于有了這一天。

    陸雯激動的心情猶如燒沸的水,不能平靜,不能自已,她推開窗子,使月光更完整也更充分地灑向小屋。

    對視着天空的月亮,她觸景生情地輕聲哼起了自己喜愛的舒伯特的小夜曲,這是一首以月光作背景的愛情曲。

    栗緻炟被歌聲吸引住了,他全神貫注側耳傾聽,進而,又像思索着什麼。

    陸雯歌罷,看着有些沉思的栗緻炟問道:此刻,你想什麼?他不假思索地說:我想到一首詩,是那首唐代劉方平的七絕。

     “你能記下那詩句嗎?” 栗緻炟不假思索地背誦起來: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鬥闌幹南鬥斜。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

     “你呢?你想什麼?” 陸雯也是不假思索地說:我也想到一首詩,不過,我的詩與你的詩的意思卻不同。

    說着,她沒等栗緻炟追問,就吟誦那詩道: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是啊,兩首詩意境大不相同。

    男人透過月夜的景象,抒發的是春臨人間愉悅的心情。

    女人對視月亮卻想到嫦娥奔月後的孤凄情景和茫然若失的複雜的情愫。

     陸雯的詩剛吟誦罷,栗緻炟就将她攬在懷中,攬住最心愛又心疼的情人,他隐隐約約感覺到,陸雯的思想近來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同時,他也覺察到,有一種沉沉的壓力正逐步走來。

    透過陸雯面龐的“字裡行間”,他分明看出潛藏于其中的綿綿憂傷。

     十二年前,他偶遇陸雯,兩人就一見鐘情。

    那時候,陸雯是清純的、樂觀的,那年她二十三歲。

    三年後,他們逾越了雷池,發生了那種關系。

    那時陸雯是癡情的,她把愛情奉為至高無上的精神寄托,她曾把裴多菲的那首詩改為“生命誠可貴,事業價更高,若為愛情故,二者皆可抛”。

    并将改後的詩當作她的誓言,寄給了栗緻炟。

    她并非濫用感情的女人,她對栗緻炟的愛是專一的,她對自己的性欲又是節制的。

    她知道,愛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的女人應該怎麼做,既然是這種格局的愛,女人不作出某種犧牲是不行的。

    她會在與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