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大寺附近

關燈
傻!”佐佐木和子說,“如果是光明磊落的關系,就會大大方方地向輪香子,向我都做介紹了。

    他不是沒做介紹而悄然離去的嗎?這一點,正是我進行推測的拫據呀!” 燒好的虹鳟魚盛在盤裡端上來了,而輪香子卻一下子全然失去了食欲。

     小野木喬夫正在向結城賴子介紹在诹訪豎穴遺迹見到的田澤輪香子。

    當然,他并不知道那位年輕女性的名字,可是卻贊不絕口地說,那位小姐似乎出身很好,性格也很開朗。

     “真是意外,沒想到馬上又在這個地方碰到了她。

    ” 腳下的路從寺院前面通過,一直伸到樹林之中。

    結城賴子面帶微笑靜靜地聽着,但當她的目光落到茶館櫥窗裡陳列的稻草編成的馬時,卻立即停住了腳步,說:“真好玩。

    買一個吧?” “買它做什麼?”小野木的言外之意是,連孩子都沒有,買它給誰玩呢? 結城賴子以微笑的目光看着小野木的臉:“做個紀念嘛!和您到這兒來一趟……” 說着,她那修長的身姿便湊到了茶館跟前。

     小野木點起一支煙,在原地等着賴子。

    不一會工夫,賴子選中了一匹稻草編制的馬,然後又向茶館的老大娘問了幾句什麼。

     “您看,可愛吧?” 賴子走出來,手心上托着馬。

    纖細的手指向上攏起,那匹小馬蹬開四條長腿,躍然掌上。

     “為什麼這兒賣稻草馬,您知道嗎?” “不知道。

    ” 小野木朝前走去。

    路旁溢滿了涓涓流動的泉水。

     隻聽結城賴子以悅耳的聲音背誦道: “赤駒山野容易放, 待尋歸廄難收缰; 多摩群嶺走夫君, 妾身不欲意彷徨。

    ” “這首詩出自《萬葉集》呀!”說着,她悄聲笑了。

     “真知道得不少呢!” “與檢察官先生無關!其實,我也是從入門書上照抄照搬的。

    ” “在茶館還問了些什麼?” “有紫丁香的地方” “問到了嗎?” 賴子輕輕搖了搖頭。

     “說是樂于此道的花迷們正在栽培,但現在正忙,所以還看不到。

    聽說寺裡盆栽的已經枯萎了。

    這是一種野生植物,栽在花盆裡活不成。

    真想看看呀,據說現在正是開花季節。

    ” “比起紫丁香的花朵來,”小野木略帶揶揄地說,“難道您不想看看它的根部嗎?因為您很喜歡和服,總該想看看那種江戶紫的原料吧?” “還沒喜歡到那種入迷的程度。

    ”賴子笑了,邊走邊說,“不過,我很佩服,這些事您都知道呢!” “請别小看人。

    盡管當檢察官還是初出茅廬,可這點事還是知道的。

    ” “比起根部來,”賴子說,“我還是想看看因《萬葉集》而出名的開花部分。

    ” 在道路快進入樹林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地下水蓄積成的池塘。

    池中有一座七福神之一的弁财天神小廟,水面上開着白色的睡蓮,池邊有紅色的杜鵑。

     一對老夫婦拉着孩子的手,正站在那裡望着池水。

     長有榉樹、楓樹、橡樹的樹林,遮天蔽日,把地面的野草都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路兩旁,頭年的落葉重重疊疊,在這層厚厚的朽葉下面,清澈的水流潛行而過。

    款冬在茂密的草叢裡已經開始枯萎。

     深大寺附近,到處都是湧出的泉水。

    這些地下水從泥土和落葉中滲透出來,在草叢裡流動。

    流到狹窄斜坡處的,成了小小的瀑布,流到住戶旁邊的,或被引進流水管,或被引進池内存積起來,或者從粗糙石頭疊起的水閘中流走。

     走在路上,不斷從林中的什麼地方傳來泉水咕嘟咕嘟湧出的聲響。

    有一棵樹被砍掉了下邊的枝杈,高高的頂梢挂着一隻養鳥的木箱子。

    樹林下面很暗,朝上望去,陽光透過稠密鮮綠的嫩葉,象圖案玻璃一樣,發出翡翠般透明的光亮。

     樹林裡十分幽靜,杳無人迹。

    遠處的公路上,有一輛紅白兩色的公共汽車,正從樹木的空隙朝前駛去。

     小野木喬夫停住腳步,朝後轉過身去。

    結城賴子正從斜後方向走過來,所以便很自然地成了擁抱的姿勢。

     “有人來啦。

    ” 賴子低聲說了一句,閉上雙眼。

    由于樹葉的緣故,臉色顯得很蒼白。

     小野木吸到了平時香水氣味中夾雜着的女人嘴唇的淡淡香味。

    鳥兒攪動着上面的樹葉飛走了,此外再沒有一點兒人的動靜。

     賴子從袖筒裡取出手帕,擦了擦小野木的嘴唇。

    潔白的手帕沾上了淡淡的紅顔色。

    然後又盯着小野木的臉着了一會兒,默默地走到前邊去了。

     路已到了崖壁中間,兩側都是塌方後露出的紅土。

    崖上垂着無數條光秃秃的樹根。

     坡路的兩旁,長着一叢叢葉子四周變白的山白竹。

    來這段路之前光線很暗,而坡上卻是陽光普照。

     “小野木先生。

    ”賴子一面上坡一面說,“您與那樣的小姐結婚正合适呢。

    她長得不是很漂亮嗎?” 聽到這句話,小野木知道賴子心裡還一直在想着那個年輕的姑娘。

     二 走上崖壁塌陷而形成的坡道,一直遮在頭頂的樹木突然閃開,又可以直接看到太陽和蔚藍的天空了。

     道路很平坦,一片片剪得很低的草坪,象公園一樣。

    實際上,既有亭榭,又開設着茶館。

    似乎是出來郊遊的幼兒園的兒童們,正在揪着小草嬉戲。

     “怎麼辦?” 小野木問道,他的意思是折回寺院方向。

     “一直往前走吧!” 結城賴子仍舊朝前邁動着雙腿。

    在大多數情況下,發問一方總是小野木,而作答的是賴子,并且回答的方式總是以行動來表示。

     兩個人默默地逛着。

    小野木看了看賴子,隻見她的半邊臉上挂着愉快的微笑。

     穿過公園走到街道上去,這中間有相當―段距離。

    在這麼長的時間裡,賴子一直保持着那樣一副神态。

     這條街道,是由三鷹通往調布方向的,公共汽車和各種機動車輛川流不息。

    眼前就有一個公共汽車站的牌子,一位老人正蹲在那裡不耐煩地等着。

     “乘公共汽車嗎?” 小野木這樣問了一句,但賴子卻搖搖頭。

     “再走走吧。

    ”她的腳步仍沒有放慢,“不知為什麼,我今天隻想走走呢。

    ” 小野木又看了看賴子的表情。

     街道的一側已經沒有房屋,是一片低矮的樹林。

    從路面向裡有一條小路。

    賴子獨自走上了那條小路。

     “往那邊走,通到什麼地方?” 小野木有點責怪地問道,而得到的回答卻是: “總會通到一個去處的吧!隻要有路。

    ” 這條小路的一邊,原以為是低矮的樹林,其實卻是專門培植盆栽花木的花木匠的院子。

    自然,看不出那是一個院落,裡邊密密麻麻地生長着名目繁多的各種樹木。

    而且,那些樹木都經過精心剪修,任意取過一棵來,都是可供觀賞的藝術品。

     小路的另一邊是田地,麥子已經發黃。

    栽種樹林的面積很大,種植莊稼的農田也很開闊。

    從那片樹林的深處,不時傳來剪枝的聲音。

     這條路上絕少碰到行人。

    隻偶爾有農夫拉着架子車走過。

    路的盡頭,西斜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真滑頭呀,小野木先生。

    ”賴子說。

     “您指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