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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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納員之後,我已經好久沒進過京興市的高級餐廳了,便訴苦般地玩笑道:“我還算‘爺兒’?那怎麼一直沒機會和地位進行腐敗活動呀?!在京興,我還從來沒到過娛樂場呢。

    ” 不知道為什麼,在苟連生面前我總感覺很放松,跟他說話時,不是挖苦他,就是和他開玩笑。

    而他呢,像一個天生的受氣包,也不生氣,反而樂不可支的接受了。

    現在,他見我說了這麼不見外的話,又大大咧咧地開口:“我覺得當官的一幫子‘爺兒’,都會他媽的裝孫子!活得忒累!你們也是一輩子,怎麼就不能剝去自個兒的面皮,活出個真樣兒!該哭你就哭,該笑你就笑,該打你就打,該罵你就罵呢!” “你說的不對,不是所有的幹部虛僞,而是一些幹部虛僞,不幸這些虛僞之人也成了幹部!” “我不會咬文嚼字的!反正就這麼個意思!” “可我算啥子幹部?還不夠裝孫子的規格吧?” 見我臉色不怎麼好看,苟連生趕緊自己圓場:“不過呢,我知道,柳小姐在當官的堆兒裡,還是可以改造好的!而且,我也不是專門兒指你!”“那你專門指誰?” 苟連生詭秘地眨眼,支吾道:“我們葛總有一句著名的順口溜:‘謀事在人,成事在吹!成事大小,看心多黑!’反正人不少!還是你自個兒咂摸着瞧吧!” 吃飯的時候,苟連生不見了。

    一張大餐桌上,吃飯的隻有我、章副行長,還有久聞大名而才見其人的葛總。

     葛總五十九歲,矮胖的身材,頭發花白,嘴唇厚而大,一對大眼睑像金魚的眼泡一樣下垂了。

    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感覺像進了明代墳墓,總從這個老男人的身上,嗅到一股難以名狀的腐朽的味道,而且,這腐朽的味道似乎洋溢在他的口、鼻、眼之間,泛濫在他所有的毛孔之内! 據說,他出生于河南的窮山村,十三歲就流落到了京興市。

    原來大字不識幾個,是個地道的工人,而且是沒有半點技術含量的搬運工!在手上長繭就是文憑的時代,他由組織推薦,憑着一手老繭,光榮地成為了京興市第一代工農兵大學生,學的是與他現在的工作根本就風馬牛不相及的“民間文學”。

    據說,葛總不但自己喜歡創作、編纂順口溜,而且他的畢業論文也居然是《論順口溜對中國文化的構造》,在他的眼裡,順口溜無異于上可安邦,下可育民的大學問。

     這裡的飲食是粵菜。

    京興市像中國所有的大都市一樣,在餐飲方面已經到了非粵菜,不足以體現其高檔的地步。

    然而,在擺得滿滿的餐桌上,那“手抓蝦”,卻明明是死蝦,蝦肉既白,且木和糟;那“三紋魚”,也分明是死魚的肉,軟塌塌的,吃了讓人惡心。

     “這京港娛樂城可夠黑的!死了好久的魚做的三紋魚片,就三片,居然賣到一百二十塊錢。

    我看,咱們都要到消費者協會告他們去了!”章副行長驚詫着。

     “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

    這兒的服務可是蓋了冒,沒治了!呆會兒,您自個兒瞅瞅就知道啦!”葛總粗聲大氣地說,沒一點文化人的意思。

    别看葛總貌似人粗,他慢慢地剝着蝦皮的時候,手下的活卻真細:他居然吃掉了蝦肉,而完完整整地保全了蝦皮,并且,把那吃過的蝦皮,齊齊整整地擺了一盤,比碗裡那沒吃的蝦,還好看呢! 我沒吃過幾次這東西,自然不得要領,可章副行長是機關衙門出身,對于吃手抓蝦,想必也應該有過無數次經驗,卻也始終不懂得這裡的訣竅。

    我想,苟連生說當官的會裝孫子,不會是專門指葛總吧?看他吃蝦的水平,絕不是一般的腐敗訓練就能修煉成如此正果的! “瞧,這不?服務不是來了!您看蓋了冒沒有?”葛總向前面努努嘴。

     我順勢看去,隻見三個着泳裝的妙齡女郎,像三隻美麗的花蝴蝶一樣,從一面龍鳳呈祥圖案的巨型屏風後,輕盈地閃出。

    她們在屏風前,稍作停頓,各自把一隻細手插在細腰上,揚起另一隻,向客人們揮舞,弱如楊柳枝一般,算作亮相。

    愛好捧場的人,稀稀落落鼓起了掌。

    聽到掌聲,三個女郎,立刻精神絕爍,大約她們的感覺也絕爽起來,又用揮舞着的那隻柳條般的細手,從各自的嘴唇上,漫天遍野地揚撒起了她們的飛吻。

    于是,滿堂響起了掌聲、口哨聲和歡呼聲。

    在衆人的歡呼聲中,三位靓女開始在餐桌中間鋪着紅地毯的寬敞的過道上,甩開模特步,花妖一般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