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滅燭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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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瓦枕,枕之聞其中鳴鼓起擂,一更至五更,鼓聲次第更轉不差。

    既聞雞鳴,亦至三唱而曉,抵暮複然。

    武孟以為鬼怪,令碎之。

    及見其中設機局,以應夜氣。

    識者謂為諸葛武侯雞鳴枕也。

    (《客座新聞》) 萬曆丁酉,黃鶴樓重災,颠風大吼,火飛越城樓縣治,遂及鶴樓,一時灰燼。

    鶴樓從雲中鼓風焰所着處千八百家,不屬而焚。

    先是江夏令葉公夢一赤發兒,侍案頭,又于卧榻拾一石,熱可炙手,兆已先見。

    又先一歲所,東門黃鹄山白氣自地起,彌日亘天。

    而鶴樓後山岸,舊嵌有石碑,為昔人文字,不知何由放光如炯,竟能照隔江城閣,風帆雲樹,曉暮随日光出沒處,湛湛可辨。

    遊觀者傾城,人皆以為祥,不測其故。

    (《彙書》) 萬曆乙巳,妖書變作,内外如沸,第戮生光,以伸三尺。

    其時後宰門外沿皇城一帶,牆下地上影出城郭山林人物諸狀。

    有鐵騎數百臨城,皆張旗幟,俨如圖畫,甚分明,移時漸滅,四五日絕蹤。

    (《繪園》) 萬曆四十四年冬,山東臨邑縣紀家窯忽夜見火光如燈,随煙而出。

    三月初四日申府,随委典史張鳳帶領百人,四散埋伏。

    二更遙見火光突出,其大如鬥,明亮直上,約高二三丈,複墜下地散漫,三夜皆同。

    有人遇見火趕近,一二丈即止,不傷人,不損物。

    巡按畢懋康奏聞,考傳史,有雲幹旱者,有雲刀兵者。

    (《先曾祖日記》) 康熙甲寅予同羅景明、王守之遊黃山,次桃花庵,浴湯池。

    四月一日宿文殊院,更深忽放白光,置身銀世界中,山鳥齊鳴,諸峰了了,神像須眉畢照。

    予驚起咄咄稱奇,羅子曰:“好月好月!夫朔安有月?”語未終,黑暗如舊,佛燈熒然。

    詢之老僧,曰:“此佛光也,非有大緣不得見。

    ”次日登蓮花峰,海黑江黃,極其分明,縱遊六日,未能盡其勝。

    時予茹素餐,山中珍珠菜色味佳絕。

     泰山之市,因霧而成,或月一見。

    嘗于霧中見城阙旌旗,聞弦吹聲,最奇。

    張瑤星曰:“登州鎮城署後太平樓。

    其下即海也,樓前對數島,海市之起,必由于此。

    每春秋之際,天色微陰,則見,頃刻變幻。

    島下先湧白氣,狀如奔潮,河亭水榭應目而具,可百餘間,文窗雕闌,無相類者。

    中島化為蓮座,左島立竿縣幡,右島化為平台,稍焉三島連為城堞,而幡為赤幟。

    睢陽袁可立為撫軍,時飲樓上,忽艨艟數十揚幡來,各立介士,甲光耀目,朱旗蔽天,相顧錯愕,急罷酒料理城守;而船将抵岸,忽然不見,乃知是海市。

    ”《遁齋聞覽》曰:“湘潭方廣寺,四月朔日在東壁,則照見維揚官府樓堞民物影著壁上。

    ”林景熙《蜃說》曰:“漢志載海傍蜃氣象樓台,初未信也。

    避寇海濱,僮報海中忽湧數山。

    予登聚遠樓,見奇峰疊,城郭台榭,中有浮圖老子宮,詭異千狀,近晡而滅。

    ”筆談所紀,往往類此(《物理小識》)。

     天啟三年九月,鳳凰至河南禹州,身長丈餘,百鳥相從,不計其數。

    内有鳥如馬之大,本處官以面飯設祭,隔三裡之遙,住七日去。

    ε死之鳥,不計其數,地上榛松梧子,厚尺餘。

    (《先曾祖日記》) 天啟二年,山東一帶人家藏倉,小黑馬料豆,盡飛不見,适儀真人于清明日,男婦上墳北門外小坡于田間各檢取有小黑豆,或一撮,或至二三合者。

    (同上) 天啟七年鎮江東北裡徐山,因蝗蟲無收,米貴。

    有鄉老夫婦難以度日,二人思自盡,忽來一老人勸雲:“無自盡,跟我來,有物與你食。

    ”至一山,叫帶鋤挖土。

    貧老曰:“土豈能食乎?”老人曰:“挖下自有物。

    ”依将土挖開,果見有白粉石,貧者口噙如粉,即言曰:“爾非神仙乎?”老人回雲:“我非是仙,那前來者是仙。

    ”回頭已不見,鄉人争取,救活萬人。

    (同上) 天啟七年四月十一日,霍山縣路旁洪水沖出劉伯溫碑記,生出西山馬,卸卻貴州鞍,殺盡五溪苗,踏破大元關。

    天啟命逢下甲子,黎民塗炭饑荒死,奴輩道從民大亂,定固安邦血流楚,隻恐木上生銅鐵,是是非非方信武。

    (同上) 天啟七年二月,鎮江地名戴港,挖出一石碑雲:“九世悠悠地上休,巍巍福地反淇州,人間若問消磨事,隻在龍盤蛇上頭。

    三十八歲算八字,江上東邊黑水流。

    寅卯起辰巳止,淡淡水,不用米,還在常,不在揚。

    星在日邊出,搖在五年頭,碑出幹戈動,東邊血水流,寅卯辰巳午,人難過,鬼神愁。

    ”(同上) 周太守令樹有劉仆之妻,六十産一兒,無異他人子,但無齒。

    (《獨樹屋稿》) 一牙儈家,嘗請客,剩着品,用竹籃挂檐下,每至次日,一無所有,疑諸婢仆偷食也。

    一客在湖中買包為業,偶寓其家,與吊挂竹籃處相對。

    至更深,見門外有移竹聲,客起視,一犬頭頂一桌,至吊籃處,跳桌上,前足豎起,将籃取下,盡食完,複挂起,将桌頂在原處。

    客即将門掩上,忽推門聲,客驚怖不開。

    次早客下湖收包,其犬竟入客房,将行李唆碎。

    及客回家,見物破壞,向牙儈說其颠末,索犬,已逃去矣。

    一日客同衆客往鄉收包,見當路中心,挖一大坑。

    及至,見前犬從中跳出,幾被其傷,幸衆客有傘救護趕走,竟不知其終雲。

    (《先曾祖日記》) 崇祯四五年,河南草生戰鬥狀,有人馬形,皆若披甲持矛,馳驅糾結。

    七年河南孟縣民孫光顯祖墓在河陽釋東,有葡萄草,夏抽新條,條列萬狀:有美人者,達官者,為龍鳳,為龜麟,為雀魚蛇鼠,為蟬為孔雀鹦鹉。

    道臣曹應秋取得三美人一鳳,一鹦鹉。

    美人黃衣白裳,面施粉黛;鳳苞羽五采;鹦鹉栖于架,架上有盞,盞中有栗,染生動,善畫不及也。

    其連陌王氏黨氏茔,所産皆同。

    有一草而枝蔓出二茔外者,即與凡草無異。

    十六年有商人自山東載花豆渡淮,及出賣,如人首然,耳目口鼻鹹具。

    十七年太倉邑紳知臨川,張采家李生黃瓜,采歎曰:“古語雲‘李生黃瓜,民皆無家’,亂其至矣!”即而采亦幾及于難。

     康熙庚申年十一月朔,白氣長二丈餘,現于西南,月餘不消。

    兵部侍郎成其範奏曰:“此主災逆速滅之兆。

    ”無何而滇黔平。

     崇祯元年,五鳳樓前獲一黃袱,内襲小函一卷,題雲:“天啟七,崇祯十七,還有福王一。

    ”清晨内侍得之奏禦,上命巡視皇城各定推究。

    科臣奏此必妖人所為,一加推究,必有造訛立異,簧鼓聖能者。

    上可其奏,立命火之。

    (《綏寇紀略》) 崇祯辛巳,姜如須過後湖,入一庵後殿,封具題,乃開,皆裸佛交媾形,凡數百尊。

    守者曰:“前年大内發出者,其像皆女坐男身,有三頭六臂者,足下皆踏裸男女,累人背而疊之。

    ”考元成宗大德九年,天甯寺有秘密佛,即言此像。

    圓殿茜帽,已兆演揲,鄭所南《久久書》亦言塑裸佛與妖女合,是也。

    其言邪教,淫殺尤甚。

    又口外之西番僧,猶有食肉近女,如此等者;但不取童男女血,生刺孕乳血,以點佛唇為供養耳。

    然往往有異術,如斷肢複續之事,無乃如《北吏》之押不盧乎?蓋自漢時即有西域幻人。

    易牛馬首,指端出浮圖者矣。

    香山奧為舶口,呂宋人常往來,有三巴寺奧媚至寺得内,謂之忏悔,又何疑真臘之陣毯乎?若葛蘭國浮屠有濁肌者,亦娶如寄褐。

    唐房千裡《投荒雜錄》曰:“南方蠻以女配僧曰師郎,天雷苗中有師娘者,方許住庵,令人摩阿濕毗之腹祈子,則其俗然也。

    ”(《物理小識》) 義犬庵在蕃育署,萬曆中庵中犬搏鄰雞,領以诟主僧宗住,宗住執犬佛前撻之。

    他日複犯,宗住縛之,将以就屠。

    犬撐住作乞憐狀,宗住曰:“汝能悛,尚可宥也。

    ”因架石作阱,高不逾尺,置犬其中,自是蟠踞阱中不出,食避葷腥。

    一日到佛前伸兩足,伏首作頂禮狀;宗住知其且化去,為誦《涅經》送之,始化,庵以此得名。

    (《耳談》) 崇祯八年元旦日,黃梅縣小南門外,天落黑子,周圍十餘裡。

    鄉民在地上檢來,如綠豆垂粟子大,炒食,内仁如核桃肉味,窮人可以充饑,富家食之腹脹。

    一合可炒一升。

    有檢二三升者,有檢上升者,盡落泥内,名為烏谷,殼黑色,又如垂粟。

    傳言崇祯六年,撫州被流賊之亂,人民逃竄,賊平複,業無食,民仰天哭,忽地亦落此烏谷活民。

    (《先曾祖日記》) 崇祯九年,鳳翔學前,鳥集地數萬為陣,方能應矩。

    十年秋蝗飛蔽天,食禾無遺。

    十一年蝻生食麥,及秋成蝗食禾,人大饑。

    十二年夏,有星隕于鳳翔袁畫師家,不及地旋轉如冶金,良久漸高飛去,照數十裡。

    又大鼠成群食牛,入人腹,食嬰兒見骨。

    (《陝西通志》) 錢塘黃相國機諸生時,杭帥欲伐其靈隐祖茔木。

    相國夜夢金甲神求救,覺而<龠頁>之郡邑當事,莫為理。

    方窘甚,帥忽患心痛曰:“神射我。

    ”遂死,木得不伐。

    後相國謝世,木亦為枯。

    休甯方口,為吳相國正治祖茔,有松若繡纟散,纓絡下垂。

    相國官日起,松枝漸至地,蔥翠交接處,洞開八門,遊宴其中,俨然廣廈。

    相國沒,今松亦漸枯。

    蔭木關命詠,而子孫每自戕之,何欤?(《嘯虹筆記》) 都城寄園梨一株,逾常味,先是李相國蔚過艾司寇元征,食而甘之,司寇每當梨熟,辄摘以饋。

    園傳徐總漕旭齡,迄餘三十年,饋以為常。

    癸亥梨大熟,倍于前,甲子相國薨,梨樹随枯。

    是年天安門外天柱折,人皆謂關相國雲。

     崇祯壬午,南闱二場後,外間喧傳棘場開一窦,疑有關節内達者。

    監試監臨官俱入内簾省視,則牆兩層,外層有穴,而内層牆無之,遂窒之而已,至後夜仍穴之成窦。

    監場禦史葉瞻山于夜躬伺之,則兩狐先後自窦而出,兩眼如燈射入,群疑始釋。

    自此江南淪陷,是科已後,不複為明之南闱矣。

    (《志異》) 是科主考将至,尤訛傳曰:“壬午不開場矣!”亦成谶語。

     黃州師巫甯均見一鼠盤旋道上,忽入地穴其下得銅印,上篆“扶鸾王印”,用署符咒,能呼風雷。

    後柄損,遂不驗。

    (《珊瑚網》) 京師顯靈宮道士,買一魚,腹有秦白起妻字。

    京口邬汝翼于萬曆丙子,遊于杭人屠家,宰豬者去毛盡,豬腹丹書數字曰秦桧十世身。

    白坑趙卒四十萬,身賜杜郵劍,今二千餘年,而妻尚受魚屠。

    秦桧誤國戮忠,即免藁街,今五百年,孕身十世,亦正受豕戮。

    陽罪止于一時,陰罪至千百載,可不畏欤?(《耳談》) 海鹽有宋姓者,嘗逋官錢,因棰楚。

    貸朱金,貧無償,臨死泣曰:“吾負公,死當作犬償耳。

    ”逾年,忽夢宋至曰:“昔欠公恩債,明日公家犬子生,有純白,左股橫黑點者,即我也。

    ”旦起視,果如夢中所說。

    一夕賊二十餘,來劫其家,方抵門,此犬先繞室嗥,人得盡覺,複齧寝室扉,悲鳴若哭。

    知有異,急開戶攜妻孥走,呼僮奴伏屋外邀賊,殺一人,生擒其一,将訊得餘黨,盡伏辜。

    明日此犬長嗥不食,數日死,為文祭之,其孫茂才學章作《義犬記》。

    (《海鹽志》) 蘇州府沙良著以歲貢候選都門,願得補官近魯地孔村,一谒先聖,以慰仰止之懷。

    未幾,竟得授曲阜縣丞。

    初下車,齋三日而後行禮,方跪拜俯伏,忽聞金石之聲;意謂文廟所奏,拜畢登堂,阒無人焉。

    時以為緻誠所格,禦史某,為撰記于學亭。

    (《彙書》) 朱元芳族人家閩邵汀山峪中,得窖金銀器歸,忽忽穢甚不可禁,且小口時有厥。

    長老雲是流賊窖金時,常困苦一人,至求死不得,約之曰:“為我守窖否?”其人應許,複苦之,如是數四應許,閉之窖中,遇金者祭度而後可。

    朱氏如教,上章曰:“汝為賊守久,當我得此金,度汝命。

    ”已而穢淨病已,朱氏用富。

    有中表周氏遇此度之,終不能得也,反其金窖中。

    昔聞虎伥,茲為作《銀伥詩》死亻丸為仇守,□爾何其愚?試語穴金人,此術定何如?(《玉茗堂詩集》) 北京城南二十裡,有囿曰海子,方一百六十裡。

    海子西北隅,歲清明日,蟻億萬集壘而成丘。

    中一丘高丈,旁三四丘,高各數尺,竟日而散去。

    今土人每清明節,群往觀之,曰“螞蟻墳”,傳是遼将伐金,金軍沒此,骨不歸矣,魂無主者,故化為蟲沙。

    (《帝京景物略》) 漳州潘尚書榮為給事中日,奉使海外,忽一大鳥飛集舟上,形似鹳雀。

    稍摩其掌,海舟四五十丈,為之搖捏不已,良久飛去,舟以幸免。

    又泊舟一港,忽風卷海波,舟纜為斷,幾欲随流而去。

    遙見海瀕有赤燈數百,明滅而東,舟人雲:“此蝦目也。

    ”蓋海蝦成群而過去雲。

    (《謝太守說》) 休甯闆橋,有人伐竹,遇一竹甚堅,再三砍之,方倒。

    竹凡十三節,節節之中皆有觀音大士像,今供奉本村庵中。

    (《切庵偶筆》) 落石台在休甯小南門外,懸崖峭壁,前臨深溪,巨石偃水中,可坐百人。

    複有雲頭石,為下流藩蔽,稱勝覽焉。

    炭中供奉銅鑄觀音,天啟壬戌,有盜利其銅,梯ㄌ而取之,碎其法身,惟頭獨存,藏于,遂迷不識路,于稻田中往複數四。

    行人覺其異诘之,應答支離,搜得神頭,送縣枷責。

    山僧奉其頭抄募,複鑄聖像。

    (同上) 休甯崇壽觀奉玄帝,有人盜神前銅劍。

    吳四如适以醮事宿觀中,夜半夢有人促之起雲:“神前劍被人盜去。

    ”吳不以意,複卧如故,而夢中人複促之。

    于是喚道士秉燭,劍果失矣。

    追出觀門,見一人凝立道左,如醉如癡,急叱之曰:“汝奈何盜劍?”其人不認,而神色甚沮,欲共執之。

    始徐言曰:“劍在田畔泥中。

    ”尋之果獲。

    劉子昭有仆,行經觀前,忽塘中有鬼出魅之,神為驅逐其鬼,而護劉歸家。

    比仆醒詢之,則雲:“行到塘前,一怪物突來祟我,先飲以茶,後食以餅。

    我皆不受,漸覺昏迷;忽見觀中有金甲神仗劍出,叱而驅之,亦不自知何以倏到家中也?”翌日到觀謝,見逐鬼者,乃高元帥也。

    又康熙初年,修觀時,瓦匠上屋作脊,抱鳌魚長四五尺,重數十斤,失足連魚墜下。

    衆皆大驚,以為死矣,而匠與魚皆絲毫無恙。

    (同上) 休甯城東光華廟奉五顯神,明代邑中殷阜,香火甚盛,國變後廟漸替。

    有偷兒無賴,忽開一神之背,而盜取其髒。

    偷兒鄰家怪其有金珠出兌,亦不識所從來。

    俄而偷兒于大東門外出淨,忽髒頭努出寸餘,傍有一犬銜之而走。

    偷兒負痛喊逐,而犬走愈遠,抽出大腸數尺死。

    (同上) 馬當鎮在東流縣江濱,江流洶急,所謂水莫險于馬當是也。

    休甯程姓者,乘舟過此,失足落水,大江森茫,莫可撈救。

    次日起錨開船,而程客端坐錨齒上,身體柔軟,類醉人,姜湯灌之複活,雲:“恍惚間,見三白衣人立我前,初不知在水國也。

    ”知為三官救護,乃立廟江上。

    (同上) 四明倪公棟為南兵郎,過景州,輿中假寐,見萬隊雲屯,前一金甲将軍,若相迎狀。

    詢為誰?曰:“周亞夫也。

    ”既出北門,驟雨,停一敗廟中,即亞夫廟也。

    輿中拈一舊帙,複得《亞夫傳》,心異之。

    少複寝,則見夢且揖曰:“吾室苦為牧豎所穢,得一掃除可乎?”夜次獻縣,為邑令趙完璧言之;明日詢之,有古筱地,則周墓在焉。

    因新其廟,立主懸扁,禁樵采,趙後為太常寺少卿,倪淮安太守。

    (《湧幢小品》) 武昌縣因江漲漂一物如魚鱗,于田間大如席,或曰龍鱗也。

    姑蘇有直指使詣學宮,大風吹下一布巾,橫直皆丈餘,以貯郡庫,見《蘇州府志》。

    海上有大魚過崇明縣,八日八夜始盡。

    又崇明灘上有魚死,長十丈,見《崇明志》。

    海舟泛琉球,夜見山起接雲,兩日并出,風亦驟作,撼舟欲覆。

    衆皆駭惑,舟師搖手,令勿言,但閉目,坐久,始不見。

    舟師額手賀曰:“我輩皆重生矣。

    起接雲者,鲸魚翅也。

    兩日,目也。

    ”見《使琉球錄》。

    某年海上浮一衣來,長二丈,兩袖倍之。

    鹹熙二年,有大人見于襄武,身長二丈,腳迹二尺二寸。

    符堅時,河中得一大屐,長七尺三寸。

    又有桃核可容五鬥,籍陪京庫。

    關中曾墜一大鵬鳥毛,萬左史元獻雲:“親見在某郡庫中,毛以久盡,獨其孔橫置在地,平步入之無礙。

    ”或又載海邊人家,忽為糞所壓沒,從内掘出。

    糞皆作魚蝦腥,質半未化,蓋大鵬鳥過遺糞也。

    莊生之言震蕩無極,其曰任公釣鳌,誇父逐日,大鵬運海之類,似皆是實。

    (《耳談》) 崇祯甲申,漳泉鎮海衛學文廟孔聖像首忽墜地,人人駭異。

    未幾,大學士黃公道周、楚憲司陳公賓、蜀撫陳公士奇相繼死節,三姓将亡之兆,豈不信乎?陳公字弓甫,少食貧,常系竹筒于腰,向親知覓油夜讀,無則升屋瓦,映海月咿唔,多至夜分不寐,學極該博。

    少糾鄉裡,防海盜劉香,與諸士習水戰,铳藥悉自制,以手試之,臂毛不焦者為佳,乃充用,賊果不能當。

    (《座右編》) 順治三年丙戌,黃公道周以相國募兵,給容劄百函,号召得百餘人。

    由閩中出開化馬金嶺,緻休甯界,時張提督天祿标下許弁,昔曾從事黃公,假意出迎,遂執入囚車,經過舊市。

    予童年見之,綠袍方巾,手一卷,坐車内。

    予尾車後,至長充鋪,相國目予曰:“小子何戀戀耶?”張公械送江甯,相國絕粒不食,積十四日不死;内院洪承疇憐而欲生之,卒不能屈。

    予聞相國畢命,為之淚落。

     湖州烏程縣士人莊姓者,其室有娠,及期腹痛不可忍。

    迨産,忽得一蛇,友駭甚,腹仍痛。

    複有一蛇在腹中,不能産出,遂至于斃,一時傳以為異。

    近世産子,目生于頭,有目無鼻者,往往多有。

    或由其父母交合時,值疾風狂雨,得天地之偏氣耶?殆不易解。

    (《随月錄》) 杭郡舉子張治,一日對鏡,見鏡中之貌,另是一人,曰:“有你有我,無你無我。

    ”大駭不省。

    明年辛醜,行赴春官,與一人同車,乃鏡中所見者,問其姓。

    曰:“我會稽張治也。

    ”遂大喜,後果同登榜,杭者選南部主事,會稽者選北道;不二年,二人皆死于官。

    (同上) 康熙十五年五月初一日午時,日麗中天,皎潔異常。

    忽有大風黑氣,自西而東,莫知起止,撼房拔木,堆石擁沙,瓦葦等物,飛揚蔽天。

    兼有人從西山王姑寺等處,帶至前門大街堕下者,有前三門大街集上之人,竟不知去向者。

    遠近傳聞被空中所堕木石磚瓦擊死者數十人,乃從來未聞未見之事。

    (《邸報》) 湖州城東金婆樓側迎真道觀,有黃鷹甚巨,疊巢樹頂,栖息久安。

    康熙甲子秋,不知何來雙白鳥,比翼翺翔,據其巢而撫其卵,鷹不敢與争。

    薄暮凡城之内外鳥雀等類,皆止宿其傍,亦不聞有嘤鳴上下者,宰牧鹹為驚異,戒施網弋。

    裡人環睹,童稚聲張,鳥俯視無懼意。

    無何飛去,不知栖所,說者謂為白鳳雲。

    (《西臯外集》) 成都武侯祠廟圯,觀察使宋可發艾石修之,取池土築牆,得石一方,如古磚,廣徑俱二尺,中橫列三言四句,有雲:“水月主,庚不大,蓋十八,龍複卧。

    ”中心上書武侯諱一字,下直書千一出三字,隸法遒勁。

    觀察築一亭,以石嵌壁下,複勒一石,自記始末。

    大約上三句隐清康宋三字,蓋武侯預知千餘年後,修其廟者為宋公也。

    (《萬玉山房雜記》) 景陵麻洋潭有女轉男身者,康熙己巳予往鄖,溯流上,舍舟走就訪之。

    至其家,荜門圭窦,此子出揖客,宛然姣童子也。

    詢其姓黃,名天泰,小字喜生;其父绮文年七十二,母六十九。

    家甚貧,颔下有颏骨,聲音舉止,居然男子矣。

    但細觀眉妩,尤有閨秀氣。

    绮文出小引,略曰:“予家世業儒八代矣,爰及我躬,艱于時命,屢試不能采一芹。

    初婚馬氏,賢而無子;複娶沔屬李氏女為妾,生二子三女,不意二子均未三歲殇。

    長女歸馬,次歸梁,季女名辭姑,許字聶甲子。

    李氏病故,家益貧。

    今乙醜歲辭姑十四齡矣,意欲于冬歸聶。

    三月望日,女忽身熱骨痛,夜夢神人曰:‘汝不久将作男。

    ’晨告餘,餘以為夢,漫不記憶。

    不意是月盡,徼天之靈,女果突以男形相示,事出望外。

    ”且述退婚成訟,邑令審驗,及太守各憲喚見,與某觀察賜名易衣冠月日,娓娓甚悉。

    予心異之,邀黃老與其子登舟小飲,時此子已十八,誦毛詩矣。

    更探驗之,果男子也,乃作短章贈之。

    其辭曰:“幼讀《山海篇》,往往愛神異,寡見複眇聞,翻笑《齊諧》記。

    放船漢水清,歇雨蓬煙細,人傳得祖家,咄咄多怪事。

    沿柳轉花離,披香過荷芰,令子出揖客,眉目遠清麗。

    昔為明月珠,今作璋器,德厚形亦化,誠動福自至。

    乃知天地心,樞紐易移易,握手細端相,殷勤贈名字。

    落日照蒼波,一望前林翠,沙頭更解纜,怅怅如有失:世間何事無,可以發神智。

    ”遂字其子曰仙根。

    後數月予複下方漢過之,仙根謂予所書扇,來訪者争錄去,予亦大快。

    然事所或有,理所必無,而聞人所未聞,見人所未見,每一念及,猶恍惚至今疑也。

    (同上) 陳士慶河南鄧州人,其族有登科為州守者,其父羨之,教之學書不成,棄去學百工之技,久之不樂也。

    與一二道家者遊,聞神仙之術,欣然慕之。

    乃棄其業,辭父母出遊名山,冀遇神仙者流,無所遇。

    乃入函谷關至終南,有老人箨冠羽衣,坐石洞中,辟久矣。

    士慶跪且拜于洞口,老人閉目不答,如是者累日,老人出問曰:“若何人,乃溷老夫為?”士慶曰:“吾欲求神仙之術。

    ”老人熟視之曰:“若遍體皆凡濁,豈神仙中人耶?去,毋溷我。

    ”複入洞閉目坐,士慶又跪且拜者累日,每饑,則乞食村中。

    一日老人謂士慶曰:“吾知若困饒,當有以饷女。

    ”命童子予一物,若饴,食之氣蒸蒸滿腹,遂不複饑。

    士慶愈益奇之,不肯去,又累日,老人因出一卷書授之曰:“去,求仙非女事也。

    ”士慶拜謝而去,視其書皆不省,惟末四頁,頗能識之,皆禁方也。

    士慶歸至河南,巡撫之女秋千堕地而折其足,有募能治者予百金。

    士慶以其方試之,立愈,乃挾百金以歸。

    當是時流寇起關陝,禍且遍天下,河南群盜亦起。

    其父母相與謀曰:“兒不治生産,而好遊,遊且數年;今天下大荒旱且亂,而兒羁窮在外,挾金以歸,得毋從賊乎?”乃詣官言狀,官因系士慶,而其族人為州守者,方家居,為請于宮而免之。

    士慶自言得異書,父怒奪而焚之,士慶急從火中掇拾,僅存其末四頁而已。

    居有頃,群賊破鄧州,士慶家皆亡。

    士慶為張獻忠所虜,在軍中依其書試之,煮水成膏。

    有讒之獻忠者曰:“某男子乃妖人也。

    ”獻忠命速斬之,将斬,士慶呼曰:“吾有禁方,能使死者複生。

    ”獻忠笑曰:“姑留之勿殺。

    ”然不之奇也。

    獻忠性兇殘,每以大梃撻左右辄死,死或付士慶治之,皆立起。

    獻忠破武昌,楚王死,宮中有婢曰老腳,為獻忠所嬖。

    一日獻忠召老腳,老腳不即至,獻忠怒而持刀自往刺之,扌甚其胸及腹,洞數寸,肝肺腸胃,皆劃然委于地。

    獻忠旋悔之,召士慶而告之曰:“吾固欲殺若,若自言有仙術能活人,今能活老腳,當贳爾死。

    ”士慶曰:“烏有肺腸離體而可複生者乎?然不敢違大王之令,當且徐而活之。

    ”使人舁一木扉至,卧老腳其上,納肺腸胃于腹,以線紉之,而傅以藥。

    一日而老腳呻吟,又一日而求飲食,又三日起坐扉上,又三日而侍獻忠側矣。

    獻忠由此大奇之。

    孫可望者,獻忠之平東監軍也,飲酒醉而殺其侍妾。

    士慶見之曰:“此監軍之最寵者也,醉而殺之,醒必悔,且洩怒于左右矣。

    ”持以去,亦線紉之而傅以藥,以衾裹之,置車中。

    閱一二日,起營行數十裡下壁,士慶問可望曰:“前夜監軍何自殺其愛妾?”可望撫膺歎曰:“吾固悔之,然左右不吾谏也,吾烏能無傷?”士慶曰:“吾今複得一美人以進監軍,監軍毋傷也。

    ”乃召人持車來,啟衾出美人,即前所殺之妾也。

    視其頂紅痕如縷,美麗倍于平時。

    可望拜而謝曰:“公真神仙也!”軍中有骁将祁某,臨陣而為敵削其頰車折齒,士慶為斷一俘之頰車,以合其龈,一日夜而飲食言笑無異。

    獻忠愛将曰白某,與敵戰而炮中其胫,負痛馳歸,瀕死,獻忠命士慶治之。

    士慶曰:“傷甚矣,治之稍難;吾無子,某能父我而養我以終其身,乃能如大王命。

    ”獻忠僞許之。

    士慶曰:“其人素反覆變詐,須書券來乃可。

    ”獻忠命某書券如其言,士慶先以藥僵其痛處,鋸去其胫骨寸許,殺一犬,取犬足骨,如其長合之,而傅以藥。

    閱三日而白某馳騎入敵陣,斬發炮者頭來,其奇效多類此。

    其後獻忠死,士慶遨遊孫可望李定國間,定國既反正,久之戰敗,入蠻徼中。

    士慶随之以行,年老矣,尤日能飲酒數鬥,禦數婦人。

    人求其術,辄不言曰:“此非我所能傳,有司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