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遺老集卷之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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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大旱,逺迩焦然,無主頼。

    鎮陽帥自言憂農,督下祈雨甚急。

    厭禳小數,靡不為之,竟無驗。

    既乆,恠誣之說興。

    适民家有産白驢者,或指曰此旱之由也,雲方興,驢輙仰号之,雲輙散不留,是物不死,旱胡得止。

    一人臆倡,衆萬以附,帥聞以為然,命亟取将焚之。

    驢見夢于府之屬,其曰:冤哉焚也,天禍流行,民自罹之,吾何預焉。

    吾生不幸為異類,又不幸堕于畜獸,乗負駕馭,惟人所命,驅叱鞭棰,亦惟所加,勞辱以終,吾分然也,若乃水旱之事,豈其所知而欲寘斯酷欤?孰誣我者,而帥從之。

    禍有存乎天,有因乎人,人者可以自求,而天者可以委之也。

    殷之旱也,有桑林之禱,言出而雨;衛之旱也,為伐刑之役,師興而雨;漢旱,蔔式靖烹弘羊;唐旱,李中敏乞斬鄭注,救旱之術,多矣,盍亦求諸是類乎?求之不得,無所歸咎,則存乎天也,委焉而已;不求諸人,不委諸天,以無稽之言而謂我之愆,嘻,其不然,暴巫投魃,既已迂矣,今茲無,乃複甚殺我而有利于人,吾何愛一死如其未也,焉用為是以益惡濫殺,不仁輕信不智,不仁不智,帥胡取焉,吾子其屬也,敢私以欣某謝,而覺請諸帥而釋之,人情初不怿也。

    未幾而雨則彌月不觧,潦溢傷禾,歲卒以空,人無複議驢。

     哀鴈詞并序 昔予居故人安仲和家,将殺鴈食客,見而不忍,為作哀之之詞,今三十餘年矣。

    近讀趙公誡殺生文,有動于心,因追録之以附其後,雖文采不足觀者,取其意可也。

     烏之逺害,宜莫如鴻,浩浩長風,寥寥逺空,邈乎冥溕去萬裡而無窮。

    頋乃不幸而網羅之中,刀機是委,饔飱是充,籲嗟乎其恫爐且熾,鼎且沸,宰夫砺刃而欲前,坐客垂涎而思噬,而猶神意自若,低回睥睨,不知禍期之行至,可不哀邪?捕者伊何貪于貨鬻,用者伊何悅乎口腹,我利我欲,物罹其酷,是以知人雖有生之至靈,而亦其至毒也。

    髙而林莽,深而川淵,逺而窮邉,倮鱗介羽,胎卵濕化,皆有以緻之,而陳乎其前,封割脔脍,蒸燔烹煎,濯腥滌翔,窮甘極鮮,一邑之内,一朝之間,已有不可勝言者矣。

    人亦嘗以己而推之乎?一毛之去皆知惜,寸膚之損皆知病,所以自待如此,其至也,而獨于物不為之少憐。

    雖吾之智力可役而君之,而彼之蠢愚至死而不能訴,然其賦形禀氣同得于天,故亦未甞不苦則慘,而樂則舒,惡夭阏而重生全,奈何暴殄不恤以為當然,孰雪其冤,孰懲其愆,豈天有厚薄,固以彼而奉此乎?抑初無所主,而自生自殖,自攘自擊,勢強者勝而専不然,何其太偏也?庖廚之逺君子以為仁,已既不忍則假手于他人,夫其畏怖之情,觳觫之态可以想而知也,何必見之之素,臨之之親,聞之曰:物,我類也,類無分别,滋味之在我,可賖性命之于彼,極切至哉言乎,即是佛說,亦何必持乎誡律,推明罪業,觀地獄之變相,指刀兵之兇刼,人惟為舌之所謾,是以安為而不屑。

    嗚呼,戒之敢告來哲。

     髙思誠詠白堂記 有所慕于人者,必有所悅乎其事也。

    或取其性情徳行才能技藝之所長,與夫衣服儀度之如何,以想見其彷佛。

    甚者至有易名變姓以自比而目之,此其嗜好趨向自有合焉,而不奪也。

    吾友髙君思誠葺其所居之堂,以為讀書之所,擇樂天絶句之詩,列之壁間,而榜以詠白,蓋将日玩諸其目而諷誦諸其口也。

    一日見告,曰:吾平生深慕樂天之為人,而尤愛其詩,故以是雲,何如?予曰:人物如樂天,吾複何議?子能于是而存心,其嗜好趨向亦豈不佳,然慕之者欲其學之,而學之者欲其似之也,慕焉而不學,學焉而不似,亦何取乎其人耶?蓋樂天之為人,沖和靜退,逹理而任命,不為榮喜,不為窮憂,所謂無入而不自得者,今子方皇皇幹祿之計,求進甚急,而得喪之念,交戰于胸中,是未可以樂天論也。

    樂天之詩,坦白平易,直以冩自然之趣,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