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遺老集卷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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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辨惑 範晔史論雲,義重于生,舍生可也;生重于義,全生可也。

    夫義當生則生,義當死則死,義者所以主生死而非對立之物也。

    豈有時而輕重哉?義重于生已為語病,又可謂生重于義乎?雖然此自漢以來學者之所共蔽,晔也,淑人,何足以知之。

     唐蘇颋論夷齊四皓優劣,雲,四皓見賢于子房,夷齊稱仁于宣父,與其稱仁于宣父,不猶愈于見賢于子房哉。

    鄙哉斯言,為論不求是非之真,而徒倚古人以為重,殊可笑也。

    呂東萊曰:競驽骥者,至伯樂而定;競是非者,至孔子而定,然随伯樂而譽馬,未免為不知馬,随孔子而譽人,未免為不知人,其相去一何逺哉。

     老蘇諌論曰:蘇秦、張儀,吾取其術,不取其心;龍逄、比幹,吾取其心,不取其術。

    予謂挾儀、秦之術者,必無逄、幹之心,存逄、幹之心者,固無事乎儀、秦之術也。

    蘇氏喜縱橫而不知道,故所見如此。

     邵氏聞見録雲,顔子得位為堯、舜,孟子得位為湯、武,此缪論也。

    聖賢事業易地則皆然,何嘗有決擇之意,彼徒見顔子窮居陋巷,黙無所為,而孟子遊說諸侯,急于救世,遂敢臆度,而為是斬絶之論,豈知顔、孟者哉。

     蘇武不降匃奴,名重千古,而當時止得典屬國,世皆恨之。

    陳季雅曰:臣子合當事,不當受重賞。

    此論雖高,在臣子自處可也,施于國家則不可。

    顯忠遂良,成、湯之所以昌,崇徳報功,武王之所以治。

    信如陳氏之言,則善善之道亡,而勵世之具廢矣。

     溫公排孟子而歎服楊雄,荊公廢春秋而崇尚周禮,東坡非武王而以荀彧為聖人之徒,人之好惡有大可怪者。

     司馬君實正直有餘而寛假曹操,蘇子由道學甚髙而奨飾馮道,皆缪戾之見,不足為長厚也。

     司馬溫公論曹操簒漢,以為非取之漢,而取之盜手,失言之罪,萬古不磨。

    胡緻堂力攻之,是矣。

    及其論蕭道成當讨,蒼梧劉智逺不必赴晉難,乃皆引以相明而不廢,何邪?是非有定理,而前後反複以遷就已意,此最立言之大病也。

     東坡以武王伐殷為非聖人,斬然不疑。

    至其論範蠡之去,荀彧之死,則皆許以聖人之徒,是何靳于武王而輕以予二子也? 蘇子由論曹操曰:使其主盟諸夏而不廢舊君,上可以為周文王,下猶不失為桓文公,不能忍而甘心于九錫之事,此荀文若之所以為恨也。

    胡寅論王敦曰:使其回悖逆之心,有事于中原,與劉焜、祖逖之徒犄角進取,必可以克複舊物,不此之慮而甘為叛臣,其亦不善擇術矣。

    其論朱溫曰:為全忠計既下韓建,服李茂真,經理長安,紀綱朝政,率天下方鎮以敬順之道,唐若未亡,吾固事之,若天命改授,亦不容釋。

    嗟夫,二子之意則善矣,抑不思彼三賊者可以是而望之乎,書生之迂闊如此。

     子由雜志記道人犯罪,不可加刑事,其言甚鄙,非惟屈法容奸有害正理,而區區妄意于神仙,殊為可笑。

    蓋蘇氏議論闊疎者非一,而此等又其尤也。

     三良殉葬秦伯之命,詩人刺之,左氏議之,皆以見缪公之不道,而後世文士或反以是罪三子。

    葛立方曰:君命之于前,衆驅之于後,三良雖欲不死,得乎?此說為當。

    東坡詩雲:顧命有治亂,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