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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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門家小都休!” 董成看诏書,上有皇叔劉玄德、殿前太尉吳子蘭、國舅,并有關、張二将。

    看畢,董成請劉玄德、吳子蘭,三人待坐同看诏書。

    诏曰: “朕自垂衣治世,遍起幹戈。

    長茅茨者當自剪除,生奸佞者實難隐忍。

    昔燕丹囚于秦國,馬角而生,得脫;高祖困荥陽,紀信施忠孝。

    朕雖無德,當此困危,亦有感于心。

    戮奸臣者,已誅董卓。

    今有奸雄曹操,挾寡人行勢,當識也。

    今漢天下有倒懸之急,社稷似累卵之危,不遇忠臣,未得良将。

    如奉暗诏,當以決斷,掃除奸雄,遍告天下,各宣知悉。

    诏下國舅董成、太尉吳子蘭、皇叔劉玄德,并關、張二将。

    中平九月日,禦批。

    ” 衆官讀罷手诏,皇叔言曰:“可以參詳。

    倘若關、張二将得知,定殺曹操。

    曹操坐起,常有十萬軍、百員将,兩壁相并,把長安變為屍山血海。

    ”言未盡,窗外一人叫曰:“您好大膽!我告曹操!”皇叔開門,觑是太醫院醫官吉平。

     三人邀吉平入閣内,評論殺曹操。

    吉平言曰:“曹操一病,名虎頭風。

    吉平療之,遲疾發,可使毒藥壞之。

    ”董成曰:“曹操夜卧丸枕,日服鸩酒三杯,必能死矣。

    ”吉平曰:“我藥大毒,若咽下腸中皆斷。

    ”衆官皆喜。

    前後一月,操病發,令人請吉平醫。

    曹公不吃藥,言味别。

    吉平便罵曹公:“篡國之賊,不合死!”使藥便潑。

    操躲過,即時拿住吉平打拷。

    曹公問曰:“何人使你來?”吉平不說。

    曹操心思:多是皇叔劉備之計!當日筵會,請皇叔赴宅。

    曹操取出吉平,又問:“甚人使你來?”吉平又罵:“曹操,圖漢室賊!天交我藥你來!”令人再勘。

    吉平言:“别無人使我藥你來。

    ”又令人再勘,吉平身死。

    詩曰: 曹操奸雄自古無,吉平用藥殺賊徒; 苦刑追勘無生意,至死不言大丈夫。

     曹操打死吉平,深疑皇叔,自言:“我之過也。

    不合将劉備入朝,弟兄三人若虎狼,無計可料。

    ” 無數日,曹相請玄德筵會,名曰:“論英會”。

    唬得皇叔墜其筋骨。

    會散。

     忽一日,曾操奏帝言曰:“東方賊太廣。

    ”帝曰:“如何治之?”操曰:“可使皇叔保徐州去。

    ”帝準奏。

     玄德在路一月,離徐州三十裡,至帖口店上。

    徐州官員衙府百姓來接。

     卻說曹操故使車胄為徐州太守,奪先主之職。

    車胄也到店上。

    車胄問先主:“丞相文書有無?”皇叔言曰:“隻有皇帝宣,豈有曹公書?”車胄連忙下階,私遁徐州。

    先主曰:“若車胄先到徐州不出,如之奈何?”關公曰:“兄弟先去。

    ” 關公上馬加鞭,離徐州至近,遂襲車胄。

    車胄一躲,刀砍頭落。

    有先主至,衆官父老迎先主至大衙。

    衆官筵會畢。

    玄德曰:“關、張二兄弟并衆官,準備衣甲,遲疾早晚,曹公兵至。

    ”衆官商議,各辦衣甲器仗。

     前後無一月,曹兵果至。

    關公告先主:“可分軍三隊,兄弟先将家小下邳去。

    ”先主許之。

    關公将皇叔家小,東守下邳。

     張飛言曰:“我觀曹操軍十萬如無物!”令人告曰:“曹軍離城十裡下寨。

    ”張飛笑曰:“吾用一計,使曹公片甲不回。

    ”玄德問何計。

    翼德曰:“孫武子兵書,涉水擊城不可擊,困兵可擊。

    如是天晚,至半夜,我引三千軍劫曹操寨,先殺曹操。

    ”先主曰是。

     不防帳下一人,步隊将張本,自思:前番俺丈人曹豹使呂布夜襲徐州,後被關公殺。

    父子冤豈不要報?張本私地離徐州,入大寨,先說與曹公。

    當夜,張飛、先主引三萬軍,半夜前後去劫。

    是空寨,被曹軍圍住。

    劉、張軍兵相殺,至天明出,無片甲還。

    皇叔、張飛死生各不知。

    曹相占了徐州,安撫百姓。

     曹公升帳而坐,自言:“劉備、張飛已死,下邳見有關公。

    吾愛關公,如何得?”帳下一人言曰:“小人去下邳,美言說誘關公。

    ”丞相認得是張遼,甚喜。

    曹公曰:“如關公見者皆降。

    ”張遼遂辭曹公,早至下邳。

     有甘夫人、糜氏抱阿鬥,仰面大恸,告關公:“皇叔并小叔痛死,我家如之奈何?”關公滴淚言曰:“兄嫂活則同活,死則同死。

    ”忽有人報曰:“今有曹将張遼至于城下,高叫開門有說。

    ”關公令人叫至。

     張遼在于廳下,美髯公問曰:“徐州是失?皇叔、張飛不知存亡?”張遼曰:“亂軍所殺也。

    ”美髯公哭曰:“吾死不懼。

    爾來莫非說我乎?”遼曰:“不然。

    雖皇叔、張飛為亂軍所殺,公将家屬不知何處,倘若曹兵至城下,豈不事有兩難?關公自小讀書,看‘春秋左氏傳’,曾應賢良舉,豈不解其意?曹操深愛。

    ”關公曰:“我若投曹如何?”遼曰:“便加将軍重職,每月四百貫、四百石。

    ”關公曰:“若依我三件便降。

    ”張遼曰:“将軍言。

    ”“我與夫人,一宅分兩院。

    如知皇叔信,便往相訪。

    降漢不降曹。

    後與丞相建立大功。

    此三件事依,即納降;若不依,能死戰。

    ”張遼笑曰:“此事小可。

    ”張遼回見曹公,具說此事。

     無五日,曹兵至城下。

    曹操叫曰:“雲長下城說話!”關公曰:“三件事如何?”曹相曰:“此乃漢世,爾能投我,封爾壽亭侯,月請四百貫、四百石,一宅分兩院。

    若皇叔隻在,将軍引家小卻與仁兄相見。

    爾言建立大功,吾心腹人。

    ”關公下城,與曹操相見。

     無數日,将皇叔家小,西去長安見帝。

    帝見關公虬髯過腹,心中大喜,官封壽亭侯,月請四百貫、四百石,上馬金、下馬銀,一宅分兩院;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卻說皇叔在徐州北,約到五十裡地,九裡山谷口林内,都無數人,中簇皇叔拔劍自刎,衆人勸住。

    玄德哭曰:“徐州失離,張飛不知生死;愛弟關公将我家小,亦投曹操去了。

    ”言盡,仰天大恸。

     皇叔亦無歸,自來日東北而進。

    約行數日,見茂林映日,果園稻地,勿知其數。

    玄德問:“此是何處?”人告:“是青州界,本官是袁譚。

    ”皇叔坐馬到城裡館下了。

    來日見袁譚。

    筵會數日,皇叔言:“徐州已失,張飛生死未知;關公将我家小亦投曹操。

    問太守借五萬軍,殺曹操,救取家小。

    ”袁譚從允。

    又數日,皇叔再言,譚允而不起兵。

    前後半月,當夜歸館,皇叔帶酒,口念短歌一首,歌曰: “天下大亂兮,黃巾遍地; 四海皇皇兮,賊若蟻。

     曹操無端兮,有意為君; 獻帝無力兮,全無靠倚。

     我合有志兮,複興劉氏。

     袁譚無仁兮,歎息不已!” 歌罷,西廊下一将聽得玄德此歌,應聲而和曰: “我有長劍,則空揮歎息。

     朝内不正,則賊若蛟虬。

     壯士潛隐,則風雷未遂。

     欲興幹戈,則朝廷有倚。

     英雄相遇,則扶持劉邦。

     斬除曹賊,與君一體!”皇叔下階,認得客官乃是恒山趙子龍。

    趙雲相見,邀上階。

    玄德訴其冤。

    趙雲曰:“青州袁譚,有決無斷;可投信都,谒袁紹。

    ”皇叔與上馬,往西投信都,今冀州是也。

     無三日,趙雲引皇叔前至信都館裡下了。

    趙雲先見冀王,具說皇叔之事。

    冀王大喜,急召皇叔至,與冀王相見。

     筵會數日,皇叔又言:“曹操慢天下,諸侯俱有意借軍殺曹操,立漢室。

    大王若何?”袁紹許之,又言:“吾有虎将顔良到,必殺曹賊。

    ”有大夫許攸谏曰:“大王錯矣。

    使軍自死,大王圖甚?又不聞曹公起坐常有一十萬軍、百員将?常得勝則圖名于後,倘若失,信都不能保也!大王熟思之。

    ”許攸再言:“近聞西太山有賊将黑虎,旦夕與大王作景上,不能治之。

    ”冀王無語。

    又言:“皇叔起軍,宜與衆官款慢參詳,然後起軍未晚。

    ”袁紹不赦曹操,立虎牙大将顔良為大元帥,立左将文醜為典軍校尉,許攸為随軍參謀;領軍十萬,來破曹公;下寨。

     卻說曹操正坐間,有人報曰:“今有袁紹軍來搦戰。

    ”丞相大驚,火速點軍;即便立智囊先生張遼為軍師,夏侯惇為先鋒,曹仁為大将,克日曹相起十萬軍前行。

     數日,與冀王軍相對。

    曹操與顔良打話。

    顔良怒曰:“曹賊休走!”縱馬持槍,直取曹公。

    夏侯惇出馬相交,約戰三十合,夏侯惇大敗。

    各收軍,天晚下寨。

     次日,顔良又搦戰。

    夏侯惇再出馬,又敗。

    曹仁出馬與顔良戰,曹仁敗。

    顔良就勢掩殺,曹軍痛折太半。

    自午至暮,顔良回軍歸營,見冀王,具說得勝。

    袁紹大喜,賞軍。

     卻說曹相引敗軍回長安,請關公赴宴。

    曹操說顔良之威。

    筵宴未畢,有人報曰:“顔良引軍搦戰。

    ”操言曰:“衆軍先行。

    ”又曰:“美髯公随後押糧草去。

    ”丞相亦行上馬,與衆軍前接袁紹軍。

    兩陣相對。

    顔良出馬搦戰,夏侯惇亦出馬。

    二人決戰三十合,夏侯惇敗歸于本陣。

     曹公歎曰:“顔良英勇,如之奈何?”正悶中,有人報曰:“有關公至。

    ”曹公急接至廳,具說顔良之威。

    關公笑曰:“此人小可!” 關公出寨,掉刀上馬,于高處觀顔良麾蓋,認的是顔良蓋。

    見十萬軍圍繞營寨,雲長單馬持刀奔寨,見顔良寨中,不做疑阻,一刀砍顔良頭落地,用刀尖挑顔良頭複出寨,卻還本營,見曹公,駭然而驚,手撫雲長之背,言曰:“十萬軍中取顔良首級,如觀手掌,将軍英勇之絕也!”雲長:“關羽不強。

    兄弟百萬軍中取一顆人頭,如觀手掌。

    ”曹公曰:“張飛更強!”又有廟贊: 勇氣淩雲,實日虎臣; 勇如一國,敵号萬人。

     蜀吳其翼,吳折麒麟。

     惜乎英勇,前後絕倫! 卻說袁紹,敗軍歸營說關公殺了顔良。

    袁紹大怒,罵皇叔:“你與關公通同作計,斬吾愛将顔良,損吾一臂!”令人推皇叔欲斬。

    文醜告曰:“主公息怒,小人願往與關公交戰,報顔良之冤。

    ” 文醜引軍前行,與曹軍對陣。

    文醜叫曰:“胡漢出馬!”關公不打話,便取文醜。

    交戰都無十合,文醜敗,撥馬走。

    關公怒曰:“焉能不戰!”急追三十餘裡,至渡口,名曰官渡。

    至近,關公輪刀,關公誅文醜,觑文醜便砍,連肩卸膊,分為兩段。

    文醜落馬死。

    曹相引衆軍殺袁紹軍,十死七八。

    敗軍回見袁紹,具說關公殺了文醜。

    袁紹大驚:“去吾二臂!叵耐劉備故言關公不知所在,今損吾二将!”令人推轉先主要斬。

    不防一人向前跪下,是恒山趙雲,言曰:“其實關公不知劉備在此,若知先主此處,一徑來投大王。

    弟兄三人曾對天發誓,不求同日生,隻願同日死。

    ”又言:“小人保着劉備,相從到曹軍陣;如關公見劉備,決然來投。

    ” 袁紹無語。

    “怕大王不委,當小人家屬百口。

    ”袁紹方許,且免先主之命。

     趙雲并先主,上馬出寨前行。

    先主自思“若非趙雲,我命不保。

    想兄弟雲長官封壽亭侯,受漢家德政,亦無弟兄之心。

    今無去處。

    有荊州劉表,見為荊王,我若到,有安身處。

    不顧趙雲,縱馬加鞭,望西南上便走。

     趙雲急追告曰:“先主何往?”不語。

    趙雲曰:“先主但言,雲亦去。

    ”趙雲自思:先主非俗人之像,異日必貴,又兼是高祖十六代孫,我肯棄之?急追至近,趙雲又問。

    先主見趙雲追急,先主實訴其由,言曰:“今有雲長,亦受漢祿,不想結義之心。

    今有荊王劉表,我今且于荊州居住。

    ”雲曰:“既先主居于荊州,雲亦逐之。

    ”先主曰:“你之家屬見在冀王,亦為質當,争忍去之?”趙雲曰:“玄德仁德之人,異日必貴。

    ”二人往西南上去。

     卻說曹操,心中大喜:少有關公,十萬軍中單馬刺顔良,官渡追文醜,世之英勇,我若得佐,觑天下易可也!曹操亦伸禮而待關公,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馬金,下馬銀。

    又獻美女十人,與關公為近侍。

    關公正不視之,與甘、糜二嫂,一宅分兩院。

    關公每日于先主靈前,朝參暮禮。

     當日天晚,去二嫂宅内,見二嫂靈前燒香奠酒啼哭。

    關公笑曰:“二嫂休哭,哥哥隻在裡。

    ”甘、糜曰:“叔叔醉也?”關公曰:“聽得哥哥在冀王袁紹處見有。

    嫂嫂收拾行裝,來日辭曹丞相,往袁紹處。

    ”關公卻歸本宅。

    至來日,關公去辭曹丞相,至相府,門前挂着“酉”字牌。

    關公卻歸本宅。

    至第二日再去,相府門前又挂着“酉”字牌。

    關公卻歸本宅。

    至第三日再去,相府門前又挂“酉”字牌。

    關公怒曰:“丞相故不放參!”複還本宅,将累賜底金銀,盡數封監;并印符文付與十個美人。

    又令人收拾軍程鞍馬,請二嫂上車,出長安,西北進發。

     卻說曹相怒曰:“想雲長如此重用,中不肯守我,卻于袁紹處去!”曹相閉門三日不開,先知關公欲往袁紹處尋覓皇叔;内有心腹人,都是曹公耳目。

    相府不開三四日。

    曹相共衆官商議,有智囊先生張遼曰:“先使軍兵于霸陵橋兩勢埋伏。

    如關公至,丞相執盞與關公送路;關公但下馬,用九牛許褚将關公執之。

    如不下馬,丞相贈十樣錦袍;關公必下馬謝袍,九牛許褚可以執之。

    ”曹操深喜。

    先于霸陵橋埋伏軍兵。

    曹操、許褚、張遼都至霸陵橋上等候。

     不移時,關公至。

    丞相執盞。

    關公曰:“丞相不罪,關羽不飲。

    ”亦不下馬。

    又将錦袍令許褚奉獻,又不下馬;關公用刀尖挑袍而去。

    關公曰:“謝袍,謝袍!”前後無數十人,唬曹公不敢下手。

     雲長押甘、糜二夫人車,前往冀王處;數日,前到冀王寨。

    門吏報曰:“今有關公,在于門首。

    ”冀王驚曰:“害我兩員大将,今來此!”冀王自思:關公卻來此處,我若得關公,愁甚信都不穩?令人請關公入寨。

     袁紹相見,禮畢,邀關公上帳。

    冀王勸酒,關公不飲酒:“家兄不見,在于何處?”冀王曰:“先主醉也。

    ” 關公自思:此處無俺哥哥。

    公曰:“門外有二嫂,請來寨中飲酒,未為晚矣。

    ”冀王大喜。

    關公出寨上馬,急呼把門人至,一手捽發,一手拔劍,問曰:“先主有無?若不實說,便殺着你!”唬門人連聲道:“無。

    ”又問何往。

    門人曰:“和趙雲投荊州去也。

    ”關公方免。

     卻說關公,與二嫂往南而進太行山,投荊州去。

    唯關公獨自将領甘、糜二夫人過千山萬水。

     卻說先主并趙雲,引手下三千軍,正南上行。

    蓦聞鑼鼓響,見一夥強人。

    當先一人,茜紅巾、熟銅甲、開山斧,高聲叫曰:“留下買路錢者!”先主出馬言曰:“是何名姓?”賊人見先主,連忙下馬施禮,言:“玄德公别來無恙。

    是漢臣鞏固,為董卓弄權,于此中為寇。

    ”遂邀先主、趙雲,并衆軍入山寨,牛酒管待。

     正飲酒,一小校報曰:“有大王使命至。

    ”鞏固出與使命相見。

    使命曰:“今奉大王聖旨,為你三個月不來進奉錢物,本待将你頭去,且免今番;若再不見奉,決不肯休。

    時開權免。

    ”鞏固還帳,見先主;先主問曰:“是那國來的使命?”鞏固曰:“終前山中。

    則說小人獨鎮中原,近有一人引十疋馬來,殺敗小人。

    每月要進奉。

    在于山南一古城,自号‘無姓大王’。

    古城内建一宮,名曰黃鐘宮,立年号是快活年。

    使一條槍丈八神矛,萬人難敵。

    ”先主聽說畢,暗想:“莫是張飛?” 趙雲使一條槍名曰涯角槍,海角天涯無對。

    “三國志”除張飛,第一條槍。

    趙雲耍看無姓大王,并先主衆人一發下山。

    離古城相近,趙雲故将鑼鼓喧天。

     卻說張飛在古城宮内,正坐間,小軍報曰:“不知甚人,城外搦戰。

    ”張飛聽得,大叫一聲:“是誰?那個敢死的?”急令備馬,火速披挂,掉槍上馬,引部下數騎出城北門,望見先主軍兵,便飛将來。

     兩陣相對。

    張飛曰:“甚人搦戰?”趙雲出馬持槍。

    張飛大怒,使丈八鋼矛,卻取趙雲。

    二馬相交,兩條槍來往如蟒,硬戰三十合。

    張飛怒曰:“曾見使槍的這漢真個強!”又戰三十合,趙雲氣力不加,敗回馬本陣裡來。

    張飛怒曰:“正好厮殺,嗑早敗!”縱馬持槍,趕趙雲至陣前。

     先主認的是張飛,叫曰:“兄弟張飛!”張飛視之,卻是哥哥,滾鞍下馬,納頭便拜,言:“哥哥,怎生來這裡?”便上馬相邀入城裡做皇帝去來。

    衆人一齊入城去。

    ” 張飛邀先主正廳坐,飲宴。

    張飛問:“二哥哥在于何處?”先主具說關公扶佐曹操,官封壽亭侯;殺袁紹兩員将,“險送我性命,亦無桃園之恩。

    ”張飛聽畢,大怒:“叵耐胡漢!爾言不求同日生,隻願同日死。

    爾今受曹操富貴!我若見你,定無幹休!”再勸先主酒。

     且休說先主在古城,卻說關公至古城相近,使人報與張飛。

    張飛聽的,大叫:“叵耐胡漢,爾今有何面目!”急令備馬披挂,并先主衆人出。

     張飛見關公,躍馬持槍直取關公。

    關公言曰:“兄弟張飛!”張飛不聽,使槍刺關公。

    關公急忙架隔遮截。

    張飛見關公不厮殺,搦馬曰:“爾乃無信之人,忘卻結義之心!”關公曰:“兄弟不知。

    我今引二嫂并阿鬥,一千裡地,故來尋你兄弟、哥哥。

    你今何故殺我?”張飛曰:“你受曹操富貴,故意埋藏來追先主。

    ”二人語話,又見塵頭映日,似雨遮天。

    至近,亦有旗号,上寫“漢将蔡陽”。

    張飛回言:“爾不順曹操,今有漢将蔡陽,爾今引來,故意征伐。

    ”關公視之,回馬與蔡陽相對。

     蔡陽傳令衆軍排開陣勢。

    蔡陽出馬言曰:“忘恩之人!我奉丞相鈞旨,故來追爾!”關公大怒曰:“我非忘恩,今引家小來尋兄長。

    與曹相所立大功,亦報其恩。

    ”又令人搖旗噪鼓,蔡陽持槍欲取關公,關公縱馬輪刀,鼓響一聲,被關公一刀砍了蔡陽頭。

    其軍亂走。

    名曰十鼓斬蔡陽。

     張飛見關公斬蔡陽,滾鞍下馬,施禮向前,言曰:“早來二哥不罪。

    兄弟道二哥順了曹操,不想二哥貞烈之心。

    ”納頭便拜。

    禮畢,遂邀關公入城。

     關公見先主,禮畢,先主曰:“兄弟壞了袁紹兩将,我性命險些不保;若非趙子龍,豈能得脫?不想今日相見。

    ”羽曰:“不知哥哥在彼。

    ”遂請二嫂并阿鬥下車,弟兄三人相會。

    先主兩手加額言:“若非天然聚會,怎想今日得大将趙雲。

    趙雲兵三千,通有五千軍。

    ”三人大喜,每日設宴,名曰古城聚義。

     當日,先主言曰:“這古城不是久戀之鄉,倘若曹操軍來,如之奈何?今有荊州劉表,見為荊王;若見荊王,但得一郡之地,可以居止。

    ”關、張言曰:“此言甚當。

    ”即便收拾,選日登程。

     休說途中十日,早到荊州,令人前報。

    荊王劉表出城接先主,邀入城,于館驿中安下。

    荊王排宴。

    王曰:“不想皇叔到此。

    今荊州亦無親人,吾今有皇叔、關、張,是吾之肘膊。

    ”傍有二皇丈蒯越、蔡瑁二人,有不忿之心。

    荊王入内,衆官皆散。

     蒯越、蔡瑁共議:“今有劉先主奪吾權,可以除之?”蔡瑁曰:“遣于外是以當便。

    ”二人入朝見王,奏曰:“今有新野見阙太守,恐曹操軍來先取新野,後取樊城,難以治之;可交皇叔、關、張守新野,為太守,鎮曹操不敢犯界。

    ”荊王準奏。

    二人傳聖旨于皇叔、關、張三人,選日起離。

    二人曰:“先交關、張二将領家屬去,皇叔且休去;來日是三月三日,賞河梁筵會了,去亦未晚。

    ”先主果然不去,二将家小先行。

     卻說二皇丈設計欲圖先主,二人謀定,請皇叔于會上,酒至半巡,使壯士殺之。

    二人既定計了,請皇叔出驿。

    正三月三日,傾城民盡出賞河梁會。

    蒯越、蔡瑁請皇叔出襄陽城外赴宴。

    蒯越暗使壯士。

    内一人見皇叔面如滿月,隆準龍顔;私奔于皇叔,附耳具說。

    皇叔大驚,便令人牽馬于柳陰中。

    皇叔故粘衣私出,于柳陰上馬,令人報曰:“走了皇叔也!”蒯越、蔡瑁大驚,急令牽馬引軍追趕。

     先主走至一河,是檀溪。

    先主仰面歎曰:“後有賊兵,前有大水,吾死于此水!”先主馬曰的盧馬,先主拊馬言曰:“吾命在爾,爾命在水;爾與吾有命,跳過此水!”先主打馬數鞭,一勇跳過檀溪水。

    有蒯越、蔡瑁追至,見先主跳過,曰:“真天子也!”有詩為證: 三月襄陽綠草齊,王孫相引到檀溪; 的盧何處埋龍骨,流水依然繞大堤。

     又詩曰: 檀溪兩岸長青蒲,過往行人盡的盧。

     休道良駒能越躍,聖明天子百靈扶。

     卻說先主到新野為太守,每日與徐庶宴會。

    當日徐庶言曰:“吾觀新野,旦暮變屍山血海。

    ”張飛不信曰:“豈有是邪?” 不數日,許昌路上有曹操使公子曹仁将十萬大軍,數百員名将,來取樊城、新野。

    皇叔大驚。

    張飛笑曰:“看先生抵當。

    ”徐庶曰:“皇叔放心,吾使曹伯忠片甲不回。

    ”叫趙雲,附耳低言,說與一計。

    邀皇叔往南門曰:“此吉地也。

    ”先生披頭跣足,用香羹茶飯一盤,祭起旋風。

    趙雲引衆軍繞城使火箭下射,四面皆火起。

    曹兵大敗,燒死不知其數。

    曹伯忠無千人逃命而回。

     皇叔設宴待徐庶,筵宴畢,當日徐庶自思:我今老母見在許昌,曹公知我在此殺曹兵,與我為冤,母親家小性命不保!即辭先主。

    先主不喜。

    徐庶曰:“我若不還,老小不保。

    ” 先主、關、張三人與徐庶送路,離城十裡酌别,不肯相舍;又送十裡長亭酌别。

    先主猶有顧戀之心,問曰:“先生何日再回?”徐庶曰:“小生微末之人,何所念哉。

    今有二人,腹熟呂望之書,坐握掌中,決勝千裡之外,觑天下易可也。

    ”先主問誰人。

    徐庶曰:“南有卧龍,北有鳳雛,鳳雛者是龐統也;卧龍者諸葛也,見在南陽卧龍岡蓋一茅廬,複姓諸葛,名亮,字孔明,行兵如神,動止有神鬼不解之機,可為軍師。

    ”先主聽畢,大喜;與徐庶相别,卻還新野。

     無數日,兄弟三人前往南陽卧龍岡去請諸葛。

    有詩曰: 一言可以扶家國,幾句良言立大邦。

     直北遙觀金鳳尾,向南宜視伏龍岡。

     話說中平十三年,春三月,皇叔引三千軍同二弟兄,直至南陽鄧州武蕩山卧龍岡庵前下馬,等候庵中人出來。

     卻說諸葛先生,庵中按膝而坐,面如傅粉,唇似塗朱,年未三旬,每日看書。

    有道童告曰:“庵前有三千軍,為首者言是新野太守漢皇叔劉備。

    ”先生不語,叫道童附耳低言,說與道童。

     道童出庵,對皇叔言:“俺師父從昨日去江下,有八俊飲會去也。

    ”皇叔不言,自思不得見此人。

    便令人磨得墨濃,于西牆上寫詩一首。

    詩曰: 獨跨青鸾何處遊,多應仙子會瀛洲; 尋君不見空歸去;野草閑花滿地愁。

     太守複回新野。

    至八月,玄德又趕茅廬谒諸葛,庵前下馬,令人敲門。

    卧龍又使道童出言:“俺師父去遊山玩水未回。

    ”先主曰:“我思子房逃走圯橋,遇黃石公,三四番進履,得三卷天書。

    又思徐庶言伏龍勝他萬倍,天下如臂使指。

    ”皇叔帶酒悶悶,又于西牆題詩一首。

    詩曰: 秋風初起處,雲散幕天低; 雨露凋葉樹,頻頻沙雁飛。

     碧天惟一色,征棹又相催; 徒勞二十載,劍甲不離身。

     獨步新野郡,寒心尚未灰; 知者十餘輩,谒見又空歸。

     我思與關張,桃園結義時; 故鄉在萬裡,雲夢隔千山。

     志心無立托,伏望英雄攀, 卧龍不相會,區區卻又還。

     皇叔與衆官上馬,卻還新野。

    張飛高叫言:“哥哥錯矣!記得虎關并三出小沛,俺兄關公刺顔良,追文醜,斬蔡陽,襲車胄,當時也無先生來。

    我與一百斤大刀,卻與那先生論麼!”皇叔不答。

     卻說諸葛自言:“我乃何人,使太守幾回來谒?我觀皇叔是帝王之像,兩耳垂肩,手垂過膝,又看西牆上寫詩,有志之輩。

    ”先生日日常思,前複兩遍,今正慮間,道童報曰:“皇叔又來也。

    ”詩曰: 世亂英雄百戰餘,孔明此處樂耕鋤。

     蜀王若不垂三顧,争得先生出舊廬? 話說先主,一年四季,三往茅廬谒卧龍,不得相見。

    諸葛本是一神仙,自小學業,時至中年,無書不覽,達天地之機,神鬼難度之志;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揮劍成河。

    司馬仲達曾道:“來不可當,攻不可守,困不可圍,未知是人也,神也,仙也?”今被徐庶舉薦,先主志心不二,複至茅廬。

    先主并關、張二弟,引衆軍于庵前下馬,亦不敢喚問。

    須臾,一道童至。

    先主問曰:“師父有無?”道童曰:“師父正看文書。

    ” 先主并關、張直入道院,至茅廬前施禮。

    諸葛貪顧其書。

    張飛怒曰:“我兄是漢朝十七代中山靖王劉勝之後,今折腰茅庵之前,故慢我兄!”雲長鎮威而喝之。

    諸葛舉目視之,出庵相見。

     禮畢,諸葛問曰:“尊重何人也?”玄德曰:“念劉備是漢朝十七代玄孫中山靖王劉勝之後,見新野太守。

    ”諸葛聽畢,邀皇叔入庵侍座。

    諸葛曰:“非亮過,是道童不來回報。

    ”先主曰:“徐庶舉師父善行,兵謀欺姜呂。

    今四季三往顧,邀師父出茅廬,願為師長。

    ”諸葛曰:“皇叔滅賊曹操,複興漢室?”玄德曰:“然。

    ”言:“我聞趙高弄權,董卓挾勢;曹操奸雄,獻帝懦弱。

    天下不久各霸者為主。

    劉備故來請先生出庵伐曹,但得一郡安身處可矣。

    ”諸葛曰:“自桓靈失政,民不聊生,賊臣篡位在金門,使賢人走于山野。

    嗚呼,曹孟德驅兵百萬,猛将千員,挾天子之勢,諸侯無有不懼者。

    孫仲謀據于長沙山水之勢,國富民驕,父兄三世之餘業,其江可敵百萬之軍。

    惟有皇叔,兵不滿萬,将不滿百;憑仁義,仗豪傑;皇叔欲興天下,候日先借荊州為本,後圖西川為利。

    荊楚者,北有大江,南有南蠻,東有吳會,西有巴蜀,又不聞饑民。

    劉璋為君懦弱,倘興一鼓之師,指日而得。

    然後拜關拒益之衆,東去劍關,取關西如平地拾芥,百姓何不箪食壺漿以迎?”皇叔得孔明,如魚得水,休言勇冠,莫說高強,天時、地利、人和,三國各拼一德,以立社稷。

    玄德遂拜諸葛為軍師。

    諸葛出茅廬,年方二十九歲。

     諸葛出庵前往新野,每日筵會。

    忽一日,皇叔請教軍。

    諸葛言:“教軍若違令者斬!”張飛素有欺孔明之心,于階下大叫:“皇叔不可!牧牛村夫豈能為軍令!”關公一手掬其口,言:“張飛煞粗!皇叔看軍師如太公。

    ”先主曰:“吾得孔明如魚入水。

    ”皇叔邀諸葛入衙,每日筵會。

     月餘日,人報曰:“曹操拜夏侯惇為大元帥,将十萬軍來取新野。

    ”張飛高聲叫曰:“皇叔得孔明,如魚得水。

    俺武藝粗鈍,看軍師應當!”即時,諸葛叫關公:“你受吾一計。

    ”又令趙雲:“你受吾一計。

    ”衆官皆有計也。

    張飛曰:“軍師不用我也?我如何?”軍師猛然言曰:“将軍也受吾一計。

    ”張飛攬之。

    諸葛曰:“張飛,你本人用心也!”軍師無三日,衆官皆散。

     卻說夏侯惇離新野三十裡下寨,令人探新野。

    不一月,聽得鼓樂響,人告元帥言:“軍師上一山頂,邀皇叔排筵作樂。

    ”夏侯惇言:“村夫慢我!”引五萬軍到高坡下。

    回面向南拽起,将遊子衆官,伴皇叔、軍師走西壁。

    坡上炮石壘木打夏侯惇馬不停蹄,背後有二将殺殿後。

    橫裹三千軍,趙雲出。

    夏侯惇有意歸寨,有馬垢、劉封劫了寨。

    夏侯惇投北走。

    至天晚,到一古城,令人探言,城内糧草、大軍、牛畜,勿知其數。

    人皆言夏侯惇與新野送糧,知征戰走了夏侯惇。

    衆軍入城,至衙下馬。

     元帥交造飯。

    飯熟欲食,伏軍皆起,四面兜着。

    夏侯惇欲走,迸斷欄索,百計皆起,撞入陣,傷人勿知其數。

    夏侯惇:“必是牧牛村夫之計也!”其軍無三萬,往東去也。

    走離古城三十裡,天道約至半夜以後,靠檀溪水,衆官都下馬。

    夏侯惇又言人困馬乏,交造飯。

    衆官卒皆仰面而卧。

    飯熟,欲請元帥吃飯。

    衆官未吃,蓦聞一聲響亮若雷。

    有人報夏侯惇言曰:“檀溪河水下來,莽蕩若白雲!”元帥令人赴高阜處望,見亡人死馬,逐水而下。

    元帥痛哭,其軍無萬。

     天道明,夏侯惇望北再行。

    到檀溪一橋,東面正南來,直北過橋。

    伏軍起攔住,後有簡獻和,前有關公。

    夏侯惇撞陣而過去,觑士卒。

    先三日,夏侯惇言,滿坡石打劫吾寨。

    古城相殺開,水渰陣走。

    夏侯惇言:“此處倘有軍,吾不能歸許昌。

    ”言未決,前面無三裡地,柳樹下,有三千軍,内中一将帶酒叫:“諸葛共皇叔衆官皆掌其計,趕我在此處。

    軍師言:‘夏侯惇敗了必把你手内過也。

    ’”張飛不語,一人急速而告曰:“敗殘直東而來,其軍無三百人。

    ”張飛問:“何人也?”言乃夏侯惇也。

    張飛笑曰:“軍師真個強人!”言訖,張飛上馬攔住夏侯惇,西壁相殺,夏侯惇大敗。

     卻說曹操升廳而坐,問衆官言曰:“夏侯惇将十萬軍、百員将,去取樊城、新野,一去三個月,不知消息。

    ”言未絕,近人報曰:“夏侯惇軍回也。

    ”曹操問勝敗如何。

    小軍言:“無數十人回。

    ”曹操大驚,喚夏侯惇至,見血污其铠,身負重傷。

    夏侯惇俯伏在地:“乞免家族,小人乞死。

    ”夏侯惇又說:“十萬軍斬五員将,火燒水渰,累次埋伏,後逢張飛,痛死敗矣。

    皆是村夫諸葛之計。

    ” 曹操聞之大怒:“把夏侯惇推轉,斬于階下!”聽一人高叫,言未盡,曹相認得是徐庶:“告丞相,惇有今王之勇。

    ”曹操問諸葛如何。

    徐庶曰:“那人有測天之機,今觀天下如拳十指。

    夏侯惇脫命諸葛,乃名将也。

    ”曹公笑曰:“我觀村夫易可也。

    吾與徐庶争氣。

    吾将一百萬軍、千員名将,蹉碎樊城、新野,連荊州都取!”即便點軍。

     卻說皇叔邀軍師、衆官,去新野衙内賀喜作樂。

    有人報曰:“曹公引一百萬大軍、千員名将遠赴樊城、新野來也!”唬皇叔大驚,問軍師如何。

    軍師言:“易為。

    ”即便寫書東南,赴荊州見劉表,借軍三十萬。

    當夜文字,天明複回,言荊王已死,今荊州立荊王次子劉琮為君。

    皇叔眼中淚下。

    又來日,報曹操兵近也。

    皇叔問諸葛。

    軍師曰:“此處不是當曹操之地。

    ”諸葛邀皇叔走。

     當夜二更,衆官、軍人皆走,前去荊州城下叫問。

    劉琮上城。

    皇叔哭。

    “我家父死。

    ”“何不交我知?”蒯越言曰:“荊王死,劉琦造叛,被次子所奪。

    皇叔玄德不知。

    ”皇叔再言:“曹操引百萬軍,無三日至城下,吾侄開門。

    曹公水軍,今有你四員将,待灘上相持。

    今有關、張二将,知文者有諸葛軍師。

    ”劉琮言:“荊州隘窄,不堪皇叔居住。

    ”蒯越高叫:“此城不開!”玄德煩惱。

     至來日,離荊州四十裡,見一大林,下問曰:“此乃荊王之墳也。

    ”玄德用酒食果盤祭祀,痛哭之次,軍師告皇叔:“曹操兵近也。

    ” 至來日,玄德聽得後的鬧,問是甚人。

    小軍告曰:“是樊城、新野百姓趕皇叔來此。

    ”玄德問曰:“百姓何來此?”内中一人告曰:“皇叔仁德之人,曹操兵已至,殺人不知其數,俺百姓來随皇叔,便死不悔。

    ”皇叔言曰:“其軍緩行。

    ” 皇叔軍同百姓南行,離荊州三日,軍師告皇叔:“曹賊近,家族相逐;倘顧百姓,曹賊趕上奈何?”玄德不語。

    聽的後軍鬧也。

    玄德問為何。

    人告曰:“曹操軍後殺者百姓。

    ”分軍三隊而起。

     卻說皇叔不能救其百姓,正南而走。

    一日,皇叔盛行,人報曹軍大多。

    百姓相逐。

    亂軍中,皇叔憑伏鞍馬。

    于亂軍中,皇叔家小不知所在。

    玄德不語。

     又行數十裡,人告皇叔:“趙雲反也。

    ”玄德曰:“如何見得?”皇叔不顧便行。

    有人再言。

    皇叔一劍斷其馬鬃:“隻此馬鬃為例!”衆人不語。

    皇叔曰:“我投袁紹,關公斬顔良、誅文醜,冀王使趙雲趕我,欲行誅斬。

    趙雲不肯。

    與劉備相逐三載無過。

    豈有反意!” 又行三裡,有一河,上有大橋,山坡特陡,名曰當陽長坂。

    皇叔行過當陽長坂,軍師回顧此嶺岩高,就上倘得一猛将、兵百騎,可當曹兵百萬之師。

    孔明曰:“吾錯矣!昨日使關公南去大江鎖船,經今不至。

    ”聽一人高叫,認是張飛。

    “然胡髯公張飛可當?”軍師曰:“又聞尊重虎牢關大戰,三出小沛,皆翼德之功。

    今日勇健,當攔住曹賊,圖名于後,乃大丈夫也。

    ”卻說張飛,招二十人出,軍旗二十面,北至當陽長坂。

     後說趙雲,單馬入曹軍中。

    趙雲曰:“戰場可遠百餘裡,根尋皇叔家族。

    ”盤桓數遭,猛見甘夫人右手抱其脅,左手抱阿鬥。

    趙雲下馬,甘妃見趙雲,淚不住行下,言:“家族,曹公亂軍所殺也。

    ”言:“趙雲,你來得恰好!”右脅着箭,手起腸出也。

    “皇叔年老,尚無立錐之地。

    我今已死矣!你把阿鬥當與皇叔。

    ”夫人言畢,南至牆下,辭了趙雲、阿鬥,于牆下身死。

    趙雲推倒牆,蓋其屍。

    趙雲言:“我于百萬軍中與主公救阿鬥!”趙雲一時之勇,圖名于後。

    抱太子南走,撞賊軍陣。

    後有詩曰: 奇哉趙子龍,凜凜一心忠; 先主敗荊州,家族又不從。

     一生不顧死,再入虎狼叢; 忠孝保弱子,敢當百萬雄。

     春秋有伍相,漢世有子龍; 到今千載後,誰不仰高風? 卻說曹操附高處望見,言:“必是劉備手中官員!”使衆官捉趙雲。

    為首者關靖攔住,趙雲揮刀交馬,直沖陣而過,前至橋上,陷了馬蹄,君臣頭偎地上。

    背後關靖趕至近,趙雲用硬弓,一箭射死關靖。

    趙雲扶起太子,上馬,又抱太子南走。

    至當陽長坂上數裡,迎見張飛。

    張飛言曰:“太尉當救阿鬥!”趙雲言:“皇叔家族、二夫人皆死,隻抱太子回見皇叔。

    ”張飛哭而言曰:“吾為大丈夫,适來對皇叔言,拒住當陽長坂,更保駕得脫。

    ” 趙雲南行,見皇叔禮畢,言:“甘妃、糜氏皆為曹公所殺;亂軍中救太子而脫。

    ”趙雲抱太子見皇叔。

    皇叔接太子,擲于地上。

    衆官皆驚,告皇叔。

    玄德曰:“為辱子,幾乎折了吾之良将趙雲!”皇叔言畢,衆稱其善。

    皇叔南行。

     卻說張飛北至當陽長坂。

    張飛令軍卒将五十面旗,北于阜高處一字擺開。

    二十騎馬軍正觑南河。

    曹公三十萬軍至。

    “尊重何不躲?”張飛笑曰:“吾不見衆軍,隻見曹操。

    ”衆軍馬一發連聲,便叫:“吾乃燕人張翼德,誰敢共吾決死!”叫聲如雷貫耳,橋梁皆斷。

    曹軍倒退三十餘裡。

    有翼德廟贊: 先生圖王,三分鼎沸。

     拒橋退卒,威聲斷水。

     諸侯恐懼,兵行九地。

     凜凜如神,霸者之氣。

     卻說張飛趕皇叔,至晚見皇叔。

    武侯曰:“此真将也!使旗迎住曹操軍卒,主公盛行五十裡。

    曹操必中吾計。

    ”皇叔喜。

     來日,軍行經吳地,有名将魯肅字子敬,問曰:“遠赴荊州與荊王吊孝。

    皇叔來為何?”諸葛出馬見魯肅,相揖,魯肅大驚:怎知道卧龍又投了劉備!諸葛曰:“你更不知曹操一百萬軍至荊州,劉琮降了曹賊,有意吞吳國。

    魯肅你意何如?皇叔南赴江吳,見家兄劉璧。

    ”魯肅不言,暗思:俺劉璧與予相知,有皇叔、諸葛當投我主公。

     曹操當夜相離十裡。

    各下寨。

    魯肅請皇叔與衆官飲會。

    燈光下,有皇叔、諸葛、關、張、趙雲。

    魯肅曰:“衆官皆虎将也。

    ”魯肅又曰:“讨虜将軍孫權若得皇叔、軍師,愁甚?” 魯肅至次日,邀皇叔前至大江一城,名曰夏口,水繞三面,住歇北門。

    魯肅曰:“使鼓樂邀。

    ”玄德在城數日,糧食酒肉,城中不知其數。

     魯肅至來日,上船見讨虜将軍。

    先主衆官在夏口城内,皇叔令諸葛上書,南見孫權。

    至來日,夏口南門外上船。

    玄德告軍師。

    軍師暗叫趙雲,附耳低言。

     魯肅與武侯過江,乘船,遠赴金陵館内下了。

    諸葛至來日見孫權,入衙内禮畢;諸葛說:“曹公一百三十萬軍,奪了楚地,降了劉琮,然後取吳。

    ”問:“你如何得知?”說:“玄德從新野、樊城事失,遠赴滄吳,有意投劉璧。

    玄德見在夏口。

    ”孫權言:“諸葛先教請了三遭,不會其面;今日投了劉備!”諸葛呈書與孫權,展開看書中雲: “右備頓首,狀申讨虜将軍孫公麾下:伏惟台輔,神明贊佑,未及參拜。

    仰聞将軍行仁德之道,佐漢室之功臣,傳父兄三世之餘業。

    今有心腹之患,備困于夏口,惟存殘将,無計得脫。

    曹操挾天子之勢,引兵百萬,殺害諸侯,漢天下指日而墜。

    如滅漢,必侵吳地。

    奈備兵少将寡,賴将軍假風雷一陣之威,救郡國生靈之苦,黎民伏業,方始太平。

    曹之奸雄,紙筆難盡。

    備困陷夏口,專令軍師持書申問,伏乞将軍允否?如不見阻,拱聽回音,比及參視。

    伏冀順令,倍加珍重。

    ” 孫權讀罷皇叔書,問衆官怎生。

    見二人雙出,乃是張昭、吳危,告言:“皇叔困于夏口,諸葛過江,遠見主公,持書求救。

    主公不聞曹操百萬之師,已奪了荊州;若至大江,吳地官員各把渡口,使曹操軍不能前進。

    倘若借軍,如濕肉蕩白刃,十年尚未解甲。

    ”孫權又言怎生。

    張昭再言:“山東、河北諸侯皆從服,戰鬥者皆敗。

    ”忽見一人高叫,認得是諸葛,言:“您二人皆言曹公之威,你待納降?豈不聞曹公奪了荊楚之地,改差劉琮,覓罪令人殺之!您二人要學蒯越、蔡瑁之後,使劉琮降曹操之說。

    ”唬孫權大驚:“軍師之言甚當。

    ” 評議三日,尚未定,蓦有人來報曰:“曹操一百三十萬軍,圍了夏口也!”使人将書特來見讨虜将軍,令人喚至當面,呈書與孫權,看書: “自古帝王臨朝,蚩尤作亂;舜王在位,苗裔不尊。

    黃帝非無道之君,虞舜豈不仁之主?亂臣賊子,背恩失義,緻天地之忿,神人之怒,所以興兵,戈甲遍起。

    操親奉皇宣,授持帝命;驅百萬之師,掃四方之妖孽;見誅呂布于下邳,斬公孫瓒于河内,滅袁譚于青州;到汴梁立捉張茂,至洛陽生擒了孔秀。

    操臨水布陣,靠澗排兵;仗天子之洪福,憑操之威風;引百萬之師,水陸并行,進加京府,如蹇海履亨衢,取吳江似太山壓卵。

    今有反臣劉備,奉敕捉拿;讨虜者,漢之忠臣也,休聽讒言;倘或執迷拒敵,提百萬軍至,大江指日可渡,莫待昆侖火發,玉石俱焚;無智無慮,悉皆斬首。

    不宣。

    漢上将軍兼馬步都元帥正授領省大魏王曹操,謹付讨虜将軍左右。

    ” 孫權讀書罷,唬遍身汗流,衣濕數重,寒毛抖擻。

    張昭、吳危再言:“令名将引軍,各把渡口;拜一元帥,屯軍十萬,在于江南,使操軍不能得渡。

    漢皇叔自家莫管。

    ” 唬諸葛大驚:倘若不起軍,夏口主公休矣!言盡,結袍挽衣,提劍就階,殺了來使。

    衆官皆鬧。

    張昭、吳危曰:“方知諸葛奸猾!知者知是諸葛殺了曹使;不知,則言吳軍殺之。

    ”令人執了諸葛。

    諸葛叫而言曰:“讨虜錯矣!适來曹公書,将軍再看,方知天下諸侯十個被曹操殺無一二。

    我家主公是高祖十七代孫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有何罪過?倘若來殺皇叔,必收江吳之地。

    将軍熟思之。

    ”魯肅曰:“主公不聞天下人言,斬者不由獻帝,存亡皆在曹公。

    ”孫權曰:“大夫言是也。

    ”令人放了諸葛。

     當日晚,孫權引魯肅來見太夫人。

    夫人邀二人坐。

    夫人問孫權。

    權說:“諸葛借軍去夏口救皇叔。

    ”又言:“曹相引一百三十萬軍,見在北岸。

    ”太夫人言:“不聞汝父十八鎮諸侯,大戰虎牢關下,未見你父英雄?今曹操挾天子之勢,欺壓諸侯,可急赴夏口救皇叔,圖名于後。

    你父臨終,曾言:“倘有急事,拜周瑜為元帥,使黃蓋作先鋒,可破曹賊。

    ’孫權道:“母親言當。

    ”魯肅歸把此事說與諸葛。

    諸葛大喜。

     次日天曉,孫權再言:“此事如何?”張昭言:“不起軍。

    ”孫權拔劍斷其案曰:“有人再言不起軍者,與此案同!”衆官不敢複言。

     孫權令人赴豫章城,請太守周瑜。

    瑜不來。

    孫權問諸葛:“周瑜不來,如何?”諸葛曰:“聞有喬公二女,大喬、小喬。

    大喬嫁公子為妻;小喬與周瑜為婦,年幼,顔色甚盛。

    周瑜每日伴小喬作樂,怎肯來為帥?”權遂令魯肅共軍師奔豫章城。

     卻說周郎每日與小喬作樂。

    有人告曰:“讨虜今委差一官人,将一船金珠緞疋,賜與太守。

    ”小喬甚喜。

    周瑜言:“夫人不會其意。

    ”諸葛、魯肅親自來請。

    須臾,諸葛至。

    問:“何人也?”諸葛自言:“南陽武蕩山卧龍岡,元名諸葛亮。

    ”周瑜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