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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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落她将褲子、床單弄髒的同時,也給了她必要的指導。

    母親在這件事情上還顯出了關心,為她準備了必用品,并給了那個年代相當全面的衛生指導。

    那一天,她看着面孔蒼白浮腫的母親,看着母親兩鬓的白發,不禁有些感激涕零。

    母親說了一句讓她一生都無法忘懷的話:“你從今天起就不是小孩了。

    ” 以後的日子,母親雖然照例用唠叨統治整個家庭,她卻從沒有忘卻那一天母女倆在台燈下坐在自己小床上說話的情景。

    為了母親生養了她,為了母親那一夜對她的指導,她永遠不記恨母親。

     她發覺自己一點點發育起來了,胳膊和腿比過去多肉了,粗壯了一些,特别是兩條腿漸漸豐滿起來。

    一旦豐滿,皮膚也白了,光澤了。

    雖然比起别的女孩她還是瘦弱的,特别是胳膊和肩膀還很單薄,但身體的這種變化還是使她幸福異常地品嘗到了一點女孩遲到的自信。

    看到自己的臀部也不像過去那樣瘦削,有了一點單薄中的豐滿時,她尤其感到一種羞怯的快樂。

    當她走路時,感到臀部随着步伐輕微地一左一右晃動,她為臀部最初給她的重量感而欣喜和感動。

    從小,她就像一個隻有骨骼的女孩,架着衣服在空氣中移來移去。

    現在,臀部及大腿給她的體積感和重量感,讓她幾乎要感激起命運來。

     一天,她裸體跪在床上,雙手捂着臉,激動得差點恸哭起來。

    她為自己逐步發育起來的Rx房而激動。

    這是一種又難過又高興的激動。

    她撲倒在床上,抱着寬松的大枕頭用Rx房去擠壓磨擦。

    她為自己終于成為一個不殘缺的女孩而淚流滿面。

    她把臉埋在枕頭中哭了許久,以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母親發覺了,走過來敲門:“黛黛,怎麼了,不舒服嗎?”她哽咽着說:“沒有。

    ”混亂中,她急忙穿上内衣。

    母親還是不放心地推門進來了,摁亮寫字台上的台燈,看見了淚流滿面的女兒:“你的臉通紅,是不是發燒了?”說着,伸手觸摸她的額頭,那一觸摸也是李黛玉終生難忘的,汗濕的額頭覺出母親的手溫暖而疲憊,母親問:“黛黛,你到底哪兒不舒服?”她一下撲在母親身上,頭抵着母親的胸放聲痛哭起來,一時哭得母親束手無策。

    哭了一陣,她擦幹眼淚,說:“沒有不舒服,夢見難過的事了。

    ”母親困惑地端詳着她,說道:“那就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 母親關上台燈走了,那一夜,她望着窗外的月亮久久不能入睡。

    她擦幹淨臉上的淚痕,整理好自己的頭發,拉整内衣内褲,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用雙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胸脯,再從Rx房往下撫摸自己的腹部,最後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女孩的标志,又輕輕撫摸了一下臀部和雙腿,然後兩手自然地放在體側,靜靜地也是朦朦胧胧地想着有關自己的一切,睡着了。

     她慢慢比較能夠正視生活了,雖然還比較脆弱,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在人群中垂着眼。

     當别人需要她的幫助時,她會比較坦然。

    一旦她需要幫助時,她還是十分怯弱和腼腆。

    上了高中,她懂得人生更全面的進步和要求,仍舊勤奮地學習,為了申請入團,寫了無數的思想彙報。

    每當團員對她進行思想上的幫助時,她總是恭恭順順地聆聽着每一句話。

    團幹部朱立紅幾年來一直是她與團組織的聯系人,她每個禮拜都要将一份思想彙報交到朱立紅手中。

    朱立紅矮矮地立在那裡翻看她的彙報時,審查的目光總讓她忐忑不安。

    朱立紅一揚起她那大大的金魚眼看她,她的身上掠過一陣輕微的顫栗。

    在家中,她可以用學習頂住母親的唠叨,在學校,沒有任何一把傘可以遮擋來自革命的審查。

    她的思想彙報一次次被認為不深刻、不觸及靈魂,她便在痛改前非的情緒中深刻檢查了自己從小因為身體瘦弱而生的自卑,認識到這是小資産階級的虛榮。

    朱立紅對這一次檢查一頁頁看得津津有味,說:“這次思想彙報還比較深刻,但還不夠,還要深挖根源,要徹底暴露自己的家庭影響和社會影響。

    ”李黛玉便沿着這個指導,在一年的時間裡寫了近六十份思想彙報,底稿就裝滿了一抽屜。

     一個女孩在自卑中掙紮出最初的自信後,就有心力來關注男孩的世界了。

    在高二、高三這兩年中,她漸漸喜歡上了一個男同學,就是盧小龍。

    她不會喜歡兇惡的人,她喜歡善良的人。

    她又不會喜歡懦弱的人,她喜歡堅強的人。

    她喜歡優秀的人,又不喜歡風頭太大的人。

    她要喜歡一個她覺得可信賴的人,盧小龍就是她心目中的這種人。

    他學習好,有才能,敦厚實在。

    既不誇誇其談,張牙舞爪,又性格倔強,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