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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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連忙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她說: “不用,不用!我找錯地方了,請原諒。

    ” 于是,她迅速的轉過身去,飛快地下山去了。

     秋蓬站在那兒,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的背影。

    由于某種原因,秋蓬的心裡頓起疑窦。

    她感覺那女人的态度和言語有顯著的不同。

    秋蓬以為所謂“盧森斯坦”先生隻是捏造出來的話,她以為那女人經她一問,臨時想到一個名字,便順手拿來搪塞她。

     秋蓬猶豫片刻,然後動身下去追她。

    究竟什麼力量促使她追蹤那個女人呢?無以名之,隻好說是莫名其妙的“預感”罷。

     可是,她不久就停下腳來。

    要是追她,那就有點顯著,會引起人家對自己特别注意。

    她和那女人談話的時候,明明是正要走進逍遙賓館;要再去追她,就會引起别人的疑心!哦,原來布侖肯太太并不像表面上那樣的人物。

    這就是說:假若這個奇怪的女人是敵人計劃中的一個角色,她就會對自己起疑了。

     不能這麼辦!布侖肯太太這個角色,無論如何,要扮演下去。

     秋蓬轉回頭,再朝山上走。

    她走進逍遙賓館,在過廳裡停頓一下,裡面似乎是空無一人的樣子,這是午後常有的現象。

    這時候,白蒂正在打盹兒,其他的人不是尚在午睡,就是已經出門了。

     她站在幽暗的過廳裡,回想到最近的遭遇。

    這時候,一種微弱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鼓。

    這是她極熟悉的聲音——是很輕微的一聲“叮玲”! 逍遙賓館的電話在過廳裡。

    秋蓬所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分機上的聽筒拿起來或放下時所發出的聲音。

    那分機是通到普林納太太卧室的。

     要是唐密的話,也許會遲疑。

    秋蓬卻不曾遲疑一分鐘。

    她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将聽筒拿起來放到耳畔。

     有人在用分機,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秋蓬聽見裡面說:“——一切進行順利,那麼,照預定的計劃,在四号。

    ” 一個女人的聲音: “哦,繼續幹罷。

    ” 叮玲!聽筒放回原處了。

     秋蓬皺起眉頭,站在那兒。

    那是普林納太太的聲音嗎?隻根據那幾個字,很難說,要是再多說些什麼就好了。

    這當然也可能是極平常的談話。

    的确,她所聽到的話,實在并無異常的地方。

     室内的光線一暗,原來一個人影在門口擋着。

    秋蓬吓了一跳,連忙把聽筒放上,普林納太太說: “下午的天氣這麼好。

    布侖肯太太,你打算出去嗎?或是剛回來?” 原來,方才在普林納太太房裡打電話的不是她本人。

    秋蓬嘟嘟喃喃的說了些出去散步,多麼暢快之類的話,便走上樓梯。

     普林納太太由廳裡走過來,也跟着上樓,她今天似乎比以往的個子大些,秋蓬覺得她是個強壯的,臂力過人的女人。

     她說: “我得去把衣服換掉,”然後,便匆匆上樓。

    當她在樓梯上的駐腳台上轉彎時,正和歐羅克太太撞了個滿懷。

    此人的大塊頭,擋住了樓梯上面的路。

     “哎呀,哎呀!布侖肯太太,你好像很匆忙嘛!” 她并沒有閃到一旁,隻是居高臨下的站着對秋蓬直笑。

     歐羅克太太的笑容中有一種吓人的成份,這種情形,在她笑的時候,老是有的。

     于是,秋蓬莫名其妙的,忽然感覺很可怕。

     那大塊頭的愛爾蘭女人,聲音深沉,面帶笑容,在上面擋住她的路;下面的普林納太太,逐漸逼近。

     秋蓬回頭望望,瞧普林納太太仰起的臉上那種表情,是不是确有威脅的樣子?難道這隻是她在亂想嗎?她想:荒唐!這樣想法真荒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這個平常的海邊的寄宿舍,不會有什麼問題罷。

    但是,這房子現在這麼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如今,她獨自一人,被夾在她們兩個人中間。

    在歐羅克太太的笑容中,的确有些奇怪的地方。

    秋蓬這樣胡思亂想:“她活像一隻貓在捉老鼠。

    ” 突然,緊張的局面打破了,頂上的駐腳台上,一個小孩子猛然沖下來,一路發出愉快的尖叫。

    原來是小白蒂,穿着襯衫短褲,一路高興得直叫。

    她由歐羅克太太身邊跑過,投入秋蓬的懷抱中。

     氣氛改變。

    歐羅克如今變成一個和藹的大塊頭了。

    她嚷着: “啊,小寶貝!長得這麼大了。

    ” 下面的普林納太太已經轉身到通廚房的門口了,秋蓬拉着白蒂的手,由歐羅克太太身邊走過,順着過道,跑到斯普·若的門口。

    這時候,斯普若太太正在等着,準備教訓她的逃學的女兒呢。

     秋蓬同孩子一塊兒走進去。

     裡面充滿了家庭的氣氛,使秋蓬感到一種奇怪的寬慰。

    孩子的衣服,散放在各處,還有羊毛制的玩具,漆上彩色的欄幹小床;五鬥櫥上的鏡框裝着斯普若的像片,樣子非常緬腆,也有些不漂亮;斯普若太太咕咕嘟嘟的,痛罵洗衣店,她說價錢太高,同時,她以為普林納太太不準客人用電熨鬥。

     這一切情形都很正常,很可安心,很平凡。

     不過——方才——在樓梯上的情形就不同了。

     “完全是神經的關系。

    ”秋蓬想。

    “隻不過是神經的關系!” 但是,是神經的關系嗎?剛才确實有人在普林納太太房裡打電話的呀。

    會是歐羅克太太嗎?要是有人到她那裡打電話,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當然啦,在那裡打出去,賓館其他的人準保聽不見。

     秋蓬想:電話裡的談話,時間一定非常短,隻是短短的交談數語而已。

     “一切進行順利。

    照預定計劃,在四号。

    ” 這也許毫無意義——也許意義重大。

     四号。

    是日期嗎?是指——譬如說,一月裡的第四天嗎?或是——第四号的碼頭呢?這就不可能斷定了。

     也可能是指“第四号”。

    在上次大戰期間,曾有人企圖炸毀那座橋。

     會有什麼重要意義嗎? 當然,也很可能是打電話,确定一個普通的約會。

    普林納太太也許對歐羅克太太說,她要打電話的時候,随時都可以到她房裡打。

     那麼,方才在樓梯上的氣氛,那緊張的一刹那,也可能都是由于她的神經過度緊張的關系。

    …… 那安靜的賓館——令人感覺到可能有什麼險惡的事或者有什麼不幸的事要發生。

     “布侖肯太太呀,你要抓緊事實。

    ”秋蓬嚴厲地說。

    “然後,你可以繼續工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