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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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與郗後過不多時,忽報北魏殺來,各邊将紛紛有檄。

    梁主大怒,隻得與郗後言别,提兵過江東去了。

    郗後遂隻在自己宮中,三個女兒及丁貴嫔母子談笑消遣。

    忽一日,芳樂苑金水池中荷花盛開,宮女來報說道:“奴婢來啟奏娘娘萬千之喜,今日芳樂苑金水池中忽開了緻朵并頭五色蓮花,非常祥瑞,特請娘娘去賞玩一番,莫負此美景。

    ”郗後聽了大喜,說道:“既有此佳瑞,安可虛度光景。

    ”遂叫排駕賞荷。

    早有衆宮女忙擺銮輿,請郗後到芳樂苑而來。

    早驚動了這三十六官、七十二院的美人,聽得郗後娘娘排駕賞荷,便一個個濃樁麗服,巧鬟盤龍,俱來伺候迎接。

    不一時郗後駕到,這些美麗嬌娃一齊俯俠迎接,俱稱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郗後忽然見了這些少年美貌女子嬌聲俏态,一齊俯伏在地,心下早吃了一驚。

    你道這郗後,女人見女人為何着驚起來。

    原來郗後自進宮中,日與梁主言情色笑,缱绻綢缪,并沒工夫到各宮中遊玩,也不見有這些美貌宮娥,況且做皇後不久,民間之态尚存,今見有許多女子齊齊俯俯稱臣,故此一時未免不安,隻得說道:“衆卿平身。

    ”這些美女便一齊如花枝招展,蝶舞蹁跹立起身來,如雁行兒一般分班跟随,同了郗後到芳樂苑中而來。

    郗後到了苑中,下辇一看,果是人間稀有,除是帝王家。

    怎見得,但見: 彷拂蓬萊勝境,依稀天上仙園,諸般花木結成攢,各種琳琅妝就景。

    桃紅李白芬芳,柳緣蘿青搖曳。

    金門外幾株君子竹,玉戶下列大夫松。

    紫巍巍錦堂畫棟,碧沉沉彩閣雕檐。

    蹴球場斜通桂院,秋千架不遠花蓬。

    牡丹亭嫔妃來往,芍藥院彩女閑遊。

    金橋流綠水,玉殿醉春風。

    磨磚砌就蕭牆,白石鋪成路徑。

    紫街上砌出滾地遊龍,欄杆邊雕成朝陽鳴鳳。

    翡翠亭萬道金光,禦書閣千層瑞彩。

    祥雲映日顯帝王之榮華,瑞氣迎眸見皇家之極貴。

    鳳尾草,百鳥來朝;龍爪花,五雲相罩。

    千紅萬紫映樓台,走獸飛禽鳴内院。

    八哥說話,内侍嘻笑欲狂;鹦鹉高歌,宮娥歡容鼓掌。

    碧池中金魚躍水,粉牆内鶴鹿同春。

    珊瑚樹高高下下,神仙洞曲曲彎彎。

    玩月台層層疊疊,惜花徑繞繞迢迢。

    水閣下鷗鳴和暢,涼亭上琴韻清幽。

    夜合花開深院,院香不散;木蘭英吐滿園,清味難消。

    名花萬種,丹青難畫難描;樓閣千重,妙手愈工愈巧。

    禦園中果然異景,皇宮内真是繁華。

    禦階翻蝶翅,禁院急蜂衙。

    亭檐飛紫燕,池角聽鳴蛙。

    閑啼自春鳥,及哺是慈烏。

    正是禦園如錦繡,何用說仙家。

     郗後在苑中喜樂不勝,早有内監宮女曉得娘娘駕到,為賞荷花,已擺得各處亭台樓閣宮殿之内浮瓜沉李、雪岩冰山,不一時擺宴在賞荷亭内。

    郗後遊玩了半響,方上亭來,衆宮女便一齊承值。

    隻見這三十六宮的美人俱到郗後身旁,捧觞的捧觞,進果的進果,殷勤服事。

    這三十六宮下去,就是這七十二院的美妃輪流侑酒,歌的歌,舞的舞,衆宮女打扇的添香的無不逞能勤,以博郗後歡喜。

    郗後隻飲得月上花枝,方命排駕回宮。

    出了苑來,衆宮女一個個俱俯伏兩旁跪送,見郗後去遠,方才各自回宮。

    正是: 鳳簇龍攢珠玉陳,食供俱是上方珍, 嬉遊曲盡深宮宴,猶恨同遊少一人。

     郗後帶着微微醉意回到宮中,宮女與郗後卸去袍帶,除下鳳冠,宮娥捧進香湯洗浴。

    浴罷,又與郗後晚妝。

    郗後酒力未消,一時煩躁,又見月明如晝,不能就寝,同了宮女到庭中碧紗廚内乘涼。

    宮人見娘娘有了醉意,忙進上一杯南海龍舌香茶,郗後連飲了數杯,坐了半響,忽發歎息道:“當此良夜,人生幾何。

    受此寂寞,更長富貴,誠非吾願。

    ”正還要說出什麼話來,回頭見衆宮女侍立,便連忙縮口,自知失言,恐不雅相,便叫宮女掌燈回宮安寝。

    郗後到了宮中,脫去亵衣,上了龍床,又見月光入牖,一時按捺不定,輾轉不能成寐。

    忽想道:“我看這些宮女年紀似在二十上下,一個個輕盈體态嬌豔觸人,使我見猶生憐惜,何況主上。

    且當此之際,以我之中年,而形彼之少年,未免微生分别,吾主縱不以此薄我,然天天少好,豈不願而邀寵。

    ”郗後想到此處便生了一個妒心,一發難睡。

    想來思去,忽想道:“我既貴為國母,已操生殺之權,豈可博寬容之虛名,而受侵分之實涸!須用計除之方得眼中清淨,隻是一時如何除得這許多!”又想道:“我當日來遲些了,女子未必不與我主有緣,吾今須細細訪察,隻将有染之人除之為妙。

    ”想定主意,方才睡着。

    正是: 徽号已崇稱國母,猶思宮嫔鬥妖娆, 若非主滛心重媚,定是貪權妒不消。

     過了幾日,郗後正欲細訪,忽見張弘策慌慌張張飛奔入宮,說道:“隻因吾主在壽陽,朝内無人,今有寶卷餘孽孫文明,窺見城中無備,遂聚集死士,已将台城圍困,漸次殺入官來。

    ”郗後聽了大驚失色,隻因這一亂,有分教:無端忽失城門火,有幸先亡楚國猿。

    不知可能撲滅不,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