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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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為止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個人的确可能吐露真言,尤其是像法蘭克·皮爾森這樣的年輕人,能編造的謊話畢竟有限。
&ldquo聊聊你的家人吧,有人叫小約翰嗎?&rdquo &ldquo有,約翰尼,&rdquo法蘭克轉着葡萄酒杯的杯柄,眼睛盯着餐桌中央,&ldquo我拿了他的護照,從他房間裡偷的,他滿了十八,就快十九了。
我能模仿他的簽名&mdash&mdash還行,看不出來。
我之前沒試過&mdash&mdash誰知現在能派上用場。
&rdquo法蘭克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腦子裡似乎有些亂。
&ldquo你從家裡跑出來後,做了些啥?&rdquo &ldquo我搭飛機到倫敦,在那兒待了&mdash&mdash大概五天,然後到了法國。
巴黎。
&rdquo &ldquo哦&mdash&mdash你的錢夠嗎?沒有僞造旅行支票?&rdquo &ldquo噢,沒有,我拿了些現金,兩三千塊。
從家裡拿錢很容易,我會開保險櫃。
&rdquo 這時,安奈特太太走進房間收盤子,并端來加生奶油的野莓酥餅。
&ldquo約翰尼呢?&rdquo安奈特太太離開後,湯姆繼續追問。
&ldquo約翰尼在哈佛念書,現在放暑假了。
&rdquo &ldquo你家住在哪兒?&rdquo 法蘭克的眼珠轉了轉,似乎在思考該講哪一個家。
&ldquo你是指緬因州肯納邦克波特的&mdash&mdash那棟房子?&rdquo &ldquo葬禮是在緬因州辦的,對吧?我好像記得。
你是從緬因州的家出走的?&rdquo聽到這個問題,男孩顯得很驚訝,這讓湯姆感到詫異。
&ldquo對,是肯納邦克波特,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去那兒,葬禮也在那兒舉行&mdash&mdash是火葬的。
&rdquo 湯姆很想問他,他父親是自殺的嗎,又覺得這種問題太膚淺,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改口道:&ldquo你母親怎麼樣?&rdquo語氣親切得像是法蘭克媽媽的老相識,順便關心她的健康。
&ldquo噢,她&mdash&mdash她很漂亮,雖然四十多了。
她有一頭金發。
&rdquo &ldquo你和她處得好嗎?&rdquo &ldquo當然,和我父親比起來,她比較開朗。
她喜歡社交,關注政治。
&rdquo &ldquo政治?哪一類?&rdquo &ldquo共和黨的事兒。
&rdquo法蘭克望着湯姆發笑。
&ldquo我記得她是你父親的第二任太太。
&rdquo湯姆記得訃文裡提過。
&ldquo是的。
&rdquo &ldquo你沒有告訴母親自己在哪兒嗎?&rdquo &ldquo沒有,我留了張字條,說要去新奧爾良,因為他們知道我喜歡那兒。
我之前住過蒙特萊昂酒店&mdash&mdash一個人。
我從家裡走到的公交車站,不然司機尤金會送我到火車站,這樣他們就知道我沒去新奧爾良了。
我隻想獨自出行,所以先去了班戈市,然後到紐約,再搭飛機來這兒&mdash&mdash我能抽一根嗎?&rdquo法蘭克從銀杯裡拿了一根煙,&ldquo我家裡人肯定給蒙特萊昂酒店打過電話,發現我不在那兒,所以才&mdash&mdash我知道,我偶爾也買《論壇報》,在報上讀到了。
&rdquo &ldquo你在葬禮結束後多久離開家的?&rdquo 法蘭克努力回憶準确的時間。
&ldquo一個星期,也可能是八天後。
&rdquo &ldquo你為啥不給母親發個電報,說你在法國,一切平安,想再多待一陣子?成天躲來躲去,是不是很煩人?&rdquo但湯姆轉念一想,法蘭克也許覺得捉迷藏的遊戲很有趣。
&ldquo現在,我不想和他們有任何來往。
隻想一個人,自由自在。
&rdquo他說得很堅決。
湯姆點點頭。
&ldquo至少現在我知道你的頭發為啥豎起來了,你以前是把頭發梳到左邊。
&rdquo &ldquo沒錯。
&rdquo 安奈特太太端着咖啡托盤走進客廳。
法蘭克和湯姆站起身來,後者瞄了一眼手表,還不到十點。
法蘭克·皮爾森憑什麼相信湯姆·雷普利會同情他?就因為男孩也許讀過報上關于雷普利的消息,知道他聲譽不佳?法蘭克是否也幹過壞事?也許殺了自己的父親,把他推下了懸崖? &ldquo啊&mdash&mdash嗯。
&rdquo湯姆随意哼了兩聲,朝茶幾走去時,搖晃了一下腿。
真是個怪異的念頭,他第一次産生這種念頭嗎?湯姆也不清楚,反正他打定主意,說還是不說,什麼時候說,都由男孩自己決定。
&ldquo來喝咖啡。
&rdquo他邀請法蘭克。
&ldquo你希望我告辭嗎?&rdquo法蘭克問,他看見湯姆瞄了瞄手表。
&ldquo不,不,我在想海洛伊絲。
她說半夜前要回來,不過現在離半夜還有很長時間。
坐吧。
&rdquo湯姆從飲料小推車上拿起一瓶白蘭地。
法蘭克今晚講得越多越好,湯姆可以送他回去。
&ldquo幹邑白蘭地。
&rdquo湯姆其實不喜歡喝白蘭地,他先倒了一杯給法蘭克,又給自己斟了同樣多的酒。
法蘭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ldquo我會在你太太回家前告辭。
&rdquo 湯姆想,海洛伊絲會是又一個可能識破法蘭克身份的人。
&ldquo遺憾的是,他們肯定會擴大搜索範圍,法蘭克。
他們不知道你已經到法國了嗎?&rdquo &ldquo我不清楚。
&rdquo &ldquo坐下吧。
他們一定知道。
等他們找完巴黎,就會來莫雷這樣的小鎮。
&rdquo &ldquo隻要我穿舊衣服,打工&mdash&mdash再改名換姓,他們就找不到。
&rdquo 綁架,湯姆想。
接下來可能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湯姆不想告訴法蘭克蓋提家的兒子被綁架的案子。
案發後,警方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蓋提家的兒子仍然音訊全無,綁匪剪下他一隻耳朵的耳垂,以證明肉票在他們手上,最終蓋提家支付了三百萬美元贖金,才把兒子領回家。
法蘭克·皮爾森也是搶手貨,綁匪們找人的本事比一般人強多了,要是他們認出他來,設局賺贖金,比把他交給警方更有利可圖。
湯姆問:&ldquo為什麼你要拿哥哥的護照呢?你沒辦護照?&rdquo &ldquo有,還是本新的,&rdquo法蘭克已經回到剛才坐的沙發角落,&ldquo我不知道,也許因為他年齡大些,感覺比較安全。
我們倆長得有點像,不過他的頭發顔色更金。
&rdquo法蘭克羞愧地咧了咧嘴。
&ldquo你和約翰尼合得來嗎?你喜不喜歡他?&rdquo &ldquo當然。
&rdquo法蘭克看着湯姆。
湯姆覺得他的回答發自内心。
&ldquo你和父親處得好嗎?&rdquo 法蘭克朝壁爐方向望去。
&ldquo不好說,因為&mdash&mdash&rdquo 湯姆等他平複心情。
&ldquo起初,他希望約翰尼對皮爾森感興趣&mdash&mdash我是指公司,然後又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約翰尼沒考上哈佛商學院,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去那兒。
約翰尼的興趣是攝影。
&rdquo說這話時,法蘭克像是在講一件怪事,瞅了湯姆一眼,&ldquo所以父親開始把我作為培養對象,這&mdash&mdash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兒,我一直下不了決心,因為這是個大事兒&mdash&mdash做生意,你知道的,我為啥要&mdash&mdash把自己的一生耗在這上面。
&rdquo法蘭克的棕色眼睛裡閃過一絲憤怒。
湯姆一言不發。
&ldquo所以&mdash&mdash說句老實話&mdash&mdash也許我和父親處得不是很好。
&rdquo法蘭克端起咖啡杯。
他還沒喝白蘭地,也許用不着了,他已經打開了話匣子。
好幾秒鐘過去了,法蘭克沒有再說話,湯姆忍不住心生憐憫,因為他知道,接下來還有更悲傷的故事。
湯姆說:&ldquo我注意到你剛才在看德瓦特的畫,&rdquo他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個人的确可能吐露真言,尤其是像法蘭克·皮爾森這樣的年輕人,能編造的謊話畢竟有限。
&ldquo聊聊你的家人吧,有人叫小約翰嗎?&rdquo &ldquo有,約翰尼,&rdquo法蘭克轉着葡萄酒杯的杯柄,眼睛盯着餐桌中央,&ldquo我拿了他的護照,從他房間裡偷的,他滿了十八,就快十九了。
我能模仿他的簽名&mdash&mdash還行,看不出來。
我之前沒試過&mdash&mdash誰知現在能派上用場。
&rdquo法蘭克沉默片刻,搖了搖頭,腦子裡似乎有些亂。
&ldquo你從家裡跑出來後,做了些啥?&rdquo &ldquo我搭飛機到倫敦,在那兒待了&mdash&mdash大概五天,然後到了法國。
巴黎。
&rdquo &ldquo哦&mdash&mdash你的錢夠嗎?沒有僞造旅行支票?&rdquo &ldquo噢,沒有,我拿了些現金,兩三千塊。
從家裡拿錢很容易,我會開保險櫃。
&rdquo 這時,安奈特太太走進房間收盤子,并端來加生奶油的野莓酥餅。
&ldquo約翰尼呢?&rdquo安奈特太太離開後,湯姆繼續追問。
&ldquo約翰尼在哈佛念書,現在放暑假了。
&rdquo &ldquo你家住在哪兒?&rdquo 法蘭克的眼珠轉了轉,似乎在思考該講哪一個家。
&ldquo你是指緬因州肯納邦克波特的&mdash&mdash那棟房子?&rdquo &ldquo葬禮是在緬因州辦的,對吧?我好像記得。
你是從緬因州的家出走的?&rdquo聽到這個問題,男孩顯得很驚訝,這讓湯姆感到詫異。
&ldquo對,是肯納邦克波特,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去那兒,葬禮也在那兒舉行&mdash&mdash是火葬的。
&rdquo 湯姆很想問他,他父親是自殺的嗎,又覺得這種問題太膚淺,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改口道:&ldquo你母親怎麼樣?&rdquo語氣親切得像是法蘭克媽媽的老相識,順便關心她的健康。
&ldquo噢,她&mdash&mdash她很漂亮,雖然四十多了。
她有一頭金發。
&rdquo &ldquo你和她處得好嗎?&rdquo &ldquo當然,和我父親比起來,她比較開朗。
她喜歡社交,關注政治。
&rdquo &ldquo政治?哪一類?&rdquo &ldquo共和黨的事兒。
&rdquo法蘭克望着湯姆發笑。
&ldquo我記得她是你父親的第二任太太。
&rdquo湯姆記得訃文裡提過。
&ldquo是的。
&rdquo &ldquo你沒有告訴母親自己在哪兒嗎?&rdquo &ldquo沒有,我留了張字條,說要去新奧爾良,因為他們知道我喜歡那兒。
我之前住過蒙特萊昂酒店&mdash&mdash一個人。
我從家裡走到的公交車站,不然司機尤金會送我到火車站,這樣他們就知道我沒去新奧爾良了。
我隻想獨自出行,所以先去了班戈市,然後到紐約,再搭飛機來這兒&mdash&mdash我能抽一根嗎?&rdquo法蘭克從銀杯裡拿了一根煙,&ldquo我家裡人肯定給蒙特萊昂酒店打過電話,發現我不在那兒,所以才&mdash&mdash我知道,我偶爾也買《論壇報》,在報上讀到了。
&rdquo &ldquo你在葬禮結束後多久離開家的?&rdquo 法蘭克努力回憶準确的時間。
&ldquo一個星期,也可能是八天後。
&rdquo &ldquo你為啥不給母親發個電報,說你在法國,一切平安,想再多待一陣子?成天躲來躲去,是不是很煩人?&rdquo但湯姆轉念一想,法蘭克也許覺得捉迷藏的遊戲很有趣。
&ldquo現在,我不想和他們有任何來往。
隻想一個人,自由自在。
&rdquo他說得很堅決。
湯姆點點頭。
&ldquo至少現在我知道你的頭發為啥豎起來了,你以前是把頭發梳到左邊。
&rdquo &ldquo沒錯。
&rdquo 安奈特太太端着咖啡托盤走進客廳。
法蘭克和湯姆站起身來,後者瞄了一眼手表,還不到十點。
法蘭克·皮爾森憑什麼相信湯姆·雷普利會同情他?就因為男孩也許讀過報上關于雷普利的消息,知道他聲譽不佳?法蘭克是否也幹過壞事?也許殺了自己的父親,把他推下了懸崖? &ldquo啊&mdash&mdash嗯。
&rdquo湯姆随意哼了兩聲,朝茶幾走去時,搖晃了一下腿。
真是個怪異的念頭,他第一次産生這種念頭嗎?湯姆也不清楚,反正他打定主意,說還是不說,什麼時候說,都由男孩自己決定。
&ldquo來喝咖啡。
&rdquo他邀請法蘭克。
&ldquo你希望我告辭嗎?&rdquo法蘭克問,他看見湯姆瞄了瞄手表。
&ldquo不,不,我在想海洛伊絲。
她說半夜前要回來,不過現在離半夜還有很長時間。
坐吧。
&rdquo湯姆從飲料小推車上拿起一瓶白蘭地。
法蘭克今晚講得越多越好,湯姆可以送他回去。
&ldquo幹邑白蘭地。
&rdquo湯姆其實不喜歡喝白蘭地,他先倒了一杯給法蘭克,又給自己斟了同樣多的酒。
法蘭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ldquo我會在你太太回家前告辭。
&rdquo 湯姆想,海洛伊絲會是又一個可能識破法蘭克身份的人。
&ldquo遺憾的是,他們肯定會擴大搜索範圍,法蘭克。
他們不知道你已經到法國了嗎?&rdquo &ldquo我不清楚。
&rdquo &ldquo坐下吧。
他們一定知道。
等他們找完巴黎,就會來莫雷這樣的小鎮。
&rdquo &ldquo隻要我穿舊衣服,打工&mdash&mdash再改名換姓,他們就找不到。
&rdquo 綁架,湯姆想。
接下來可能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湯姆不想告訴法蘭克蓋提家的兒子被綁架的案子。
案發後,警方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可蓋提家的兒子仍然音訊全無,綁匪剪下他一隻耳朵的耳垂,以證明肉票在他們手上,最終蓋提家支付了三百萬美元贖金,才把兒子領回家。
法蘭克·皮爾森也是搶手貨,綁匪們找人的本事比一般人強多了,要是他們認出他來,設局賺贖金,比把他交給警方更有利可圖。
湯姆問:&ldquo為什麼你要拿哥哥的護照呢?你沒辦護照?&rdquo &ldquo有,還是本新的,&rdquo法蘭克已經回到剛才坐的沙發角落,&ldquo我不知道,也許因為他年齡大些,感覺比較安全。
我們倆長得有點像,不過他的頭發顔色更金。
&rdquo法蘭克羞愧地咧了咧嘴。
&ldquo你和約翰尼合得來嗎?你喜不喜歡他?&rdquo &ldquo當然。
&rdquo法蘭克看着湯姆。
湯姆覺得他的回答發自内心。
&ldquo你和父親處得好嗎?&rdquo 法蘭克朝壁爐方向望去。
&ldquo不好說,因為&mdash&mdash&rdquo 湯姆等他平複心情。
&ldquo起初,他希望約翰尼對皮爾森感興趣&mdash&mdash我是指公司,然後又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約翰尼沒考上哈佛商學院,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去那兒。
約翰尼的興趣是攝影。
&rdquo說這話時,法蘭克像是在講一件怪事,瞅了湯姆一眼,&ldquo所以父親開始把我作為培養對象,這&mdash&mdash大概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兒,我一直下不了決心,因為這是個大事兒&mdash&mdash做生意,你知道的,我為啥要&mdash&mdash把自己的一生耗在這上面。
&rdquo法蘭克的棕色眼睛裡閃過一絲憤怒。
湯姆一言不發。
&ldquo所以&mdash&mdash說句老實話&mdash&mdash也許我和父親處得不是很好。
&rdquo法蘭克端起咖啡杯。
他還沒喝白蘭地,也許用不着了,他已經打開了話匣子。
好幾秒鐘過去了,法蘭克沒有再說話,湯姆忍不住心生憐憫,因為他知道,接下來還有更悲傷的故事。
湯姆說:&ldquo我注意到你剛才在看德瓦特的畫,&rdquo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