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鳴笳亂動天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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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伫立在這荒敗的城頭,夕陽的餘晖傾灑下來,幾乎将他融在那明亮的金黃色中。

    這輝煌的金色讓他溫宛優雅的風儀中,也雜入了一絲超出塵世的淩厲。

     他的身後,城牆的遮擋下,樹着很多木竿,每支竿子上都撐着一件衣服。

    這在城下遠遠看去,仿佛有無數的人站在楊逸之身後。

     他的目光漸漸聚攏,遠遠看到了一道黃塵漫天而來。

     日色沉沉,暮風吹起他的長發。

     楊逸之清俊絕塵的臉上漸漸浮出一絲肅殺。

     黃塵翻卷,瞬間便沖到了城前。

    蒙古鐵騎特有的剽悍之氣随着金戈殺伐之聲卷地而來,直沖城頭! 戰雲怒卷,随着戰馬騰踏,撼得整座城池都顫栗起來! 蒙古兵縱橫天下,實非浪得虛名。

     楊逸之眉頭微皺。

    在這樣的鐵騎之下,要保全一城婦孺,實在太艱難了些。

     但須盡心,須盡力。

     春日遲遲,草長莺飛,暮色初上的時候,他本應如魏晉時風流公子,醉卧在桃花樹下,在落花清風中撫琴清談。

     但如今,他必須站在這荒落的城池上。

     他要保護這一城的百姓,也要保護她的心意,她的執着。

     他仰頭向着日色沉沉的蒼穹,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長嘯。

     那嘯聲沖雲而上,仿佛一隻孤高的白鶴,一飛而絕塵寰,然後帶着仙人逍遙的姿态,宛轉飛下。

     于是,星辰散亂,清越之聲一轉而為肅殺宏闊,星辰被肅殺所激,盡皆炸開,仿佛化成無數巨大的隕石,帶着天外之火淩厲轟下。

     一千多蒙古兵本驅使戰馬,轟然前沖,但嘯聲才發,那些戰馬禁不住一齊長嘶起來。

    嘶聲竟與嘯聲融為一體,進而被嘯聲所奪所激,彙成一體,變得更為廣大,宛如萬千金鼓齊鳴,大地與城池一齊震動起來! 隐約中,似乎有洪荒巨人出現,以蒼茫的大地為鼓,山川陵嶽為椎,轟然敲響! 蒙古兵一齊大驚,紛紛勒轉戰馬。

    但平時馴服之極的戰馬竟然不再聽他們的指揮,狂亂地奔走着,不住将悲嘶融入這激越無比的嘯聲中。

     荒城之前,仿佛起了一陣巨大的風暴,黃塵漫卷,戰馬嘶鳴,全都卷在這天地所激發的長嘯中,奔騰出洪荒天人激戰的蒼茫! 嘯聲倏然停止,就宛如來時那麼突兀。

     戰馬的悲嘶聲這才慢慢停止,但無論蒙古兵怎麼駕馭,它們盡皆一步步後退着,仿佛荒城就是洪荒的巨獸,無聲地威懾着萬物衆生,讓它們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半步! 大多數的蒙古兵臉上都帶着巨大的驚愕。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過漸漸消歇的戰塵,向城頭望去。

     那一襲白衣,在煌煌暮色中,是那麼耀眼。

     蒙古貴族尚白。

     他們以白色為神明的顔色。

     難道真的是神明降臨了這座危城?他們的心中忽然充滿了恐懼! 楊逸之輕輕歎息一聲。

     日色如此輝煌,暮風吹拂,這本是他武功最盛之時。

    他修習的劍法極為奇特,以光、風為力,但現在,他已無法施展自己最擅長的風月之劍。

     近一月來,他心脈幾度受傷,一直未能複原,幸好,風月之劍本不是劍法,無需借助内息,而仿佛是凝鑄在他心底的一道光芒,越淬越強,往往能在最後的絕境中,施展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然而,就在他用那枚匕首,在自己的腕上劃出蜿蜒的蛇之聖痕時,這道光卻仿佛被黑暗永久封存起來,随着救贖的鮮血一齊流逝,化為塵土。

     承受罪惡之血後,他已經施展不出那驚動天下的一劍。

     萬幸的是,就算沒有風月之劍,他仍然有其他的力量可以倚仗。

    他的恩師姬雲裳是位無所不能的世外高人,他所學習的,并非隻是劍法,而是天地之間最元始、本真的法度。

     方才那一嘯便是如此。

     這一嘯,同樣并非用真氣禦使,而是一瞬間,将心中的一切執着、畏懼、欲求完全放下,疏瀹五髒,澡雪精神,歸自身而同天地,以天地心而為己心,從而激發天地間的靈變。

     那一刻,他化身為天地,是以嘯動風雲,萬馬齊驚。

    他以心為弦,嘯為音,震動萬物最深邃的旋律,将它們最隐秘的心弦撥動,每一株草木、每一粒塵埃都融入這一嘯之中,化成他遙相指揮的千軍萬馬,于棋局揮灑之間,小兒輩遂破賊萬裡。

     雖無桃花為弦,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