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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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ldquo媽，燕兒，燕兒！&rdquo嫚子興奮地叫道。
她的小手指着院子裡曬衣服的鐵絲條，那上面真的并排站着一對美麗的燕兒，唧唧啾啾唱一氣，又用紅嘴擦一氣肚皮底下的雪白柔毛，然後彈幾下墨黑的羽翅。
母親理了一把灰蓬蓬的鬓發，看着笑一笑，說： &ldquo春天來了。
燕兒又回老家來啦！&rdquo母親剛要去喂豬，門吱一聲開了。
&ldquo你找誰呀，同志？&rdquo母親微笑着向走進來的一個人問道。
留心端詳着他。
那人穿一套舊軍裝，滿身油垢，身體消瘦，個子挺高，一對和藹的眼睛很有光澤，前額上有幾條深細的皺紋。
&ldquo你是馮大娘嗎？有個叫趙星梅的住在這兒嗎？他溫和地問道，站着不動。
星梅正在屋裡炕上拿什麼東西，一聽有人叫她的名字，扒着窗戶一看，忽地跳下炕，拖拉着鞋跑出來。
還沒等母親回答，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悅和激動，飛快地跑到那軍人面前，兩隻手緊握着對方的手，急促地說： &ldquo啊，是你！是你來了！多想不到呀！啥時來的？怎麼來的&hellip&hellip&rdquo她象剛爬過高山峻嶺似的，很快地氣喘着。
那軍人也很激動，臉上閃着興奮的紅光，微笑着說： &ldquo剛來不久。
我們的工廠移防到這裡來了。
一安下，我就打聽着找到這裡啦！&rdquo 星梅轉回身，面對着對這情景發楞的母親，幸福地笑着說： &ldquo大娘，這就是紀鐵功呐！&rdquo又對他：&ldquo這是馮大娘！&rdquo 紀鐵功親切地來拉母親的手。
母親興奮熱情地招呼道： &ldquo看，還站在院子裡，快進屋坐吧！&rdquo 他躊躇了一下，對星梅看了幾眼，說： &ldquo大娘，你先忙着吧。
我找她談談，就要回去。
等有空再來坐吧！&rdquo 星梅會意他的意思，笑嘻嘻地說： &ldquo好吧，大娘！我們出去一會，就回來！&rdquo &ldquo大姐，你上哪去？我也去。
&rdquo嫚子瞪着雙小黑眼睛，不看她的燕兒了，跑過來扯住星梅的衣襟。
星梅笑着把她抱起來，在小紅臉蛋上親吻一下，說： &ldquo好小妹，今兒出去我可不領你啦。
等大姐回來捎枝花給你，好嗎？&rdquo &ldquo好，我要枝透紅透紅的。
&rdquo嫚子比劃着，挺認真地說，&ldquo你早點回來，晚了俺就睡了。
&rdquo 星梅和紀鐵功都笑了。
母親把孩子接過來，目送他們走出門，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大聲地囑咐道： &ldquo梅子！别忘了一塊回來吃飯哪！&rdquo 傍晚。
他們倆肩并肩，順着堤壩，慢步走着。
堤上長着一行行楊柳，堤下潺潺地流着澄清湛藍的河水。
楊柳披散地垂下纖細柔軟的枝條，宛如剛洗過頭沒梳辮子的姑娘的長發。
枝莖上凸出黃綠色毛油油的嫩芽，柳枝的影子映在水面上，随着那泛着漣漪的水面輕輕蕩漾。
遠處有一片果樹園，都還沒長葉，那紅白相間的盛開着的杏花和桃花，被夕陽的餘輝一照，活象一塊偌大的顔色绮麗缤紛的花布。
幾個剜野菜的孩子，用那清脆銀鈴般的嗓子，唱着歌兒： 柳樹葉兒嫩又青 桃樹花兒鮮又紅 一個俊姑娘得了病 樣樣醫生都請過 各種藥兒也吃淨 就是治不好她的病 嗳喲喲 她得的是相思病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ldquo你聽，那些孩子的嘴多巧！&rdquo星梅嘴裡咬着根青草芽，笑着說。
&ldquo是啊，真會唱！哈哈，害這種病的人可真不少，就是在艱苦的戰鬥裡也不是沒有啊！&rdquo紀鐵功瞅着她說。
星梅被他說紅了臉，心裡崩崩直跳，怕他再說下去，就打斷他的話，催促道： &ldquo快接下說正經的吧。
工廠現在怎樣了呢？&rdquo &ldquo比過去可好多啦！這和那些犧牲的同志是分不開的！&rdquo他顯然是憶起往事，激動而又感慨地接着說，&ldquo你是知道的，咱們沒有專門工具，就用老鄉碾米的石碾子碾火藥。
有一次一個同志去碾，因為天氣太幹燥，一下子着起火來。
他為搶救屋内的藥，沖進去三次。
他的衣服燒着，頭發眉毛都着了火。
可是他忍着痛又沖進去！最後昏倒在裡面&hellip&hellip趕大家把他救出來，已不行了。
他犧牲啦！可幾簍藥卻保住了。
類似這樣的同志，不知有多少哩！&rdquo他喘口氣，看看被感動了的星梅，接下去說：&ldquo現在咱們是進步了，可是還很不夠，離戰争的需要還差得很遠。
咱們把國民黨軍隊丢下的破手榴彈扒開，掏出裡面的藥，重新作成好的。
把打過的子彈殼揀回來，換上火帽重新用。
咱們的戰士每次作戰一般每人隻能用三發子彈，再就是手榴彈、刺刀、槍把子！戰士們往往為奪敵人一挺機槍，就要化好大的代價，就是因為咱們自己不能造啊！赫！咱們也發明了一些新武器。
比如說&lsquo石雷&rsquo吧，就是土造出來的。
瞧，把容易爆炸成碎塊的石頭，中間打上一個洞，裝上藥，一點火，嗨！勁可大啦&hellip&hellip&rdquo他越說越有勁，仿佛走在他身旁的不是他盼望已久的愛人，倒象是聽他講課的工人。
不是星梅眼見天已昏黑，打斷他的話，不知道他還要向下講多少時候呢。
星梅看着他滿身油污的外貌，那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深情又湧上來：&ldquo他總是這樣，他多麼需要人照顧啊！&rdquo她那長圓形的臉上泛起一層桃花似的赧暈，輕聲說： &ldquo鐵功，我有個事，你能同意我嗎？&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星梅轉過身，臉朝着他，仰臉看了他一刹，忽地兩隻臂膀緊緊地摟住他的脖頸，臉頰靠在他耳朵旁，生怕她的話被他打斷，柔情而急促地說： &ldquo鐵功，聽我說呀。
看看，咱倆都不小啦，你二十六，我二十三了。
咱們一分手就是幾年，往後不知哪年才能見面！鐵功，我們現在就&mdash&mdash你說好吧？好，一定好！馮大娘會幫咱安排，上級也會批準的。
鐵功，你說呀，好！你說好呀！&rdquo 紀鐵功緊緊地摟抱着她那窕窈而健壯的腰肢。
他感到她的臉腮熱得烤人。
她那豐滿的富有彈性的胸脯，緊擠在他的堅實的胸脯上。
他覺得出她的心在猛烈的跳蕩。
他領會到她體貼愛護他的一脈深情。
隻有在這時候，他才深深感到他們正在用血汗争取的幸福，他自己得到的比别人要多得多。
沉默&hellip&hellip &ldquo你說呀！怎麼不說呢？&rdquo星梅象孩子似的，偎伏在他懷裡。
她那對水汪汪的眼睛，柔情地、祈求地緊看着他的和藹可親的臉孔。
沉默使紀鐵功冷靜起來，他找到克抑熾烈的情感的力量。
他慢慢松開手，又撫摸着她那柔軟黑黃的頭發，溫存地說： &ldquo星梅，我懂得你的心。
結婚當然好，可是你怎麼辦呢？結婚就要有孩子，你看，這樣艱難的戰争環境，敵人随時會進攻，我們時刻要戰鬥，這怎麼能行呀？不錯，馮大娘這樣的好媽媽可以把結婚的事給咱們安排好，可是生了孩子人家也能給養活嗎？不，不能啊！你要工作。
&rdquo 星梅的雙臂漸漸在松開。
她那飽含愛情幸福的眼裡，湧出滿包淚水。
紀鐵功卻又緊緊地抱住她，更溫愛地說： &ldquo星梅，咱們是應該結婚了，可是不能那樣做。
咱們都是共産黨員，這就是特殊的原因！我不能把你推到一個普通婦女的地位，我們都要在鬥争的最前線戰鬥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你别再說啦！&rdquo星梅渾身抽動着，又把臉貼在他的臉腮上，淚水順着鼻子兩邊的紋溝淌下來，流進他的嘴裡。
他覺得有股澀鹹味。
&ldquo星梅，你明白了嗎？&rdquo &ldquo我明白，我全明白了。
是我一時糊塗。
過去我還同大娘說，現在不能結婚。
可是我一見你，心，心就忍不住了。
我，我多愛你啊！鐵功，是我不對，我對革命工作想得太少。
&rdquo &ldquo不，哪個人會沒有感情呢！是你的心太好了！星梅，現在咱們加倍工作，熬過艱苦的時期，勝利是屬于咱們的！星梅，到那時咱們該是多末幸福啊！&rdquo 星梅看着他那在暮色中興奮得閃閃發光的眼睛，激動地說： &ldquo鐵功！你放心，你的話我全記下了，我一輩子愛着你！&rdquo 紀鐵功注視着她那挂着淚珠的笑臉&mdash&mdash象一朵迎着露水剛放的牡丹花，他用力在上面親了一下。
&ldquo嗳呀，可回來了！真把我等急啦！&rdquo母親笑着帶責備地對星梅說，&ldquo他怎麼沒來？&rdquo &ldquo他回廠了。
大娘，他事忙。
&rdquo星梅笑着答道，又指着母親正向鍋裡放的餃子：&ldquo大娘，你包餃子幹什麼？&rdquo 母親惋惜地說：&ldquo可他沒回來。
&rdquo &ldquo大姐，你這末快就回來了，俺還沒睡呢。
&rdquo嫚子興緻勃勃地跑起來。
&ldquo我又不是去開會，怎麼會回來晚了？&rdquo星梅笑着摟着她，坐下來就燒火。
&ldquo花呢？&rdquo嫚子叫道。
&ldquo哦，在這裡。
&rdquo星梅拿出一小枝桃花，送給嫚子。
嫚子接過來，不滿意地說： &ldquo大姐，這花不紅呀！&rdquo &ldquo咳，還不紅？這是桃花，多好看！&rdquo星梅笑着。
&ldquo哪裡好看？還沒有大姐的臉紅呢。
&rdquo &ldquo你這小家夥，倒會捉弄人了。
&rdquo星梅笑得更厲害，加上鍋竈裡的火光一曦，臉更紅了。
母親笑着說： &ldquo看嫚子的嘴倒巧，長大了可是個厲害閨女，從小就花呀葉呀的愛俊呢。
&rdquo &ldquo大娘，我看哪，她可有出息啦！&rdquo星梅又對嫚子說：&ldquo嫚妹，長大你要幹什麼呀？&rdquo &ldquo俺先跟二哥當兒童團，再跟二姐當團長，再跟大姐當會長，再跟大哥當、當八路軍，再跟大大姐你，跟你當&hellip&hellip&rdquo嫚子小嘴越說越快，氣越來越不夠用的，小臉憋得通紅。
這可把全家笑壞了。
星梅擦着淚水道： &ldquo再長下去可沒有什麼當了。
嫚妹，趕你長我這末大呀，鬼子早被打跑啦！&rdquo &ldquo那怎麼辦呢？&rdquo孩子認真地看着她。
&ldquo小家夥，鬼子給你打跑了還不高興？到那時呀，你就上大學，念很多很多書。
你不愛俊愛唱歌嗎？就當演員去吧！我和你媽都在台底下看你演戲，好嗎？&rdquo &ldquo那好，那好！&rdquo嫚子拍着小手，真哼哼起歌來了。
&ldquo好啦，快吃飯吧。
&rdquo母親撈着餃子說，&ldquo吃完飯再唱。
你大姐還要有事去。
&hellip&hellip&rdquo 半夜裡星梅開會回來，見母親在做針線，就走過去，坐在母親身旁。
她一點睡意沒有。
母親瞅着她那滿面春光的臉蛋，關切地問： &ldquo梅子，你和他商量好沒有？什
她的小手指着院子裡曬衣服的鐵絲條，那上面真的并排站着一對美麗的燕兒，唧唧啾啾唱一氣，又用紅嘴擦一氣肚皮底下的雪白柔毛，然後彈幾下墨黑的羽翅。
母親理了一把灰蓬蓬的鬓發，看着笑一笑，說： &ldquo春天來了。
燕兒又回老家來啦！&rdquo母親剛要去喂豬，門吱一聲開了。
&ldquo你找誰呀，同志？&rdquo母親微笑着向走進來的一個人問道。
留心端詳着他。
那人穿一套舊軍裝，滿身油垢，身體消瘦，個子挺高，一對和藹的眼睛很有光澤，前額上有幾條深細的皺紋。
&ldquo你是馮大娘嗎？有個叫趙星梅的住在這兒嗎？他溫和地問道，站着不動。
星梅正在屋裡炕上拿什麼東西，一聽有人叫她的名字，扒着窗戶一看，忽地跳下炕，拖拉着鞋跑出來。
還沒等母親回答，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悅和激動，飛快地跑到那軍人面前，兩隻手緊握着對方的手，急促地說： &ldquo啊，是你！是你來了！多想不到呀！啥時來的？怎麼來的&hellip&hellip&rdquo她象剛爬過高山峻嶺似的，很快地氣喘着。
那軍人也很激動，臉上閃着興奮的紅光，微笑着說： &ldquo剛來不久。
我們的工廠移防到這裡來了。
一安下，我就打聽着找到這裡啦！&rdquo 星梅轉回身，面對着對這情景發楞的母親，幸福地笑着說： &ldquo大娘，這就是紀鐵功呐！&rdquo又對他：&ldquo這是馮大娘！&rdquo 紀鐵功親切地來拉母親的手。
母親興奮熱情地招呼道： &ldquo看，還站在院子裡，快進屋坐吧！&rdquo 他躊躇了一下，對星梅看了幾眼，說： &ldquo大娘，你先忙着吧。
我找她談談，就要回去。
等有空再來坐吧！&rdquo 星梅會意他的意思，笑嘻嘻地說： &ldquo好吧，大娘！我們出去一會，就回來！&rdquo &ldquo大姐，你上哪去？我也去。
&rdquo嫚子瞪着雙小黑眼睛，不看她的燕兒了，跑過來扯住星梅的衣襟。
星梅笑着把她抱起來，在小紅臉蛋上親吻一下，說： &ldquo好小妹，今兒出去我可不領你啦。
等大姐回來捎枝花給你，好嗎？&rdquo &ldquo好，我要枝透紅透紅的。
&rdquo嫚子比劃着，挺認真地說，&ldquo你早點回來，晚了俺就睡了。
&rdquo 星梅和紀鐵功都笑了。
母親把孩子接過來，目送他們走出門，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大聲地囑咐道： &ldquo梅子！别忘了一塊回來吃飯哪！&rdquo 傍晚。
他們倆肩并肩，順着堤壩，慢步走着。
堤上長着一行行楊柳，堤下潺潺地流着澄清湛藍的河水。
楊柳披散地垂下纖細柔軟的枝條，宛如剛洗過頭沒梳辮子的姑娘的長發。
枝莖上凸出黃綠色毛油油的嫩芽，柳枝的影子映在水面上，随着那泛着漣漪的水面輕輕蕩漾。
遠處有一片果樹園，都還沒長葉，那紅白相間的盛開着的杏花和桃花，被夕陽的餘輝一照，活象一塊偌大的顔色绮麗缤紛的花布。
幾個剜野菜的孩子，用那清脆銀鈴般的嗓子，唱着歌兒： 柳樹葉兒嫩又青 桃樹花兒鮮又紅 一個俊姑娘得了病 樣樣醫生都請過 各種藥兒也吃淨 就是治不好她的病 嗳喲喲 她得的是相思病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ldquo你聽，那些孩子的嘴多巧！&rdquo星梅嘴裡咬着根青草芽，笑着說。
&ldquo是啊，真會唱！哈哈，害這種病的人可真不少，就是在艱苦的戰鬥裡也不是沒有啊！&rdquo紀鐵功瞅着她說。
星梅被他說紅了臉，心裡崩崩直跳，怕他再說下去，就打斷他的話，催促道： &ldquo快接下說正經的吧。
工廠現在怎樣了呢？&rdquo &ldquo比過去可好多啦！這和那些犧牲的同志是分不開的！&rdquo他顯然是憶起往事，激動而又感慨地接着說，&ldquo你是知道的，咱們沒有專門工具，就用老鄉碾米的石碾子碾火藥。
有一次一個同志去碾，因為天氣太幹燥，一下子着起火來。
他為搶救屋内的藥，沖進去三次。
他的衣服燒着，頭發眉毛都着了火。
可是他忍着痛又沖進去！最後昏倒在裡面&hellip&hellip趕大家把他救出來，已不行了。
他犧牲啦！可幾簍藥卻保住了。
類似這樣的同志，不知有多少哩！&rdquo他喘口氣，看看被感動了的星梅，接下去說：&ldquo現在咱們是進步了，可是還很不夠，離戰争的需要還差得很遠。
咱們把國民黨軍隊丢下的破手榴彈扒開，掏出裡面的藥，重新作成好的。
把打過的子彈殼揀回來，換上火帽重新用。
咱們的戰士每次作戰一般每人隻能用三發子彈，再就是手榴彈、刺刀、槍把子！戰士們往往為奪敵人一挺機槍，就要化好大的代價，就是因為咱們自己不能造啊！赫！咱們也發明了一些新武器。
比如說&lsquo石雷&rsquo吧，就是土造出來的。
瞧，把容易爆炸成碎塊的石頭，中間打上一個洞，裝上藥，一點火，嗨！勁可大啦&hellip&hellip&rdquo他越說越有勁，仿佛走在他身旁的不是他盼望已久的愛人，倒象是聽他講課的工人。
不是星梅眼見天已昏黑，打斷他的話，不知道他還要向下講多少時候呢。
星梅看着他滿身油污的外貌，那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深情又湧上來：&ldquo他總是這樣，他多麼需要人照顧啊！&rdquo她那長圓形的臉上泛起一層桃花似的赧暈，輕聲說： &ldquo鐵功，我有個事，你能同意我嗎？&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星梅轉過身，臉朝着他，仰臉看了他一刹，忽地兩隻臂膀緊緊地摟住他的脖頸，臉頰靠在他耳朵旁，生怕她的話被他打斷，柔情而急促地說： &ldquo鐵功，聽我說呀。
看看，咱倆都不小啦，你二十六，我二十三了。
咱們一分手就是幾年，往後不知哪年才能見面！鐵功，我們現在就&mdash&mdash你說好吧？好，一定好！馮大娘會幫咱安排，上級也會批準的。
鐵功，你說呀，好！你說好呀！&rdquo 紀鐵功緊緊地摟抱着她那窕窈而健壯的腰肢。
他感到她的臉腮熱得烤人。
她那豐滿的富有彈性的胸脯，緊擠在他的堅實的胸脯上。
他覺得出她的心在猛烈的跳蕩。
他領會到她體貼愛護他的一脈深情。
隻有在這時候，他才深深感到他們正在用血汗争取的幸福，他自己得到的比别人要多得多。
沉默&hellip&hellip &ldquo你說呀！怎麼不說呢？&rdquo星梅象孩子似的，偎伏在他懷裡。
她那對水汪汪的眼睛，柔情地、祈求地緊看着他的和藹可親的臉孔。
沉默使紀鐵功冷靜起來，他找到克抑熾烈的情感的力量。
他慢慢松開手，又撫摸着她那柔軟黑黃的頭發，溫存地說： &ldquo星梅，我懂得你的心。
結婚當然好，可是你怎麼辦呢？結婚就要有孩子，你看，這樣艱難的戰争環境，敵人随時會進攻，我們時刻要戰鬥，這怎麼能行呀？不錯，馮大娘這樣的好媽媽可以把結婚的事給咱們安排好，可是生了孩子人家也能給養活嗎？不，不能啊！你要工作。
&rdquo 星梅的雙臂漸漸在松開。
她那飽含愛情幸福的眼裡，湧出滿包淚水。
紀鐵功卻又緊緊地抱住她，更溫愛地說： &ldquo星梅，咱們是應該結婚了，可是不能那樣做。
咱們都是共産黨員，這就是特殊的原因！我不能把你推到一個普通婦女的地位，我們都要在鬥争的最前線戰鬥啊&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你别再說啦！&rdquo星梅渾身抽動着，又把臉貼在他的臉腮上，淚水順着鼻子兩邊的紋溝淌下來，流進他的嘴裡。
他覺得有股澀鹹味。
&ldquo星梅，你明白了嗎？&rdquo &ldquo我明白，我全明白了。
是我一時糊塗。
過去我還同大娘說，現在不能結婚。
可是我一見你，心，心就忍不住了。
我，我多愛你啊！鐵功，是我不對，我對革命工作想得太少。
&rdquo &ldquo不，哪個人會沒有感情呢！是你的心太好了！星梅，現在咱們加倍工作，熬過艱苦的時期，勝利是屬于咱們的！星梅，到那時咱們該是多末幸福啊！&rdquo 星梅看着他那在暮色中興奮得閃閃發光的眼睛，激動地說： &ldquo鐵功！你放心，你的話我全記下了，我一輩子愛着你！&rdquo 紀鐵功注視着她那挂着淚珠的笑臉&mdash&mdash象一朵迎着露水剛放的牡丹花，他用力在上面親了一下。
&ldquo嗳呀，可回來了！真把我等急啦！&rdquo母親笑着帶責備地對星梅說，&ldquo他怎麼沒來？&rdquo &ldquo他回廠了。
大娘，他事忙。
&rdquo星梅笑着答道，又指着母親正向鍋裡放的餃子：&ldquo大娘，你包餃子幹什麼？&rdquo 母親惋惜地說：&ldquo可他沒回來。
&rdquo &ldquo大姐，你這末快就回來了，俺還沒睡呢。
&rdquo嫚子興緻勃勃地跑起來。
&ldquo我又不是去開會，怎麼會回來晚了？&rdquo星梅笑着摟着她，坐下來就燒火。
&ldquo花呢？&rdquo嫚子叫道。
&ldquo哦，在這裡。
&rdquo星梅拿出一小枝桃花，送給嫚子。
嫚子接過來，不滿意地說： &ldquo大姐，這花不紅呀！&rdquo &ldquo咳，還不紅？這是桃花，多好看！&rdquo星梅笑着。
&ldquo哪裡好看？還沒有大姐的臉紅呢。
&rdquo &ldquo你這小家夥，倒會捉弄人了。
&rdquo星梅笑得更厲害，加上鍋竈裡的火光一曦，臉更紅了。
母親笑着說： &ldquo看嫚子的嘴倒巧，長大了可是個厲害閨女，從小就花呀葉呀的愛俊呢。
&rdquo &ldquo大娘，我看哪，她可有出息啦！&rdquo星梅又對嫚子說：&ldquo嫚妹，長大你要幹什麼呀？&rdquo &ldquo俺先跟二哥當兒童團，再跟二姐當團長，再跟大姐當會長，再跟大哥當、當八路軍，再跟大大姐你，跟你當&hellip&hellip&rdquo嫚子小嘴越說越快，氣越來越不夠用的，小臉憋得通紅。
這可把全家笑壞了。
星梅擦着淚水道： &ldquo再長下去可沒有什麼當了。
嫚妹，趕你長我這末大呀，鬼子早被打跑啦！&rdquo &ldquo那怎麼辦呢？&rdquo孩子認真地看着她。
&ldquo小家夥，鬼子給你打跑了還不高興？到那時呀，你就上大學，念很多很多書。
你不愛俊愛唱歌嗎？就當演員去吧！我和你媽都在台底下看你演戲，好嗎？&rdquo &ldquo那好，那好！&rdquo嫚子拍着小手，真哼哼起歌來了。
&ldquo好啦，快吃飯吧。
&rdquo母親撈着餃子說，&ldquo吃完飯再唱。
你大姐還要有事去。
&hellip&hellip&rdquo 半夜裡星梅開會回來，見母親在做針線，就走過去，坐在母親身旁。
她一點睡意沒有。
母親瞅着她那滿面春光的臉蛋，關切地問： &ldquo梅子，你和他商量好沒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