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玉女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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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功。

    ”楊過道:“全真派武功雖精,但祖師婆婆既留下克制之法,自然尚有勝于它的本事。

    這叫做一山還有一山高。

    ”小龍女道:“從明日起,咱們要練玉女心經了。

    ” 次日兩人同到第二間石室,依照室頂的符号練功。

    這番修習卻比學練全真派武功容易得多,林朝英所創破解王重陽武功的法門,還是源自她原來的武學。

     過得數月,二人已将“玉女心經”的外功練成。

    有時楊過使全真劍法,小龍女就以玉女劍法破解,待得小龍女使全真劍法,楊過便以玉女劍法克制。

     那玉女劍法果是全真劍法的克星,一招一式,恰好把全真劍法的招式壓制得動彈不得,步步針鋒相對,招招制敵機先,全真劍法不論如何騰挪變化,總是脫不了玉女劍法的籠罩。

     外功初成,轉而進練内功。

    全真内功博大精深,欲在内功上創制新法而勝過之,真是談何容易?那林朝英也真是聰明無比,居然别尋蹊徑,自旁門左道力搶上風。

    小龍女擡頭望着室頂的圖文,沉吟不語,一動不動的連看數日,始終皺眉不語。

     楊過道:“姑姑,這功夫很難練麼?”小龍女道:“我從前聽師父說,這心經的内功須二人同練,隻道能與你合修,哪知卻不能夠。

    ”楊過大急,忙問:“為甚麼?”小龍女道:“若是女子,那就可以。

    ”楊過急道:“那有甚麼分别?男女不是一樣麼?”小龍女搖頭道:“不一樣,你瞧這頂上刻着的是甚麼圖形?”楊過向她所指處望去,見室頂角落處刻着無數人形,不下七八十個,瞧模樣似乎均是女相,姿式各不相同,全身有一絲絲細線向外散射。

    楊過仍是不明原由,轉頭望着她。

     小龍女道:“這經上說,練功時全身熱氣蒸騰,須揀空曠無人之處,全身衣服敞開而修習,使得熱氣立時發散,無片刻阻滞,否則轉而郁積體内,小則重病,大則喪身。

    ”楊過道:“那麼咱們解開衣服修習就是了。

    ”小龍女道:“到後來二人以内力導引防護,你我男女有别,解開了衣服相對,成何體統?” 楊過這兩年來專心練功,并未想到與師父男女有别,這時覺得與師父解開全身衣衫而相對練功确然不妥,到底有何不妥,卻也說不上來。

    小龍女其時已年逾二十,可是自幼生長古墓,于世事可說一無所知,本門修練的要旨又端在克制七情六欲,是以師徒二人雖是少年男女,但朝夕相對,一個冷淡,一個恭誠,絕無半點越禮之處。

    此時談到解衣練功,隻覺是個難題而已,亦無他念。

    楊過忽道:“有了!咱倆可以并排坐在寒玉床上練。

    ”小龍女道:“萬萬不行。

    熱氣給寒玉床逼回,練不上幾天,你和我就都死啦。

    ” 楊過沉吟半晌,問道,“為甚麼定須兩人在一起練?咱倆各練各的,我遇上不明白地方,慢慢再問你不成嗎?”小龍女搖頭道:“不成。

    這門内功步步艱難,時時刻刻會練入岔道,若無旁人相助,非走火入魔不可,隻有你助我、我助你,合二人之九方能共渡險關。

    ” 楊過道:“練這門内功,果然有些麻煩。

    ”小龍女道:“咱們将外功再練得熟些,也足夠打敗全真老道了。

    何況又不是真的要去跟他們打架,就算勝他們不過,又有甚麼了?這内功不練也罷。

    ”楊過聽師父這般說,當下答應了,便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這日他練完功夫,出墓去打些獐兔之類以作食糧,打到一隻黃獐後,又去追趕一隻灰兔,這灰兔東閃西躲,靈動異常,他此時輕身功夫已甚是了得,一時之間竟也追不上。

    他童心大起,不肯發暗器相傷,卻與它比賽輕功,要累得兔幾無力奔跑為止。

    一人一兔越奔越遠,兔兒轉過山拗,忽然在一大叢紅花底下鑽了過去。

     這叢紅花排開來長達數丈,密密層層,奇香撲鼻,待他繞過花叢,兔兒已影蹤不見。

    楊過與它追逐半天,已生愛惜之念,縱然追上,也會相饒,找不到也就罷了。

    但見花叢有如一座大屏風,紅瓣綠枝,煞是好看,四下裡樹蔭垂蓋,便似天然結成的一座花房樹屋。

    楊過心念一動,忙回去拉了小龍女來看。

     小龍女淡然道:“我不愛花兒,你既喜歡,就在這兒玩罷,”楊過道:“不,姑姑,這真是咱們練功的好所在,你在這邊,我到花叢的那一邊去。

    咱倆都解開了衣衫,可是誰也瞧不見誰。

    豈不絕妙?” 小龍女聽了大覺有理,她躍上樹去,四下張望,見東南西北都是一片清幽,隻聞泉聲鳥語,杏無人迹,确是個上好的練功所在,于是說道:“虧你想得出,咱們今晚就來練罷。

    ” 當晚二更過後,師徒倆來到花蔭深處。

    靜夜之中,花香更是濃郁。

    小龍女将修習玉女心經的口訣法門說了一段,楊過問明白了其中疑難不解之處,二人各處花叢一邊,解開衣衫,修習起來。

    楊過左臂透過花叢,與小龍女右掌相抵,隻要誰在練功時遇到難處,對方受到感應,立時能運功為助。

     兩人自此以夜作晝。

    晚上練功,白日在古墓中休息。

    時當盛暑,夜間用功更為清涼,如此兩月有餘,相安無事。

    那玉女心經共分九段行功,這一晚小龍女已練到第七段,楊過也已練到第六段。

    當晚兩人隔着花叢各自用功,全身熱氣蒸騰,将那花香一熏,更是芬芳馥郁。

    漸漸月到中天,再過半個時辰,兩人六段與七段的行功就分别練成了。

    突然間山後傳來腳步聲響。

    兩個人一面說話,一面走近。

     這玉女心經單數行功是“陰進”,雙數為“陽退”。

    楊過練的是“陽退”功大,随時可以休止,小龍女練的“陰進”卻須一氣呵成,中途不能微有頓挫。

    此時她用功正到要緊關頭,對腳步聲和說話聲全然不聞。

    楊過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下驚異,忙将丹田之氣逼出體外,吐納三次,止了練功。

    隻聽那二人漸行漸近,語音好生熟悉,原來一個是以前的師父趙志敬,一個卻是尹志平,兩人越說越大聲,竟是在互相争辯。

     隻聽趙志敬道:“尹師弟,此事你再抵賴也是無用。

    我去禀告丘師伯,憑他查究罷。

    ”尹志平道:“你苦苦逼我,為了何來?難道我就不知?你不過想做第三代弟子的首座弟子,将來好做我教的掌門人。

    ”趙志敬冷笑道:“你不守清規,犯了我教的大戒,怎能再做首座弟子?”尹志平道:“我犯了甚麼大戒?”趙志敬大聲喝道:“全真教第四條戒律,淫戒!” 楊過隐身花叢,偷眼外望,隻見兩個道人相對而立。

    尹志平臉色鐵青,在月光映照下更是全無血色,沉着嗓子道:“甚麼淫戒?”說了這四字,伸手按住劍柄,趙志敬道:“你自從見了活死人墓中的那個小龍女,整日價神不守舍,胡思亂想,你心中不知幾千百遍的想過,要将小龍女摟在懷裡,溫存親熱,無所不為。

    我教講究的是修心養性。

    你心中這麼想,難道不是已犯了淫戒麼?” 楊過對師父尊敬無比,聽趙志敬這麼說,不由得怒發欲狂,對二道更是恨之切骨。

    但聽尹志平顫聲道,“胡說八道,連我心中想甚麼,你也知道了?” 趙志敬冷笑道:“你心中所思,我自然不知,但你晚上說夢話,卻不許旁人聽見麼?你在紙上一遍又一遍書寫小龍女的名字,不許旁人瞧見麼?”尹志平身子搖晃了兩下,默然不語,趙志敬得意洋洋,從懷中取出一張白紙,揚了幾揚,說道:“這是不是你的筆迹?咱們交給掌門馬師伯、你座師丘師伯認認去。

    ”尹志平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聲,長劍出鞘,分心便刺。

     趙志敬側身避開,将白紙塞入懷内,獰笑道:“你想殺我滅口麼?隻怕沒這等容易。

    ”尹志平一言不發,疾刺三劍,但每一劍都被他避開了。

    到第四劍上,铮的一聲,趙志敬也是長劍出手,雙雙相交,當下便在花叢之旁劇鬥起來。

    這兩人都是全真派第三代高弟,一個是丘處機的首徒,一個是王處一的首徒,武功原在伯仲之間。

    尹志平咬緊牙關狠命相撲,趙志敬卻在惡鬥之中不時夾着幾句譏嘲,意圖激怒對方,造成失誤。

     此時楊過已将全真派的劍法盡數學會,見二人酣鬥之際,進擊退守,招數雖然變化多端,但大緻盡在意料之中,心想姑姑教的本事果然不錯。

    隻見二人翻翻滾滾的拆了數十招,尹志平使的盡是進手招數,趙志敬不斷移動腳步,冷笑道,“我會的你全懂,你會的我也都練過。

    要想殺我,休想啊休想。

    ” 他守得穩凝無比,尹志平奮力全撲,每一招卻都被他擋開。

    再鬥一陣。

    眼見二人腳步不住移向小龍女身邊,楊過大驚,心想:“這兩名賊道若是打到我姑姑身畔,那可糟啦!” 摹地裡趙志敬突然反擊,将尹志平逼了回去。

    他急進三招,尹志平連退三步。

    楊過見二人離師父遠了,心中暗喜,哪知尹志平忽然劍交左手,右臂倏出,呼的一掌,當胸拍去。

    趙志敬笑道:“你就是有三隻手,也隻有妙手偷香的本事,終難殺我。

    ”當下左掌相迎。

    兩人劍刺掌擊,比适才鬥得更加兇了。

     小龍女潛心内用,對外界一切始終不聞不見。

    楊過見二人走近幾步,心中就焦急萬分,移遠幾步,又略略放心。

     鬥到酣處,尹志平大聲怒喝,連走險招,竟然不再擋架對方來劍,一味猛攻。

    趙志敬暗呼不妙,知他處境尴尬,甯可給自己刺死,也不能讓暗戀人家姑娘的事洩漏出去。

    他與尹志平雖然素來不睦,卻絕無害死他之意,這麼一來,登時落在下風。

    再拆數招,尹志平左劍平刺,右掌正擊,同時左腿橫掃而出,正是全真派中的“三連環”絕招。

    趙志敬高縱丈餘,揮劍下削。

    尹志平長劍脫手,猛往對方擲去,跟着“嘿”的一聲,雙掌齊出。

     楊過見這幾招淩厲變幻,已非己之所知,不禁手心中全是冷汗,眼見趙志敬身在半空,一個勢虛,一個勢實,看來這兩掌要打得他筋折骨斷。

    豈知趙志敬竟在這情勢危急異常之際忽然空中翻身,急退尋丈,輕輕巧巧的落了下來。

     瞧他身形落下之勢,正對準了小龍女坐處花叢,楊過大驚之下再無細思餘暇.縱身而起,左掌從右掌下穿出,托在趙志敬背心,一招“彩樓抛球”,使勁揮出,将他龐大的身軀抛在兩丈以外。

    但他此時内力未足,這一下勁力使得猛了,勁集左臂,下盤便虛,登時站立不穩,身子一側,左足踏上了一根花枝。

    那花枝迅即彈回,碰在小龍女臉上。

     隻這麼輕輕一彈,小龍女已大吃一驚,全身大汗湧出,正在急速運轉的内息阻在丹田之中,再也回不上來,立即昏暈。

     尹志平鬥然間見楊過出現,義鬥然間見到自己晝思夜想的意中人竟隐身在花叢之中,登時呆了,實不知是真是幻。

    此時趙志敬已站直身子,月光下已瞧清楚小龍女的面容,叫道:“妙啊,原來她在這裡偷漢子。

    ” 楊過大怒,厲聲喝道:“兩個臭道士都不許走,回頭找你們算帳。

    ”見小龍女摔倒後便即不動,想起她曾一再叮囑,練功之際必須互相全力防護,縱然是樟兔之類無意奔到,也能闖出大禍,這時她大受驚吓,定然為害非小,心下惶恐無比,伸手去摸她的額頭,隻覺一片冰涼,忙将她衣襟拉過,遮好她身子,将她抱起,叫道:“姑姑,你沒事麼?” 小龍女“嗯”了一聲,卻不答話。

    楊過稍稍放心,道:“姑姑,咱們先回去,回頭再來殺這兩個賊道。

    ”小龍女全身無力,偎倚在他懷裡。

    楊過邁開大步,走過二人身邊。

    尹志平癡癡呆呆的站在當地。

    趙志敬哈哈大笑,道:“尹師弟,你的意中人在這裡跟旁人于那無恥的勾當,你與其殺我,還不如殺他!”尹志平聽而不聞,不作一聲。

     楊過聽了“幹那無恥的勾當”七字,雖不明他意之所指,但知總是極惡毒的咒罵,盛怒之下,将小龍女輕輕放在地下。

    讓她背脊靠在一株樹上,折了一根樹技拿在手中,向趙志敬就指喝道:“你胡說些甚麼?” 事隔兩年,楊過己自孩童良成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

    趙志敬初時并不知道是他,待得聽他二次喝罵,臉龐又轉到月光之下,這才瞧清楚原來是自己的徒兒,自己忙亂中竟被他摔了一交,不由得慚怒交迸,見他上身赤裸,喝道:“楊過,原未是你這小畜生!”楊過道:“你罵我也還罷了,你罵我姑姑甚麼?”趙志敬哈哈一笑,道:“人言道古墓派是姑娘派,向來傳女不傳男,個個是冰清玉潔的處女,卻原來污穢不堪,暗中收藏男童,幕天席地的幹這調調兒!” 小龍女适于此時醒來,聽了他這幾句話,驚怒交集,剛調順了的氣息又複逆轉,雙氣相激,胸口郁悶無比,知道已受内傷,隻罵得一聲:“你胡說,咱們沒有……”突然口中鮮血狂噴,如一根血住般射了出未。

     尹志平與楊過一齊大驚,雙雙搶近。

    尹志平道:“你怎麼啦?”俯身察看她的傷勢。

    楊過隻道他意欲加害,左手推向他胸口。

    尹志平順手一格。

    楊過對全真派的武功招招熟悉,手掌一翻,己抓住他手腕,先拉後送,将他摔了出去。

     此時楊過的武功其實遠不及尹志平,如與别派武學之士相鬥,對手武功與尹志平相若,楊過非輸不可,但林朝英當年鑽研克制全真武功之法,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配合得絲絲入扣,而她創成之後從未用過,是以全真弟子始終不知世上竟有這一門本門克星的武功。

    此時楊過突然使将出來,尹志平猝不及防,又當心神激蕩之際,竟全無招架之功,這一交雖未跌倒,但身子已在兩丈之外,站在趙志敬身旁。

     楊過道:“姑姑,你莫理他們,我先扶你回去。

    ”小龍女氣喘籲籲的道:“不,你殺了他們,别……别讓他們在外邊說……說我……”楊過道:“好。

    ” 縱身而前,手中樹枝向趙志敬當胸點去。

    趙志敬哪将他放在眼裡,長劍微擺,削他樹枝。

    哪知楊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