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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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雙的,裝沒看見。

    後來見事情鬧大了,周圍的同行要暗算他,才把俊英送回鄉下老家。

     才到新地方,孫俊英還沒來得及施展本性,就來了八路軍。

    剛開辟工作,村裡女人大都不敢抛頭露臉。

    孫俊英見過大世面,闖過碼頭,能說會道,敢作敢為,又能耽誤起工夫,所以人們就推她當幹部。

    孫俊英見人家看得起,能出人頭地,一呼百應,好不威風自得,把那放蕩的本性壓了下來,比較認真地幹工作。

    後來減租減息,孫俊英領着婦女當面和地主對壘說理,成績不小。

    黨支部見她有能力,工作挺積極,婦女工作又缺人材,就發展她參加了黨。

    入了黨,孫俊英更覺得了不起,真為人上人了。

    可是她又感到黨員的牌号象個緊箍咒,戴着很不舒服,但對她也沒有什麼損失,所以情緒還是滿高漲。

     孫俊英年紀不小了,不能亂搞男女關系,很想物色個稱心如意的丈夫。

    她選中了兩個區幹部,都碰了一鼻子灰。

    正在她氣惱之時,聽說山河村剛回來個榮譽軍人要找對象。

    孫俊英把江仲亭在心裡掂量了一下:榮譽軍人是光榮,受人尊敬,政府照顧,這是一;他窮不要緊,共産黨樣樣為窮人着想,何況他為抗日流過血,不怕沒吃穿,并且會享福,這是二;他雖然受傷,可是不重,不妨礙過夫妻生活,也能勞動,這是三;他為人老實,性子軟,孤身一人,她說啥他聽啥,她能當家,這是四;最後,也是最主要的一條,既然他受傷回來了,就說明他不能再去打仗,嫁這樣的人比嫁無傷無病的青年好,她不用擔心丈夫離開守活寡。

     孫俊英滿心喜歡,嘴裡喊着為照顧革命功臣——殘廢軍人,嫁給了江仲亭,來到了山河村。

    她來後不久,這村的婦救會長安貞姑娘嫁到外村去了,就補選了孫俊英。

    孫俊英的腰杆子更硬了,講話更是理直氣壯,盛氣淩人,俨然以榮譽軍人家屬自居。

    她張口批評這個自私,閉嘴指責那個自利。

     俗話說,硬漢難避枕旁風。

    江仲亭二十四五歲說上這末個有本領的媳婦,本來就感動得不知怎麼好,一開始就讓她三分,逐漸就百依百順,唯命是聽。

    江仲亭那功臣自居的思想一天天滋長、發展,到土改時分得足夠的土地和耕牛,兩口子一心為個人的安穩日子打算,把什麼革命呀解放呀忘得一幹二淨了…… 昨天夜晚,孫俊英回家,不見江仲亭。

    一打聽,被江水山叫去了,她頓時有些心慌,眼前油然出現那張号召複員軍人重返前線的标語。

    看标語時,她就有些不安。

    聽春玲講是江水山叫寫的,她才放了心,想道:“江水山是個愣頭青,想着自己是複員軍人,應該号召号召,其實他要不是少隻胳膊,知道去也不要,哪會顯這個能呢?”有話道,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

    心術不正的人,總是以自己的心思去判斷别人的心,做出他們自以為千真萬确、實際上是大錯特錯的結論。

    這時,孫俊英又擔起心來,江水山會動員江仲亭去參軍嗎?可能會。

    仲亭能答應嗎?她放心不下,欲去水山家看看,但她很快寬慰地笑了:“我這兩年的心血能白花了,他不早綁在我身上了嗎?誰的話,仲亭也不會聽,他隻聽我的、寶貝媳婦的……” 恰恰相反,江仲亭回來告訴她,他準備參軍走了。

    而且,他完全不象原先的江仲亭,她那服服帖帖的丈夫,一點不理睬她的枕旁風——不管這風是熱的冷的,軟的硬的,都失去靈驗了。

     孫俊英撲到丈夫懷裡大哭。

     江仲亭左說她是哭,右說她還是哭,怎麼開導她還是哭,最後他生氣地喝道:“你他媽的還是共産黨員、黨支委!這些理你不懂?你要我老這樣呆下去,有什麼好處?叫我離開黨,脫離革命?!” 孫俊英不哭了,爬起來,憤怒地說:“你别教訓人,我知道的比你多!不知什麼迷了你的心,江水山是你的太上皇,他說什麼你做什麼!他不讓你要老婆,你也拿刀殺了我?”江仲亭忍着火氣反駁道,“你别瞎說!參軍是我自己想通啦。

    就是水山指點的,這有什麼不好?我水山兄弟看着咱們掉下泥坑,把咱拉出來,你說這有什麼不對的!” 孫俊英見他這樣剛硬,暗吃一驚。

    硬的不行,她再來軟的,哭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果然,仲亭見她哭得傷心,心軟了下來,扳着她的肩膀說:“這倒何苦?我又不是去幹别的,當解放軍打老蔣是件光榮事,值得這末難過嗎?” 孫俊英的嘴象瓢似的咧開,哭聲更大了,又一頭栽進仲亭懷裡,把身子一扭兩個彎,哭着道:“我的親人,我不為别的,我是想,你走啦,留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日子怎麼過啊!” “這有啥關系!軍屬有政府照顧,你還愁吃穿?”她用力貼緊他,柔情地說:“這我不怕,為革命我餓死凍死也甘心。

    我是舍不得你,我的親人。

    ” “咱們成親好幾年啦,人家有的剛結婚就分開。

    ”“再說,咱還沒有個孩子。

    你要不走,我保險轉過年給你養個大兒子!”她明明知道,數年前在牟平城的放蕩生活使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為養個孩子,把革命放在一邊?” “我不是這個意思……”孫俊英親着他的脖子撒嬌地說,“我的話你一句也不聽啦,你心裡就有個江水山!你不知道至愛莫過于夫妻嗎?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哪!我的親人,你聽我的,别聽江水山的……” 江仲亭怒火沖心,把頭躲開她,毅然地說:“這叫什麼話!誰對聽誰的,我要聽黨的話。

    這兩年就因為聽你的,害得我不象人了!不要說啦,再胡說我揍你!” 在以往,不管發生什麼事,孫俊英在被窩裡哭出兩滴淚,身子在他懷裡翻幾個滾,他就投降了。

    現在她使出全身本事,一概失靈了。

    孫俊英把一切怨恨都集中在江水山身上。

    是他——這個缺胳膊的家夥,把她丈夫激勵起來,要他從她身邊走開。

     “江水山,江水山!我平常待你不錯,你可這末無情面,這末狠心!你……”孫俊英咬牙切齒地在心裡罵着,忽然她腦子一亮,接着強硬地說:“好吧,你走,走得遠遠的!把媳婦留在家裡,給人家欺負……” “你盡瞎扯,現在誰敢欺負人!” “我看你才睜着眼睛不見賊!”孫俊英憤怒地叫道,“人家誰象你,給你棒槌當針認,一點心眼沒有。

    你說江水山是好人嗎?” “你說什麼,水山是我兄弟……” “屁兄弟!”孫俊英厭惡地罵道,“你知道他為什麼叫你走?” “為革命,為打反動派!” “嘿嘿……”她冷笑一聲,把被子一掀,坐起來,手拍着乳房:“他為這個!” “什麼?你說什麼!”江仲亭身靠着牆,從窗棂透進的月光中,驚訝地瞅着她的舉動。

     “什麼?”她發狠地說,“你知道江水山懷的啥鬼胎?告訴你吧,他早對我眼紅啦!” “你胡說!”江仲亭暴怒起來。

     “你先别忙叫。

    ”孫俊英飛速地說道,“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這家夥老在我身上打轉轉,好幾次動手動腳的,都叫我喝住啦!有次趁你不在家,把我按在炕上,幸虧我力氣大,把他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