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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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試試父親能不能經得住,又似給他一個預先的準備。
振德成習慣地回答:&ldquo重吧,反正要完成。
什麼任務?&rdquo&ldquo參軍。
&rdquo &ldquo嗯!&rdquo振德梗噎一聲,象釘子紮地似的,猛地停住。
&ldquo參軍,數字還挺大!&rdquo春梅明快地說,也站下來,注意着父親的表情。
&ldquo俺們村多少?&rdquo 春梅聽出父親擔心的口氣,平靜地回答:&ldquo至少十八名。
&rdquo&ldquo多少?&rdquo父親的聲音又驚又高。
&ldquo最少十八名,争取超過!&rdquo女兒的聲音更硬更響。
沉默。
父親緊看着女兒的臉,女兒緊望着父親的眼睛。
春梅看到父親的臉在發脹,變紅。
&ldquo要什麼樣的人?&rdquo振德避開女兒的目光。
春梅裝着聽不出問話裡的不滿成分,仍平靜地回答:&ldquo按原來的條件:十八至三十歲,身體無大殘疾的健康青年。
&rdquo&ldquo女的也算數嗎?&rdquo振德很不冷靜了。
&ldquo不算數。
&rdquo春梅明知是氣話,仍然平心靜氣地回答,&ldquo婦女參軍再說,這次是上前線,拿槍。
&rdquo 曹振德緊接着嘔氣地說:&ldquo你,區委書記!親眼看看吧!&rdquo 他轉着身子,指着在田裡耕作的人們,忿忿地喘息着,&ldquo咱村的青年都在這裡,你數數吧!&rdquo 春梅瞥一眼父親那由于日久沒刮而雜蕪的胡子,鎮靜又緩慢地說:&ldquo不用看我也知道,大都是壯年、老人、婦女在生産,可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可是什麼!&rdquo指導員激動地叫道,&ldquo你們上級就知道分數字,不想想下面的情況嗎?你數一數,山河村不過一百三十四戶人家,按戶數,軍工屬是三十七家,論人算,出去的是四十六名;不算抗戰以前的,烈屬是五家,犧牲的是六名烈士!再走十八個青年,就是全村的人集合起來排隊,也難挑出十八個一點毛病沒有的青年。
這任務我完不成!&rdquo春梅望着父親扭過去的背,大眼睛驚訝地忽閃了兩下,接着無聲地笑笑,柔和地說:&ldquo爹,你先别急好不好?咱們研究一下再說。
困難是有,要想法克服。
&rdquo &ldquo克服困難要有條件,空口白話不行!走吧,到支委會上再說,反正我要講價錢!&rdquo振德一揮手,沉重地向前走去。
春梅略微一怔,跟在父親後面,腦子裡反複地思考起來。
春梅對父親的這種态度不是完全沒有預料,在父女倆相處五六年的工作中,也時常争執得面紅耳赤。
在早先,有時振德激憤起來還罵過女兒,忘記他們除父女關系之外,還有層上下級的關系。
這幾年來,振德是習慣這種情況了,不過多少總還有父女感情摻雜在工作關系裡面。
春梅了解父親的脾性,他一向是嘴不瞞心,尤其當着上級的面,弄不通的非争不可,直到完全被說服,或者雖然不大服,但組織已做了最後決定的時候,他才堅定不移地去執行;并且對待被他領導的幹部的态度,和上級對待他一樣十分堅定。
不過,在自己女兒加區委書記面前,振德卻顯得更容易煩躁,不顧一切地發洩自己所有的想法。
這次參軍的任務,别說指導員沉不住氣,的确是相當繁重的。
曹春梅在縣上接受任務時,一開始也感到壓力很大,擔心完不成,不過她沒有提出,隻是在心裡翻騰。
然而還是被縣委組織部長發現了,嚴肅地批評她一頓。
當時春梅還真感到有點委屈,可是仔細想想,她是多末感激自己的這位領導人和丈夫呵! 春梅想着父親的性情,心裡說:&ldquo要先把支部書記的思想弄通。
隻要分析清楚,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爹,&rdquo她見父親走上村頭西河的堤壩,叫着趕上去,&ldquo歇會吧!&rdquo 等父親在楊樹底下坐好,春梅湊近坐在他身旁,攏了把頭發,帶着孩子對父親的感情說:&ldquo爹,對我有意見,批評吧!&rdquo振德為之一愣,問:&ldquo我對你有什麼意見?&rdquo &ldquo那你為什麼向我發火呢?說我們當上級的隻知分數字&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說那些啦!&rdquo振德心裡已經平靜一些,感到了剛才對上級的态度太生硬,但畢竟是對自己女兒,他沒想到應該對她賠不是。
振德很為難地說:&ldquo春梅,我們是真有難處,難道你們還不了解?&rdquo &ldquo了解!&rdquo春梅見父親冷靜下來,她要展開攻勢了,&ldquo看事情不能光瞅自己村的、區的,要看全面。
我們做後方工作的,不能以充足的人力物力支援解放戰争,怎麼能戰勝敵人?爹,你想過這些沒有?&rdquo &ldquo這些理,我懂。
&rdquo &ldquo我知道你懂,為什麼辦起事來,落到自己身上就糊塗了呢?&rdquo春梅的口氣嚴厲而有力,毫不客氣地看着父親,&ldquo難道就我們這一村烈軍工屬多嗎?黨支部書記就是算困難賬給區委書記聽,就是圍着一百三十四戶人家轉嗎?這是本位思想,追其根也是為自己打算。
共産黨員不該這末想的!&rdquo 振德一聲不響,垂頭靜聽。
春梅見父親的情景,知道他的心被打動了,就改以溫和的語調說:&ldquo爹,你知道,國民黨發動内戰時,有四百多萬軍隊,我們才九十幾萬戰士。
現在戰線正一天天擴大,我們的大反攻就要到來,原來那些部隊是不夠用的。
再說,戰争要流血犧牲,部隊需要補充。
爹,你說這不需要嗎?&rdquo &ldquo我沒說不該參軍,我的意思是,我們走的人太多了,現在生産就很吃力,民工越出越多,再走人,你說這後方工作還搞不搞?&rdquo振德申訴着,為難地歎息一聲。
&ldquo困難是有,&rdquo春梅充滿信心地說,&ldquo可是工作要做好,任務要完成!這次參軍任務的确重,但非完成不可!爹,随着戰争的發展,更重的任務還在後面,難道咱們就不幹了嗎?&rdquo&ldquo不幹怎麼行!&rdquo振德昂起頭,下決心了,&ldquo好吧,我們完成任務就是啦!&rdquo 春梅心裡很滿意父親的爽直胸襟,外表上卻沒露出喜色,她反倒強調起困難來:&ldquo這次參軍不但人不少,而且還不象過去那樣可以多動員黨員、積極分子去,現在剩下的青年,大都是比較落後的人家的,這要好好發動群衆才成。
要從各個方面做工作,挖頑固死角。
不然,那是完不成的。
困難,這都是困難啊!&rdquo 振德聽着女兒的話,心裡已盤算着工作怎樣開展。
他堅定地說:&ldquo放心,困難不怕,有克服的條件。
我們工作做到家,不但能完成,說不定還能超過!&rdquo 春梅的歡笑露在臉上,欣喜地說:&ldquo爹,那我這次的試點村又找對啦!咱們村又起帶頭作用啦!&rdquo &ldquo春梅,&rdquo振德懇切地說,&ldquo開展工作的第一步,是先弄通黨員、幹部的思想。
咱村有不少黨員和我一樣,有剛才那種本位想法,要先解決一下。
&rdquo &ldquo對,爹說的對!&rdquo女兒贊許地點頭。
&ldquo開黨員會的時候,叫我先檢查一下錯誤思想,開導一下大家。
&rdquo &ldquo不用啦,爹!&rdquo春梅搖搖頭,&ldquo我方才不是批評你了嗎?&rdquo振德真情地說:&ldquo方才就咱父女倆,别人不知道;等我在會上檢查過,你再狠一點批評我吧!&rdquo 當父女走進村口時,春梅聲音沙啞地地:&ldquo爹,還有個事!&rdquo&ldquo說吧!&rdquo父親吃驚地看着她發紅的眼圈,想起在田裡時,女兒眼睛裡的哀傷成分。
&ldquo我吉福哥犧牲了!&rdquo春梅别過臉去灑淚珠。
&ldquo啊!&rdquo振德驚愕地叫一聲,默默地向前趕路。
春梅以孩子的口氣說:&ldquo爹,我怕大爺受不住,沒敢告訴他。
爹,要想法子,使他老人家挺得住才好。
&rdquo 曹振德好一陣沒出聲,直到要走進開會地點&mdash&mdash支部宣傳委員孫俊英家,他抖擻了一下精神,說:&ldquo春梅!你放心搞工作,這事交給我吧!&rdquo
振德成習慣地回答:&ldquo重吧,反正要完成。
什麼任務?&rdquo&ldquo參軍。
&rdquo &ldquo嗯!&rdquo振德梗噎一聲,象釘子紮地似的,猛地停住。
&ldquo參軍,數字還挺大!&rdquo春梅明快地說,也站下來,注意着父親的表情。
&ldquo俺們村多少?&rdquo 春梅聽出父親擔心的口氣,平靜地回答:&ldquo至少十八名。
&rdquo&ldquo多少?&rdquo父親的聲音又驚又高。
&ldquo最少十八名,争取超過!&rdquo女兒的聲音更硬更響。
沉默。
父親緊看着女兒的臉,女兒緊望着父親的眼睛。
春梅看到父親的臉在發脹,變紅。
&ldquo要什麼樣的人?&rdquo振德避開女兒的目光。
春梅裝着聽不出問話裡的不滿成分,仍平靜地回答:&ldquo按原來的條件:十八至三十歲,身體無大殘疾的健康青年。
&rdquo&ldquo女的也算數嗎?&rdquo振德很不冷靜了。
&ldquo不算數。
&rdquo春梅明知是氣話,仍然平心靜氣地回答,&ldquo婦女參軍再說,這次是上前線,拿槍。
&rdquo 曹振德緊接着嘔氣地說:&ldquo你,區委書記!親眼看看吧!&rdquo 他轉着身子,指着在田裡耕作的人們,忿忿地喘息着,&ldquo咱村的青年都在這裡,你數數吧!&rdquo 春梅瞥一眼父親那由于日久沒刮而雜蕪的胡子,鎮靜又緩慢地說:&ldquo不用看我也知道,大都是壯年、老人、婦女在生産,可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可是什麼!&rdquo指導員激動地叫道,&ldquo你們上級就知道分數字,不想想下面的情況嗎?你數一數,山河村不過一百三十四戶人家,按戶數,軍工屬是三十七家,論人算,出去的是四十六名;不算抗戰以前的,烈屬是五家,犧牲的是六名烈士!再走十八個青年,就是全村的人集合起來排隊,也難挑出十八個一點毛病沒有的青年。
這任務我完不成!&rdquo春梅望着父親扭過去的背,大眼睛驚訝地忽閃了兩下,接着無聲地笑笑,柔和地說:&ldquo爹,你先别急好不好?咱們研究一下再說。
困難是有,要想法克服。
&rdquo &ldquo克服困難要有條件,空口白話不行!走吧,到支委會上再說,反正我要講價錢!&rdquo振德一揮手,沉重地向前走去。
春梅略微一怔,跟在父親後面,腦子裡反複地思考起來。
春梅對父親的這種态度不是完全沒有預料,在父女倆相處五六年的工作中,也時常争執得面紅耳赤。
在早先,有時振德激憤起來還罵過女兒,忘記他們除父女關系之外,還有層上下級的關系。
這幾年來,振德是習慣這種情況了,不過多少總還有父女感情摻雜在工作關系裡面。
春梅了解父親的脾性,他一向是嘴不瞞心,尤其當着上級的面,弄不通的非争不可,直到完全被說服,或者雖然不大服,但組織已做了最後決定的時候,他才堅定不移地去執行;并且對待被他領導的幹部的态度,和上級對待他一樣十分堅定。
不過,在自己女兒加區委書記面前,振德卻顯得更容易煩躁,不顧一切地發洩自己所有的想法。
這次參軍的任務,别說指導員沉不住氣,的确是相當繁重的。
曹春梅在縣上接受任務時,一開始也感到壓力很大,擔心完不成,不過她沒有提出,隻是在心裡翻騰。
然而還是被縣委組織部長發現了,嚴肅地批評她一頓。
當時春梅還真感到有點委屈,可是仔細想想,她是多末感激自己的這位領導人和丈夫呵! 春梅想着父親的性情,心裡說:&ldquo要先把支部書記的思想弄通。
隻要分析清楚,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爹,&rdquo她見父親走上村頭西河的堤壩,叫着趕上去,&ldquo歇會吧!&rdquo 等父親在楊樹底下坐好,春梅湊近坐在他身旁,攏了把頭發,帶着孩子對父親的感情說:&ldquo爹,對我有意見,批評吧!&rdquo振德為之一愣,問:&ldquo我對你有什麼意見?&rdquo &ldquo那你為什麼向我發火呢?說我們當上級的隻知分數字&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别說那些啦!&rdquo振德心裡已經平靜一些,感到了剛才對上級的态度太生硬,但畢竟是對自己女兒,他沒想到應該對她賠不是。
振德很為難地說:&ldquo春梅,我們是真有難處,難道你們還不了解?&rdquo &ldquo了解!&rdquo春梅見父親冷靜下來,她要展開攻勢了,&ldquo看事情不能光瞅自己村的、區的,要看全面。
我們做後方工作的,不能以充足的人力物力支援解放戰争,怎麼能戰勝敵人?爹,你想過這些沒有?&rdquo &ldquo這些理,我懂。
&rdquo &ldquo我知道你懂,為什麼辦起事來,落到自己身上就糊塗了呢?&rdquo春梅的口氣嚴厲而有力,毫不客氣地看着父親,&ldquo難道就我們這一村烈軍工屬多嗎?黨支部書記就是算困難賬給區委書記聽,就是圍着一百三十四戶人家轉嗎?這是本位思想,追其根也是為自己打算。
共産黨員不該這末想的!&rdquo 振德一聲不響,垂頭靜聽。
春梅見父親的情景,知道他的心被打動了,就改以溫和的語調說:&ldquo爹,你知道,國民黨發動内戰時,有四百多萬軍隊,我們才九十幾萬戰士。
現在戰線正一天天擴大,我們的大反攻就要到來,原來那些部隊是不夠用的。
再說,戰争要流血犧牲,部隊需要補充。
爹,你說這不需要嗎?&rdquo &ldquo我沒說不該參軍,我的意思是,我們走的人太多了,現在生産就很吃力,民工越出越多,再走人,你說這後方工作還搞不搞?&rdquo振德申訴着,為難地歎息一聲。
&ldquo困難是有,&rdquo春梅充滿信心地說,&ldquo可是工作要做好,任務要完成!這次參軍任務的确重,但非完成不可!爹,随着戰争的發展,更重的任務還在後面,難道咱們就不幹了嗎?&rdquo&ldquo不幹怎麼行!&rdquo振德昂起頭,下決心了,&ldquo好吧,我們完成任務就是啦!&rdquo 春梅心裡很滿意父親的爽直胸襟,外表上卻沒露出喜色,她反倒強調起困難來:&ldquo這次參軍不但人不少,而且還不象過去那樣可以多動員黨員、積極分子去,現在剩下的青年,大都是比較落後的人家的,這要好好發動群衆才成。
要從各個方面做工作,挖頑固死角。
不然,那是完不成的。
困難,這都是困難啊!&rdquo 振德聽着女兒的話,心裡已盤算着工作怎樣開展。
他堅定地說:&ldquo放心,困難不怕,有克服的條件。
我們工作做到家,不但能完成,說不定還能超過!&rdquo 春梅的歡笑露在臉上,欣喜地說:&ldquo爹,那我這次的試點村又找對啦!咱們村又起帶頭作用啦!&rdquo &ldquo春梅,&rdquo振德懇切地說,&ldquo開展工作的第一步,是先弄通黨員、幹部的思想。
咱村有不少黨員和我一樣,有剛才那種本位想法,要先解決一下。
&rdquo &ldquo對,爹說的對!&rdquo女兒贊許地點頭。
&ldquo開黨員會的時候,叫我先檢查一下錯誤思想,開導一下大家。
&rdquo &ldquo不用啦,爹!&rdquo春梅搖搖頭,&ldquo我方才不是批評你了嗎?&rdquo振德真情地說:&ldquo方才就咱父女倆,别人不知道;等我在會上檢查過,你再狠一點批評我吧!&rdquo 當父女走進村口時,春梅聲音沙啞地地:&ldquo爹,還有個事!&rdquo&ldquo說吧!&rdquo父親吃驚地看着她發紅的眼圈,想起在田裡時,女兒眼睛裡的哀傷成分。
&ldquo我吉福哥犧牲了!&rdquo春梅别過臉去灑淚珠。
&ldquo啊!&rdquo振德驚愕地叫一聲,默默地向前趕路。
春梅以孩子的口氣說:&ldquo爹,我怕大爺受不住,沒敢告訴他。
爹,要想法子,使他老人家挺得住才好。
&rdquo 曹振德好一陣沒出聲,直到要走進開會地點&mdash&mdash支部宣傳委員孫俊英家,他抖擻了一下精神,說:&ldquo春梅!你放心搞工作,這事交給我吧!&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