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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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達千百萬,他們絕不允許踐踏他們的神聖信仰,他們卻能踩死你們!”—— ①法語:一個畫匠,畫工。

     “踩死活該,”巴紮羅夫說,“不過結果如何,現時還難肯定。

    我們的人數并不如您認為的那樣少。

    ” “怎麼,你們當真要想制服所有的人?” “您知道,價值一戈比的蠟燭卻焚毀了莫斯科。

    ”巴紮羅夫回答。

     “啊,啊,先是魔王撒旦似的驕傲,繼之以嘲弄。

    瞧吧,年輕人便是這樣地被誘惑的,沒有經驗的幼嫩之心便是這樣地被征服的!快來欣賞,其中之一便坐在您的身旁,恨不得向您頂禮膜拜呢!(阿爾卡季皺眉别過了頭。

    )這種傳染病現在蔓延得很遠,我聽說我們在羅馬的藝術家不願把腳跨進梵蒂岡,認為拉斐爾幾乎是個笨蛋,就因為拉斐爾是權威,但他們自己呢?沒有一點兒能耐,沒有出息,他們的想象越不出《泉邊少女》,就算畫了《泉邊少女》,那少女被畫得醜陋不堪。

    依您看來,他們是好樣兒的,對嗎?” “依我看來,”巴紮羅夫說道,“拉斐爾一文不值,他們也強不了多少。

    ” “好得很,好得很!阿爾卡季,你聽……當代年輕人就該有這樣的口氣!他們還能不跟你們跑嗎!過去年輕人要學習,要工作,不願被認為不學無術,而現在隻消對他們說一聲‘世上的一切都是胡扯蛋’,于是萬事大吉。

    年輕人聽了當然高興。

    不久前他們是空談家,如今忽然成了虛無主義者。

    ” “您所誇耀的自尊走樣啦,”巴紮羅夫冷冷地說。

    而阿爾卡季在一旁滿臉通紅,眼睛冒火。

    “我們扯得太遠了……最好就此打住。

    ”他站了起來,又補充了一句:“您如能舉出當前的一種制度,無論是家庭生活或是社會生活中的,不招緻全面的、無情的否定,那時我再來贊成您的高見。

    ” “我可以舉出千萬種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高聲說,“千千萬萬!就以村社為例。

    ” 巴紮羅夫扭嘴冷笑。

     “關于村社嘛,”他說,“您最好跟令弟去談。

    村杜啦,連環保啦,戒酒啦,諸如此類的東西是什麼玩藝兒,他眼見得多了。

    ” “家庭,還有家庭,他一直保存在我們的農民中間!”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差不多是在嚷了。

     “這問題我勸您不細究為好。

    您大概聽說過扒灰老頭的事吧?請聽我說,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您且用一兩天時間去好好想想,一下子怕難以找到案例的。

    您去分析一下我們的各個階層,然後對每一階層作仔細研究,眼下我和阿爾卡季要……” “要嘲笑一切,”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接茬道。

     “不,是要去解剖青蛙。

    走吧,阿爾卡季。

    再見,先生們!” 兩個朋友走出門去了,隻剩下兄弟倆,您望我,我望你。

     “你瞧,”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終于打破了沉默,“你瞧,這就是當代青年!就是我們的繼承人!” “繼承人!”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歎了一口氣。

    在辯論的整個過程中他都像坐在火炭上,時不時痛苦地瞅上阿爾卡季一眼。

    “大哥,你知道我記起什麼來了?有一回老母親跟我鬧意見,她盡嚷嚷,不願聽我解釋……最後我對她說:你不可能了解我,因為我們倆屬于不同的兩代人。

    為此她大為委屈。

    但我那時想:有什麼法子呢?藥丸雖苦總得咽下呀!現在輪上你我了——你們不同于我們這一代,咽下苦藥丸吧!” “你太仁厚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不贊成他的話。

    “我與你相反,相信我們比這些少爺正确,雖然我們用的言語可能不那麼入時,vieilli①,不具備那種狂妄式的自信……你瞧年輕人那股神氣勁兒!若你随便問一個年輕人:‘您喜歡喝哪一種酒,白酒還是紅酒?’他會回答說:‘我素來隻喝紅的!’他那調門、那煞有介事的模樣呀,就像天底下的人都在等他的重大決定……”—— ①法語:老式,陳舊。

     “你們不用茶了嗎?”費多西娅從門外探頭問。

    客廳裡争執正烈的時候她沒敢進來。

     “不,你可以叫人把茶炊撤走了,”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站起來招呼她。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簡短地說了聲bonsoir①,便回他自己的書房—— ①法語: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