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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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一樣,稍有名望的地方豪族皆以洛陽為實質根據地。

    他們在洛陽的宅邸大緻都在同一區域,故而他們的子弟也常有機會成為友人。

     汝南袁家是名副其實的名門,公子袁紹,字本初,與曹操是竹馬之交。

    及長,兩人雖因逐鹿天下而争戰不已,但在孩提時卻是好友。

     在未被舉為孝廉之前,兩人皆年少氣盛,當時正好鄰近的富豪劉家舉行婚禮。

    新娘是附近某儒者之女,亦是兩人的幼時玩伴。

     新娘名曰"阿真"。

     --我讨厭那個男人。

     她所說的男人正是未來的夫婿。

     由于這是樁被逼的婚姻,故血氣方剛的曹操與袁紹因同情阿真而義憤填膺。

     --我二人不如前去鬧婚禮。

     --幹脆将阿真搶過來。

     兩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兒于是策劃在婚禮上搶奪阿真。

     由于兩人常去劉家遊玩,因而知道劉宅的房間及通道配置狀況。

     在婚禮當天,兩人從房中将阿真扛出,不巧卻被劉家仆人發現。

     兩人隻得丢下阿真,尋路想要翻牆逃跑。

    在跳下牆頭之際,袁紹扭傷了腳。

     --痛死我也! 袁紹慘叫一聲,而劉家衆仆正一路追趕過來。

    曹操想要扶起袁紹,但袁紹卻說"無法走路"。

    此時,曹操突然大聲叫嚷起來: --賊人在此! --你何出此言? 袁紹受驚,遂一躍而起。

    追兵已近。

    袁紹不再喊痛,也忘了腳痛,随曹操之後拼命奔逃而去。

     兩人因而得以逃脫,但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你豈不是太過分了? 袁紹繃着臉說道。

    事實上,他剛才真的是寸步難行。

     --哪裡過分?若不是我叫嚷,适才你根本站不起來。

    豈不是要被逮住? --言之有理。

    若被逮住,大不妙矣! --所以都是因為我的叫嚷,你才得以脫身。

     --果然不錯…… 袁紹言畢,盯着曹操瞧了一會兒,才又補上一句: --你是谲謀的天才。

     話聲甫歇,便又開始叫起痛來。

     顯然,袁紹也将此事告訴過同鄉的許劭。

    主持月旦評的許劭大概腦子中裝了許多這類資料。

    所以在曹操造訪時,他能立即評以"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他應該也聽聞了有關曹操任洛陽北部尉時的嚴格作風。

     (隻是騙人把戲而已……) 曹操根本就不信面相之說。

     "說起把戲,其實還有些你不知道的把戲。

    " 曹嵩說道。

     "什麼其他把戲?" "你任北部尉,杖殺小黃門之叔,卻未受罰,那也是把戲。

    ""孩兒盡忠職守,焉有受罰之理?" "縱然不受罰,也會遭暗算。

    隻要使些銀兩,找人行刺并非難事。

    ""孩兒明白了。

    " 曹操的反應很快。

    想必是父親跟小黃門蹇碩談妥以銀子擺平該事。

     "你若是普通士大夫的子弟,小命早就不保了。

    明白嗎?""是。

    孩兒決不敢忘記我們家不是普通的士大夫家族。

    "曹家是跟宦官素有淵源的一個家族。

    雖然受到士大夫輕蔑,但對曹家而言,這卻是莫大資産。

     "為父認為事情不可能永遠如此順遂。

    如今在中常侍(宦官中之高官)之中,知道你祖父名字的愈來愈少。

    這方面的關系及淵源也正逐漸減弱……我一直拼命維系這份情誼至今。

    你必須立刻返回頓丘縣,臨走前,切記先去向張中常侍辭行。

    為父會為你備妥禮物。

    "曹嵩說道。

     當今的宦官之首是張讓。

    曹操的祖父跟此人有師徒關系。

    為了曹家的未來,此人是絕對需要巴結的對象。

     曹操的父親備妥的禮物是個内裝一張紙的信封。

    曹操并未打開來瞧看。

    這張紙應該載有暗記,憑它就可至特定地方換取一筆銀兩。

     張讓的居所是一棟大宅邸,門禁極為森嚴。

    曹操不遞名帖,隻報上姓名。

    門仆冷冷答道: "中常侍大人甚忙,無暇見客。

    " 曹操吃了閉門羹。

    倘若說出其父之名諱,或擡出自己的縣令頭銜,可能會獲接見。

    然而,理由就跟去見許子将時不肯拿出橋玄的薦書一樣,他不願如此做。

    因為這不合他的作風。

     曹操在張讓的宅邸周圍徘徊。

    圍牆雖高,但卻并非高不可攀。

    曹操喜武又學得一身武藝,所以自信能越牆而過。

     時值黃昏,四下無人。

    曹操利用随身攜帶的繩鈎搭上牆頭,然後攀牆進入宅内的庭院。

     雖是初次來此,但要分辨主人房在哪裡并不困難。

    曹操大步往主人房走去。

     "有賊!" 話聲甫歇,便見一杆槍刺了過來。

     步伐雖從容,但畢竟自己是私闖者,所以曹操早已暗自提高警覺。

    他閃身躲過來槍,緊接着又一腳踢向槍柄。

    長槍應聲飛向半空中。

     "來者何人?" 另一個聲音響起。

     使槍的男子身旁立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四周雖然昏暗,但仍可看出那名高大男人沒有胡子。

    宦官當然無須。

    在當時,一般男人幾乎全都蓄胡。

     "我是司隸校尉曹嵩的長男,頓丘縣令曹操。

    "曹操拱手答道。

    他終于将自己的官銜及父親的名諱全擡了出來。

     "來此何事?" "受家父差遣而來。

    " "怎麼進來的?我并未見通報。

    " "因在門前吃了閉門羹,故而翻牆進入。

    " "吃了閉門羹?可曾報上姓名?" "有。

    僅僅報上姓名。

    " "僅報上姓名嗎?……原來如此。

    來此何事?""奉父命攜一物欲呈給中常侍大人。

    " 曹操從懷中取出信封。

     "曹操,你過來!讓我好生瞧瞧你的模樣。

    " 男子招招手。

    曹操向前,單膝下跪,呈上信封。

    男子接過後,啟齒問道: "我已收訖。

    倘若我并非中常侍張某,卻又待如何?""閣下必定是中常侍大人。

    " 曹操答道。

     "何以見得?" "憑閣下的威嚴可知。

    " "胡扯!" 聲音中略帶斥責之意。

     "是,在下胡扯。

    其實近看便可發現閣下左眉之上有兩顆痣,故而知曉。

    ""哦,你是聽尊翁提起的嗎?" "不,在下任北部尉時,為免于對閣下無禮,曾向小黃門打聽出閣下的容貌特征。

    ""哦。

    "張讓凝視着曹操說道。

    "我也該瞧瞧你的長相并記住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