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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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依我說，我們是沾了解放軍打勝仗的光！&rdquo
大家紛紛議論着，老大哥習慣地伸手摸摸痣胡。
&ldquo老丁剛才說得對，裡面還有點文章&hellip&hellip&rdquo 話裡的含義是什麼，老大哥沒有進一步解釋，可是聽得出來，他的心裡，似乎盤算着什麼事情。
&ldquo先不管敵人想幹什麼。
&rdquo老大哥話題一轉，說道：&ldquo過新年，大家來做副春聯吧。
&rdquo 說起過年，在牢門上貼對聯，大家當然贊成。
可是一讨論，大家覺得這裡的對聯，很不好做：又要精彩中肯，一針見血，發人深省，又要适當地含蓄：要同志們一看就懂，又要特務看不全懂，或者根本看不懂。
原則定了，大家就動腦筋想起來。
&ldquo我提議，老劉先做一副。
&rdquo是誰出了個主意。
&ldquo老大哥給大家出的題，怎麼要我先做呀！&rdquo &ldquo你是詩人嘛！&rdquo 大家都笑了，劉思揚皺皺眉頭，一時選不着适當的辭藻。
&ldquo我不會客套。
&rdquo餘新江直爽地放開喉嚨說： &ldquo兩個天窗出氣，一扇風門伸頭！&rdquo 餘新江的話還未落音，就把人們惹笑了。
&ldquo簡直不像副對聯。
&rdquo &ldquo嘿嘿，我說要得。
這副對聯，還有點道理嘞！&rdquo丁長發點頭贊同。
&ldquo倒是别開生面。
&rdquo劉思揚也同意了：&ldquo可惜差一幅橫額。
&rdquo &ldquo我來做個橫額。
&rdquo丁長發不慌不忙地把煙鬥拿到手上，比畫着：&ldquo四個大字：樂在其中！&rdquo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全室哄堂大笑。
&ldquo這才叫苦中作樂嘛！&rdquo丁長發張開大口，露出焦黃的牙齒，一邊笑，一邊解釋。
&ldquo樂在其中！那你為啥子打監逃跑了十幾回？&rdquo有人笑着反問。
丁長發并不隐瞞他的某些經曆，在川西一帶的農民中，提起丁大哥的名字，誰都熟悉。
他這次入獄，是農民武裝起義時，在指揮戰鬥中受了重傷才被捕的。
丁長發笑嘻嘻地回答道： &ldquo不跑要砍腦殼嘛！&rdquo &ldquo你現在為啥子又不跑？&rdquo &ldquo鄉場上，縣份頭，坐監和渣滓洞不同。
&rdquo丁長發嘿嘿地笑着：&ldquo牆一推就倒了，郎個不跑？哪像渣滓洞，窗子上釘的都是鐵條條！&rdquo &ldquo你不是說過，弄點黃煙點燃，放在腳鐐上，用竹管吹一陣，鐵就燒脆了，半夜裡敲斷腳鐐就開跑！&rdquo又有人引用着丁長發自己講過的話來反問他：&ldquo鐵鐐和鐵窗，都是鐵做的嘛！&rdquo &ldquo對呀！&rdquo劉思揚也插嘴笑道：&ldquo猩猩不是還要發煙給你嗎？&rdquo &ldquo這裡要想跑&mdash&mdash&rdquo丁長發把空煙鬥在空中一劃：&ldquo除非大家來個一、二、三&hellip&hellip&rdquo他暗示了一個動作，便把煙鬥愛惜地含進口裡，大笑起來：&ldquo這一回，幹瘾過完了，該我的煙鬥打牙祭咯！&rdquo 大家又禁不住笑了起來：&ldquo一根空煙鬥，含了一年多，現在苦出了頭&rdquo &ldquo我早就曉得有這一天嘛！&rdquo 人們笑得緊按着肚皮，喘不過氣了&hellip&hellip 對聯決定以後，大家又商量了一陣，主張發動各室互相贈送禮品作為紀念。
老大哥想了一下，也同意了這個主意。
餘新江道：&ldquo依我說，應該給那些表現最堅強的同志，象老許、江姐他們，送點最有意義的禮物。
&rdquo &ldquo什麼禮物？&rdquo人們追問着。
餘新江手心上捧出一顆膠牙刷柄刻制成的小紅星，遞給了老大哥，這是他用一雙靈巧的工人的手做出來的。
&ldquo你看，紅星怎麼樣？&rdquo 同志們都嚷了起來：&ldquo小餘，給我一顆，你做了多少？&rdquo &ldquo十顆。
&rdquo &ldquo太少了，太少了！&rdquo大家評論着，&ldquo最好一人一顆。
誰不該發一顆呀？&rdquo &ldquo發都該發，就是材料太少，時間不夠，做不出來。
&rdquo &ldquo大家都來做嘛！小餘，把材料都拿出來，還來得及咧！&rdquo 丁長發說罷，伸手從樓闆上，硬拔出一根鐵釘，笑道： &ldquo我來磨把刻紅星的雕刀。
&rdquo 老大哥也笑了。
後來，他悄悄地找了幾個人商量了一陣，下午放風的時候，樓七室建議的新年聯歡計劃和有關的布置，傳遍了每一間牢房。
期待中的日子，一轉眼就來到了。
元旦那天早上，天還未亮，女室一帶頭，每一間牢房同時響應，象一陣閃電，爆發了洪亮的歌聲。
人們縱情高歌，唱完一支又一支。
新年大聯歡開始了。
唱歌是第一個節目。
第二個節目是交換禮品。
每間牢房，每個人都準備着禮物，送給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戰友，作為聯歡的紀念品。
最多的禮物是&ldquo賀年片&rdquo，那是用小塊的草紙作成的，上面用紅藥水畫上鮮紅的五角星，或者鐮刀錘子，寫上幾句互相鼓勵的話。
樓七室經過晝夜趕工，刻出了一百多顆紅的、黃的、晶亮的五角星，分送給各個牢房的同志。
女室送給各室的，是一幅幅繡了字的錦旗，那些彩色的線，是從她們的襪子上拆下來的&hellip&hellip 接着，第三個節目開始了。
每間牢房的人，都在門口貼春聯。
所有的春聯，都是用草紙接連起來做成的。
所有的春聯，都不是一個人寫的，同一個字，有着老年人蒼勁的筆法，也有着&ldquo孩兒體&rdquo彎彎曲曲的筆迹。
女室裡，江姐捏着監獄之花的小手，也寫了幾筆。
所有的對聯，都洋溢着革命的樂觀精神&hellip&hellip 女牢的對聯寫的是：世上已千年 大家心裡明白：幾千年的封建王朝正在崩潰，人民當家作主的時代就要到來，&ldquo世上已千年&rdquo，還形容不了翻天覆地的革命形勢的迅速發展咧！ 她們還在牢門上貼了一張橫額：&ldquo扭轉乾坤&rdquo。
猩猩也許看不懂，也許看懂了又不敢承認，居然妄加評論道：&ldquo這對聯倒有些修仙煉道的味了。
&rdquo 樓一室的對聯更寫得妙： 歌樂山下悟道渣滓洞中參禅 橫額是：&ldquo極樂世界&rdquo。
大家心裡明白：這裡悟的是革命之道，參的是馬克思列甯主義之禅！&ldquo極樂世界&rdquo，正是寫的人們掌握了革命真理的心境&hellip&hellip 猩猩挑起了眉梢，玩味了一會，隻好說：&ldquo真有點仙風道骨！&rdquo 樓二室的對聯寫得十分優美望窗外已是新春 橫額是：&ldquo苦盡甜來&rdquo。
樓三室的對聯，引用了古人的詩句：一枝紅杏出牆頭 橫額是：&ldquo大地春回&rdquo。
一幅幅的春聯，全洋溢着這樣樂觀、诙諧的情趣。
猩猩來到樓七室門前站定了。
慢吞吞地讀着：&ldquo兩個天窗&mdash&mdash出氣；一扇風門&mdash&mdash伸頭。
&rdquo挑剔的眼光，在橫額&ldquo樂在其中&rdquo四個大字上凝固起來。
不待他說話，餘新江便問道： &ldquo喂，這像不像渣滓洞的生活？&rdquo &ldquo生活？生活當然&hellip&hellip&rdquo猩猩猶豫着，
&ldquo老丁剛才說得對，裡面還有點文章&hellip&hellip&rdquo 話裡的含義是什麼，老大哥沒有進一步解釋，可是聽得出來，他的心裡，似乎盤算着什麼事情。
&ldquo先不管敵人想幹什麼。
&rdquo老大哥話題一轉，說道：&ldquo過新年，大家來做副春聯吧。
&rdquo 說起過年，在牢門上貼對聯，大家當然贊成。
可是一讨論，大家覺得這裡的對聯，很不好做：又要精彩中肯，一針見血，發人深省，又要适當地含蓄：要同志們一看就懂，又要特務看不全懂，或者根本看不懂。
原則定了，大家就動腦筋想起來。
&ldquo我提議，老劉先做一副。
&rdquo是誰出了個主意。
&ldquo老大哥給大家出的題，怎麼要我先做呀！&rdquo &ldquo你是詩人嘛！&rdquo 大家都笑了，劉思揚皺皺眉頭，一時選不着适當的辭藻。
&ldquo我不會客套。
&rdquo餘新江直爽地放開喉嚨說： &ldquo兩個天窗出氣，一扇風門伸頭！&rdquo 餘新江的話還未落音，就把人們惹笑了。
&ldquo簡直不像副對聯。
&rdquo &ldquo嘿嘿，我說要得。
這副對聯，還有點道理嘞！&rdquo丁長發點頭贊同。
&ldquo倒是别開生面。
&rdquo劉思揚也同意了：&ldquo可惜差一幅橫額。
&rdquo &ldquo我來做個橫額。
&rdquo丁長發不慌不忙地把煙鬥拿到手上，比畫着：&ldquo四個大字：樂在其中！&rdquo &ldquo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全室哄堂大笑。
&ldquo這才叫苦中作樂嘛！&rdquo丁長發張開大口，露出焦黃的牙齒，一邊笑，一邊解釋。
&ldquo樂在其中！那你為啥子打監逃跑了十幾回？&rdquo有人笑着反問。
丁長發并不隐瞞他的某些經曆，在川西一帶的農民中，提起丁大哥的名字，誰都熟悉。
他這次入獄，是農民武裝起義時，在指揮戰鬥中受了重傷才被捕的。
丁長發笑嘻嘻地回答道： &ldquo不跑要砍腦殼嘛！&rdquo &ldquo你現在為啥子又不跑？&rdquo &ldquo鄉場上，縣份頭，坐監和渣滓洞不同。
&rdquo丁長發嘿嘿地笑着：&ldquo牆一推就倒了，郎個不跑？哪像渣滓洞，窗子上釘的都是鐵條條！&rdquo &ldquo你不是說過，弄點黃煙點燃，放在腳鐐上，用竹管吹一陣，鐵就燒脆了，半夜裡敲斷腳鐐就開跑！&rdquo又有人引用着丁長發自己講過的話來反問他：&ldquo鐵鐐和鐵窗，都是鐵做的嘛！&rdquo &ldquo對呀！&rdquo劉思揚也插嘴笑道：&ldquo猩猩不是還要發煙給你嗎？&rdquo &ldquo這裡要想跑&mdash&mdash&rdquo丁長發把空煙鬥在空中一劃：&ldquo除非大家來個一、二、三&hellip&hellip&rdquo他暗示了一個動作，便把煙鬥愛惜地含進口裡，大笑起來：&ldquo這一回，幹瘾過完了，該我的煙鬥打牙祭咯！&rdquo 大家又禁不住笑了起來：&ldquo一根空煙鬥，含了一年多，現在苦出了頭&rdquo &ldquo我早就曉得有這一天嘛！&rdquo 人們笑得緊按着肚皮，喘不過氣了&hellip&hellip 對聯決定以後，大家又商量了一陣，主張發動各室互相贈送禮品作為紀念。
老大哥想了一下，也同意了這個主意。
餘新江道：&ldquo依我說，應該給那些表現最堅強的同志，象老許、江姐他們，送點最有意義的禮物。
&rdquo &ldquo什麼禮物？&rdquo人們追問着。
餘新江手心上捧出一顆膠牙刷柄刻制成的小紅星，遞給了老大哥，這是他用一雙靈巧的工人的手做出來的。
&ldquo你看，紅星怎麼樣？&rdquo 同志們都嚷了起來：&ldquo小餘，給我一顆，你做了多少？&rdquo &ldquo十顆。
&rdquo &ldquo太少了，太少了！&rdquo大家評論着，&ldquo最好一人一顆。
誰不該發一顆呀？&rdquo &ldquo發都該發，就是材料太少，時間不夠，做不出來。
&rdquo &ldquo大家都來做嘛！小餘，把材料都拿出來，還來得及咧！&rdquo 丁長發說罷，伸手從樓闆上，硬拔出一根鐵釘，笑道： &ldquo我來磨把刻紅星的雕刀。
&rdquo 老大哥也笑了。
後來，他悄悄地找了幾個人商量了一陣，下午放風的時候，樓七室建議的新年聯歡計劃和有關的布置，傳遍了每一間牢房。
期待中的日子，一轉眼就來到了。
元旦那天早上，天還未亮，女室一帶頭，每一間牢房同時響應，象一陣閃電，爆發了洪亮的歌聲。
人們縱情高歌，唱完一支又一支。
新年大聯歡開始了。
唱歌是第一個節目。
第二個節目是交換禮品。
每間牢房，每個人都準備着禮物，送給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戰友，作為聯歡的紀念品。
最多的禮物是&ldquo賀年片&rdquo，那是用小塊的草紙作成的，上面用紅藥水畫上鮮紅的五角星，或者鐮刀錘子，寫上幾句互相鼓勵的話。
樓七室經過晝夜趕工，刻出了一百多顆紅的、黃的、晶亮的五角星，分送給各個牢房的同志。
女室送給各室的，是一幅幅繡了字的錦旗，那些彩色的線，是從她們的襪子上拆下來的&hellip&hellip 接着，第三個節目開始了。
每間牢房的人，都在門口貼春聯。
所有的春聯，都是用草紙接連起來做成的。
所有的春聯，都不是一個人寫的，同一個字，有着老年人蒼勁的筆法，也有着&ldquo孩兒體&rdquo彎彎曲曲的筆迹。
女室裡，江姐捏着監獄之花的小手，也寫了幾筆。
所有的對聯，都洋溢着革命的樂觀精神&hellip&hellip 女牢的對聯寫的是：世上已千年 大家心裡明白：幾千年的封建王朝正在崩潰，人民當家作主的時代就要到來，&ldquo世上已千年&rdquo，還形容不了翻天覆地的革命形勢的迅速發展咧！ 她們還在牢門上貼了一張橫額：&ldquo扭轉乾坤&rdquo。
猩猩也許看不懂，也許看懂了又不敢承認，居然妄加評論道：&ldquo這對聯倒有些修仙煉道的味了。
&rdquo 樓一室的對聯更寫得妙： 歌樂山下悟道渣滓洞中參禅 橫額是：&ldquo極樂世界&rdquo。
大家心裡明白：這裡悟的是革命之道，參的是馬克思列甯主義之禅！&ldquo極樂世界&rdquo，正是寫的人們掌握了革命真理的心境&hellip&hellip 猩猩挑起了眉梢，玩味了一會，隻好說：&ldquo真有點仙風道骨！&rdquo 樓二室的對聯寫得十分優美望窗外已是新春 橫額是：&ldquo苦盡甜來&rdquo。
樓三室的對聯，引用了古人的詩句：一枝紅杏出牆頭 橫額是：&ldquo大地春回&rdquo。
一幅幅的春聯，全洋溢着這樣樂觀、诙諧的情趣。
猩猩來到樓七室門前站定了。
慢吞吞地讀着：&ldquo兩個天窗&mdash&mdash出氣；一扇風門&mdash&mdash伸頭。
&rdquo挑剔的眼光，在橫額&ldquo樂在其中&rdquo四個大字上凝固起來。
不待他說話，餘新江便問道： &ldquo喂，這像不像渣滓洞的生活？&rdquo &ldquo生活？生活當然&hellip&hellip&rdquo猩猩猶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