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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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霏春雨，下個不停。
才八點多鐘，書店裡的顧客已漸漸散盡。
掩上店門以後，陳松林到書架旁邊，清理着被顧客翻亂了的圖書。
過了一會兒，店門輕輕地開了。
一個穿着半濕的藍布長袍的中年人，夾着個棕色的皮包，走了進來。
開門的響聲和淅淅瀝瀝的檐水聲混雜着，沒有驚動陳松林。
中年人身材高大，前額開朗寬闊，從容地拂去蒙在額上的雨珠，打量了一下書店的陳設，剛強有力的嘴角微微動了動。
&ldquo小陳，你好！&rdquo他伸出被雨水淋濕的手，抓住小陳的肩頭。
&ldquo啊，老許！&rdquo猛回頭，陳松林驚喜地叫了一聲，像見到了多日不見，而又時刻想念的親人一樣，緊抓着許雲峰水濕的手。
離開工廠以後，他還是初次見到老許。
老許關上了店門。
轉過身來，和藹的目光，直望着陳松林： &ldquo怎麼樣，作店員習慣了吧？&rdquo &ldquo習慣啦。
&rdquo陳松林爽快地回答。
近來他的情緒很好，工作十分努力。
現在看見老許，更覺得分外高興。
他愉快地望着老許明亮的目光，問道：&ldquo老許，廠裡情況怎麼樣？&rdquo &ldquo我早知道你要問這個問題。
&rdquo老許不急于多說，微笑着告訴陳松林：&ldquo今晚上雨大，我不回去了。
好久沒見面，談個痛快吧！&rdquo然後，他的目光慢慢從小陳身上移開，轉向店裡的陳設，像要留下一點特殊的印象。
&ldquo我來看看書店，還有個目的&mdash&mdash想使用這處聯絡站了。
&rdquo 陳松林一聽，圓圓的臉上，立刻出現了最滿意的笑容。
這備用的聯絡站，終于要使用了，他當然高興。
從此以後，他又可以經常和老許見面了。
此外，他還猜想得到，使用新的聯絡站，就是說，工作又有了新的發展。
老許的目光，慢慢移向一排嶄新的漂亮書架，那上面尚未擺上圖書。
他目光一閃，似乎有點感到意外。
&ldquo你們的書店要擴大？&rdquo &ldquo當然啦！&rdquo陳松林點點頭，愉快地介紹着：&ldquo這些新家具，都是定做的，還沒有到齊。
隔壁的門面，也頂下來了。
&rdquo &ldquo唔&mdash&mdash&rdquo許雲峰含意不明地應了一聲。
&ldquo擴大書店的事，你沒聽說過？&rdquo陳松林頗感詫異地問了。
許雲峰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繼續逡巡着，走到書架邊，看了看那一排排書脊上的書名。
陳松林站在一旁，關切地說道：&ldquo老許，你渾身都濕啦，到樓上換換衣服吧。
&rdquo &ldquo你的宿舍在樓上？&rdquo 陳松林點頭。
&ldquo先别忙清理圖書，我們上去談談。
&rdquo 樓口的電燈亮了。
他們剛上完樓梯，老許忽然又問道： &ldquo那裡堆的什麼？&rdquo &ldquo紙。
&rdquo陳松林說：&ldquo準備辦刊物用的。
&rdquo &ldquo辦刊物？&rdquo &ldquo是呀，文藝刊物。
&rdquo陳松林認真地回答着，突然反問道： &ldquo這些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嗎？&rdquo &ldquo誰說的？&rdquo &ldquo老甫說上級很支持呀！&rdquo陳松林正要說下去，可是他發現老許并未細聽，徑自跨進了他的寝室。
陳松林忙去搬凳子，老許已經坐到床邊去了。
他發現老許不像剛來時那麼愉快，正在觀察這間小小的樓房。
陳松林拿過水瓶，給老許倒了一杯開水，回頭又打開箱子，取出一件幹淨的衣服來，想讓老許換上。
&ldquo慢一點。
&rdquo老許擺手擋着小陳遞過來的衣服，問道：&ldquo你這裡住幾個人？怎麼有兩套盥洗用具？&rdquo &ldquo我們新來了個店員。
&rdquo陳松林連忙說：&ldquo他表哥剛才來找他出去了。
&rdquo &ldquo增加了店員？&rdquo老許的聲音，充滿了懷疑與不滿，停頓了幾秒鐘，又略微緩和下來，問道：&ldquo這店員是誰？&rdquo &ldquo鄭克昌，一個失業青年。
&rdquo &ldquo失業青年？&rdquo老許反問一句，又住口了。
這書店，是用來作聯絡站的，根本不能讓外人接近。
甫志高不是說書店的一切，完全是照規定的方案辦的嗎？為什麼到這裡一看，什麼都不合規定呢？為什麼要擴大書店？為什麼書店裡擺着許多惹人注目的進步書籍？為什麼要辦甚麼刊物？為什麼要招收新的店員？這些事，全是不應該搞的，而甫志高一點也沒有彙報過。
要不是親自來檢查一下，這聯絡站一使用，定會發生問題。
許雲峰心裡，不僅對甫志高的所作所為非常不滿，而且敏銳地感到一種危險，多年的經驗使他不能不對一切不正常的現象，引起應有的警覺。
&ldquo小陳，這店員是誰介紹的？你把情況仔細談談。
&rdquo 陳松林一看老許嚴肅深思的面容，心裡也有些不安了。
他已漸漸發覺，甫志高指示他幹的一切，老許似乎全不知道。
因此，他把自己知道的事，從頭到尾，全都告訴了老許。
老許默默地聽着，一點也沒有打斷他的講述。
&ldquo鄭克昌&hellip&hellip郵局&hellip&hellip讀書會&hellip&hellip&rdquo許雲峰聽完後，沉思了片刻，接着問道：&ldquo他說的讀書會由誰負責？&rdquo &ldquo聽說，原來是個姓丘的，這人後來離開了。
&rdquo &ldquo現在是誰負責？&rdquo &ldquo李克明，還有個張永&hellip&hellip&rdquo 陳松林說的這些名字，許雲峰都不知道。
他思索了一下，決定盡快去查明郵局讀書會有沒有這些人，并且查一查究竟有沒有這個自稱為鄭克昌的人。
因為他覺得，住進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比買家具，擴大書店等等還要危險和嚴重。
陳松林看見許雲峰認真思索的神情，連忙又把鄭克昌的日常表現，和自己對他的印象告訴許雲峰。
許雲峰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陳松林講完了，默默地望着許雲峰深思的臉。
老許的神色十分嚴峻，額頭上一條條的皺紋，在眉心裡凝聚攏來。
&ldquo這個人還愛寫詩？把他的詩給我看看。
&rdquo 陳松林從鄭克昌的枕頭下，拿出個小本子。
許雲峰接過來，一頁頁地認真看下去。
他翻着念着，忽然看到一首很俏皮的詩。
這首詩，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
他略略回憶了一下，問陳松林： &ldquo這首詩，是他寫的嗎？&rdquo &ldquo我記得清楚，&rdquo陳
才八點多鐘，書店裡的顧客已漸漸散盡。
掩上店門以後，陳松林到書架旁邊，清理着被顧客翻亂了的圖書。
過了一會兒，店門輕輕地開了。
一個穿着半濕的藍布長袍的中年人，夾着個棕色的皮包，走了進來。
開門的響聲和淅淅瀝瀝的檐水聲混雜着，沒有驚動陳松林。
中年人身材高大，前額開朗寬闊，從容地拂去蒙在額上的雨珠，打量了一下書店的陳設，剛強有力的嘴角微微動了動。
&ldquo小陳，你好！&rdquo他伸出被雨水淋濕的手，抓住小陳的肩頭。
&ldquo啊，老許！&rdquo猛回頭，陳松林驚喜地叫了一聲，像見到了多日不見，而又時刻想念的親人一樣，緊抓着許雲峰水濕的手。
離開工廠以後，他還是初次見到老許。
老許關上了店門。
轉過身來，和藹的目光，直望着陳松林： &ldquo怎麼樣，作店員習慣了吧？&rdquo &ldquo習慣啦。
&rdquo陳松林爽快地回答。
近來他的情緒很好，工作十分努力。
現在看見老許，更覺得分外高興。
他愉快地望着老許明亮的目光，問道：&ldquo老許，廠裡情況怎麼樣？&rdquo &ldquo我早知道你要問這個問題。
&rdquo老許不急于多說，微笑着告訴陳松林：&ldquo今晚上雨大，我不回去了。
好久沒見面，談個痛快吧！&rdquo然後，他的目光慢慢從小陳身上移開，轉向店裡的陳設，像要留下一點特殊的印象。
&ldquo我來看看書店，還有個目的&mdash&mdash想使用這處聯絡站了。
&rdquo 陳松林一聽，圓圓的臉上，立刻出現了最滿意的笑容。
這備用的聯絡站，終于要使用了，他當然高興。
從此以後，他又可以經常和老許見面了。
此外，他還猜想得到，使用新的聯絡站，就是說，工作又有了新的發展。
老許的目光，慢慢移向一排嶄新的漂亮書架，那上面尚未擺上圖書。
他目光一閃，似乎有點感到意外。
&ldquo你們的書店要擴大？&rdquo &ldquo當然啦！&rdquo陳松林點點頭，愉快地介紹着：&ldquo這些新家具，都是定做的，還沒有到齊。
隔壁的門面，也頂下來了。
&rdquo &ldquo唔&mdash&mdash&rdquo許雲峰含意不明地應了一聲。
&ldquo擴大書店的事，你沒聽說過？&rdquo陳松林頗感詫異地問了。
許雲峰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繼續逡巡着，走到書架邊，看了看那一排排書脊上的書名。
陳松林站在一旁，關切地說道：&ldquo老許，你渾身都濕啦，到樓上換換衣服吧。
&rdquo &ldquo你的宿舍在樓上？&rdquo 陳松林點頭。
&ldquo先别忙清理圖書，我們上去談談。
&rdquo 樓口的電燈亮了。
他們剛上完樓梯，老許忽然又問道： &ldquo那裡堆的什麼？&rdquo &ldquo紙。
&rdquo陳松林說：&ldquo準備辦刊物用的。
&rdquo &ldquo辦刊物？&rdquo &ldquo是呀，文藝刊物。
&rdquo陳松林認真地回答着，突然反問道： &ldquo這些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嗎？&rdquo &ldquo誰說的？&rdquo &ldquo老甫說上級很支持呀！&rdquo陳松林正要說下去，可是他發現老許并未細聽，徑自跨進了他的寝室。
陳松林忙去搬凳子，老許已經坐到床邊去了。
他發現老許不像剛來時那麼愉快，正在觀察這間小小的樓房。
陳松林拿過水瓶，給老許倒了一杯開水，回頭又打開箱子，取出一件幹淨的衣服來，想讓老許換上。
&ldquo慢一點。
&rdquo老許擺手擋着小陳遞過來的衣服，問道：&ldquo你這裡住幾個人？怎麼有兩套盥洗用具？&rdquo &ldquo我們新來了個店員。
&rdquo陳松林連忙說：&ldquo他表哥剛才來找他出去了。
&rdquo &ldquo增加了店員？&rdquo老許的聲音，充滿了懷疑與不滿，停頓了幾秒鐘，又略微緩和下來，問道：&ldquo這店員是誰？&rdquo &ldquo鄭克昌，一個失業青年。
&rdquo &ldquo失業青年？&rdquo老許反問一句，又住口了。
這書店，是用來作聯絡站的，根本不能讓外人接近。
甫志高不是說書店的一切，完全是照規定的方案辦的嗎？為什麼到這裡一看，什麼都不合規定呢？為什麼要擴大書店？為什麼書店裡擺着許多惹人注目的進步書籍？為什麼要辦甚麼刊物？為什麼要招收新的店員？這些事，全是不應該搞的，而甫志高一點也沒有彙報過。
要不是親自來檢查一下，這聯絡站一使用，定會發生問題。
許雲峰心裡，不僅對甫志高的所作所為非常不滿，而且敏銳地感到一種危險，多年的經驗使他不能不對一切不正常的現象，引起應有的警覺。
&ldquo小陳，這店員是誰介紹的？你把情況仔細談談。
&rdquo 陳松林一看老許嚴肅深思的面容，心裡也有些不安了。
他已漸漸發覺，甫志高指示他幹的一切，老許似乎全不知道。
因此，他把自己知道的事，從頭到尾，全都告訴了老許。
老許默默地聽着，一點也沒有打斷他的講述。
&ldquo鄭克昌&hellip&hellip郵局&hellip&hellip讀書會&hellip&hellip&rdquo許雲峰聽完後，沉思了片刻，接着問道：&ldquo他說的讀書會由誰負責？&rdquo &ldquo聽說，原來是個姓丘的，這人後來離開了。
&rdquo &ldquo現在是誰負責？&rdquo &ldquo李克明，還有個張永&hellip&hellip&rdquo 陳松林說的這些名字，許雲峰都不知道。
他思索了一下，決定盡快去查明郵局讀書會有沒有這些人，并且查一查究竟有沒有這個自稱為鄭克昌的人。
因為他覺得，住進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比買家具，擴大書店等等還要危險和嚴重。
陳松林看見許雲峰認真思索的神情，連忙又把鄭克昌的日常表現，和自己對他的印象告訴許雲峰。
許雲峰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陳松林講完了，默默地望着許雲峰深思的臉。
老許的神色十分嚴峻，額頭上一條條的皺紋，在眉心裡凝聚攏來。
&ldquo這個人還愛寫詩？把他的詩給我看看。
&rdquo 陳松林從鄭克昌的枕頭下，拿出個小本子。
許雲峰接過來，一頁頁地認真看下去。
他翻着念着，忽然看到一首很俏皮的詩。
這首詩，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
他略略回憶了一下，問陳松林： &ldquo這首詩，是他寫的嗎？&rdquo &ldquo我記得清楚，&rdquo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