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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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但這隻不過一兩秒鐘。
成崗被藥物作用了的頭腦，對事物的反應十分迅速。
這種藥物同時對腦神經具有麻痹和興奮的作用，這種麻痹與興奮的畸形結合，造成極度敏捷的反應、幻覺與沖動，使人隻要稍微喪失警覺，在不能控制自己的瞬間，就會有問必答，張口就說，吐露内心的一切秘密。
成崗看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似乎也穿着白色的醫生服裝。
成崗盡力注視着，終于看清楚了：他長着一頭黃麻似的鬈發，稀疏地蓋住微秃的腦頂；高高隆起的鼻梁，異常突出；一雙深陷在眼睑間的眼珠，呈現出黯淡的灰藍顔色。
這個白皮膚的外國人，正伸出一隻毛茸茸的手，指點着那長着一對老鼠眼睛的家夥。
老鼠眼睛眨了眨，那尖尖的下巴上面，薄薄的嘴唇微動着： &ldquo我是許雲峰。
成崗，我是老許！&rdquo 從聲音裡，成崗察出對方還未發覺自己早已識破了他。
旁邊的特務遞給老鼠眼睛一張紙。
那家夥講着話，眼睛卻停留在紙上。
紙上一定寫着早就拟好的題目，這批家夥完全不是醫生，隻是披着白色外衣的，美蔣豢養的新式劊子手！一想到這些，成崗心裡充滿了憤怒。
憤怒使腦子裡那些冰涼的東西，大大減少了。
成崗進一步想使自己清醒，并且試圖了解特務的企圖。
&ldquo如果我有事不來找你，成崗，你記得該把《挺進報》送到什麼地方去？&rdquo 成崗在一瞬間的清醒中，決定回答敵人。
&ldquo你說過。
一定等你親自來拿。
&rdquo &ldquo你有地址嗎？地下黨的地址？&rdquo &ldquo地址？地下黨的？你不是都知道嗎？&rdquo &ldquo不。
你告訴我最秘密的。
&rdquo 明明是中國特務醫生在問，成崗卻模模糊糊地覺得是長着灰藍眼睛的外國人在說話。
&ldquo最秘密的就是你的地址呀！&rdquo成崗的聲音有些朦胧，腦子裡漸漸又出現了幻覺。
&ldquo你知道最重要的地址嗎？萬一你急需要找黨！&rdquo是那灰藍眼睛，長着黃麻鬈發的魔影，一步步擠進成崗的思路，使他在一瞬間，猝不及防地張開了嘴巴，完全成了随問随答，似乎腦子裡有另一個人急于替他說話！ &ldquo&hellip&hellip我到林森路三一八号&hellip&hellip&rdquo正要脫口說出，成崗突然記起：這是黨的秘密，找李敬原的地址，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心裡一緊，頭腦霍然清醒過來，他立刻換了一句話：&ldquo我搞《挺進報》，不和任何人來往。
&rdquo &ldquo渣滓洞和地下黨聯系上了，你們聯系了嗎？&rdquo 成崗又覺得那雙灰藍眼睛在擠進視線，雖然他不插話，隻是從旁指點，但他比說話的特務更加惡毒、陰險&hellip&hellip &ldquo用不着聯系，&hellip&hellip特務說可能釋放&hellip&hellip&rdquo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ldquo成崗，成崗！&rdquo老鼠眼醫生焦躁地喊。
&ldquoＬｅｔ&rsquoｓｏｎ！&rdquo（繼續！） 成崗又聽出了穿白衣服的外國人，用幹癟的聲音，從旁指揮。
&ldquo楊虎城将軍囚在白公館的消息，怎樣送出去的？&rdquo &ldquo楊虎城在白公館？我怎麼沒有看見？&rdquo 成崗覺得，自己是在和灰藍眼睛對答，同時感到頭腦隐隐作痛。
他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思路，繼續和敵人對談&hellip&hellip 終于，成崗不耐煩了，腦子麻木，有些問話就根本不去回答。
特務不肯罷休，固執地問這問那&hellip&hellip 成崗感到麻木的頭腦猛烈地作痛。
這種間歇性的頭痛，剛注射時是沒有的，現在卻出現了，而且間歇期迅速縮短，使他不願再和特務談話。
他的頭腦因為藥物刺激而過度興奮，現在興奮逐漸消失，麻木的頭腦十分疲倦。
特務還想問話，成崗勃然怒吼一聲： &ldquo滾開！&rdquo以後什麼也不肯說了。
&ldquo那末，我走了，成崗，再見。
&rdquo對方勉強說完最後一句。
&ldquo怎麼？就這樣算結束了？&rdquo旁邊出現了特務的聲音。
&ldquo注射劑的作用過去了。
他睡着了。
這一次，隻能得到這些完全可靠的材料！&rdquo &ldquo再給他打一針！&rdquo &ldquo過量注射這種&lsquo誠實注射劑&rsquo，會引起某些器官的抵抗，反而降低效果。
Ｄｏｃｔｏｒ，你不是這樣講授的嗎？&rdquo &ldquoＩｔ&rsquoｓｔｒｕｅ！&rdquo（是那樣的！） &ldquo這次注射效果良好，他講了很多材料，從中可以分析出寶貴的情報。
&rdquo &ldquo他連半個地址也沒有講！&rdquo &ldquoＳｉｌｅｎｃｅ！&rdquo（雅靜！） 幹癟的嗓子提高了音量，不滿地制止着令人難堪的，而且不謹慎的談話。
恍惚中，成崗微微感到手臂肌肉有點腫脹。
他用力睜開眼睛，便看見那黃麻頭發正靠在他胸前，外國人又在給自己打針。
敵人又動手了？成崗有點驚詫，但立刻就鎮定了。
不管敵人怎樣打針，他反正不講話。
他的手臂出現了感覺&hellip&hellip &ldquo美國大夫給他注射鎮靜劑&hellip&hellip否則他會昏迷&hellip&hellip&rdquo是那老鼠眼睛在對特務解釋，成群特務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門外。
成崗頭腦中冰涼的感覺正在減弱&hellip&hellip 成崗漸漸清醒過來，冷冷地怒視着那個黃麻頭發的美國人。
&ldquo你對Ｐｅｎｉｅｉｌｌｉｎ發生過敏性反應。
&rdquo老鼠眼睛閃着狡詐的光。
&ldquo這種特殊現象，在國際醫學界也是極少的病例，可能是你受刑過多，心髒衰弱&hellip&hellip要不是美國大夫搶救及時，在休克中你随時可能停止呼吸。
Ｄｏｃｔｏｒ的高超技術和豐富經驗，發揮了起死回生的作用！&rdquo 成崗滿懷怒氣，掉過頭望着那已經拉開布幔的玻璃窗外的松林。
那個美國醫生，早已被成崗的目光逼到藥物櫃旁邊，像被當場抓住的強盜，這時正在狼狽地調配藥物。
&ldquo人在昏迷中，常常出現幻覺&hellip&hellip你剛才看見什麼幻象嗎？喂，你看見了什麼？&rdquo &ldquo我什麼也沒有看見！&rdquo成崗怒吼起來：&ldquo除了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露面的妖魔鬼怪！&rdquo &ldquoＹｏｕｆｅｅｌｂｅｔｔｅｒ？&rdquo（你覺得好一點了嗎？） 灰藍眼睛尴尬地微笑着，把一大包藥棉和紗布包好的碘酒、紅藥水等遞給成崗。
&ldquoＤｏｃｔｏｒ十分同情你的遭遇。
&rdquo老鼠眼睛趕快接過美國人送來的藥物，薄嘴唇張合着：&ldquo他完全是義務地為你診療，并且免費贈送藥品。
這真是一種偉大崇高的人道主義！&rdquo 成崗按捺不住内心的極度憤怒，想猛然截斷那唠叨的聲音，痛斥這班美蔣野獸。
但他突然又厭惡地不想開口，和這些劊子手争吵，無異于對牛彈琴，徒然耗費精力。
他終于咬緊牙關，迸出一句冷冷的話：&ldquo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忘記這種最卑鄙無恥的&lsquo人道主義&rsquo！&rdquo
成崗被藥物作用了的頭腦，對事物的反應十分迅速。
這種藥物同時對腦神經具有麻痹和興奮的作用，這種麻痹與興奮的畸形結合，造成極度敏捷的反應、幻覺與沖動，使人隻要稍微喪失警覺，在不能控制自己的瞬間，就會有問必答，張口就說，吐露内心的一切秘密。
成崗看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似乎也穿着白色的醫生服裝。
成崗盡力注視着，終于看清楚了：他長着一頭黃麻似的鬈發，稀疏地蓋住微秃的腦頂；高高隆起的鼻梁，異常突出；一雙深陷在眼睑間的眼珠，呈現出黯淡的灰藍顔色。
這個白皮膚的外國人，正伸出一隻毛茸茸的手，指點着那長着一對老鼠眼睛的家夥。
老鼠眼睛眨了眨，那尖尖的下巴上面，薄薄的嘴唇微動着： &ldquo我是許雲峰。
成崗，我是老許！&rdquo 從聲音裡，成崗察出對方還未發覺自己早已識破了他。
旁邊的特務遞給老鼠眼睛一張紙。
那家夥講着話，眼睛卻停留在紙上。
紙上一定寫着早就拟好的題目，這批家夥完全不是醫生，隻是披着白色外衣的，美蔣豢養的新式劊子手！一想到這些，成崗心裡充滿了憤怒。
憤怒使腦子裡那些冰涼的東西，大大減少了。
成崗進一步想使自己清醒，并且試圖了解特務的企圖。
&ldquo如果我有事不來找你，成崗，你記得該把《挺進報》送到什麼地方去？&rdquo 成崗在一瞬間的清醒中，決定回答敵人。
&ldquo你說過。
一定等你親自來拿。
&rdquo &ldquo你有地址嗎？地下黨的地址？&rdquo &ldquo地址？地下黨的？你不是都知道嗎？&rdquo &ldquo不。
你告訴我最秘密的。
&rdquo 明明是中國特務醫生在問，成崗卻模模糊糊地覺得是長着灰藍眼睛的外國人在說話。
&ldquo最秘密的就是你的地址呀！&rdquo成崗的聲音有些朦胧，腦子裡漸漸又出現了幻覺。
&ldquo你知道最重要的地址嗎？萬一你急需要找黨！&rdquo是那灰藍眼睛，長着黃麻鬈發的魔影，一步步擠進成崗的思路，使他在一瞬間，猝不及防地張開了嘴巴，完全成了随問随答，似乎腦子裡有另一個人急于替他說話！ &ldquo&hellip&hellip我到林森路三一八号&hellip&hellip&rdquo正要脫口說出，成崗突然記起：這是黨的秘密，找李敬原的地址，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心裡一緊，頭腦霍然清醒過來，他立刻換了一句話：&ldquo我搞《挺進報》，不和任何人來往。
&rdquo &ldquo渣滓洞和地下黨聯系上了，你們聯系了嗎？&rdquo 成崗又覺得那雙灰藍眼睛在擠進視線，雖然他不插話，隻是從旁指點，但他比說話的特務更加惡毒、陰險&hellip&hellip &ldquo用不着聯系，&hellip&hellip特務說可能釋放&hellip&hellip&rdquo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ldquo成崗，成崗！&rdquo老鼠眼醫生焦躁地喊。
&ldquoＬｅｔ&rsquoｓｏｎ！&rdquo（繼續！） 成崗又聽出了穿白衣服的外國人，用幹癟的聲音，從旁指揮。
&ldquo楊虎城将軍囚在白公館的消息，怎樣送出去的？&rdquo &ldquo楊虎城在白公館？我怎麼沒有看見？&rdquo 成崗覺得，自己是在和灰藍眼睛對答，同時感到頭腦隐隐作痛。
他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思路，繼續和敵人對談&hellip&hellip 終于，成崗不耐煩了，腦子麻木，有些問話就根本不去回答。
特務不肯罷休，固執地問這問那&hellip&hellip 成崗感到麻木的頭腦猛烈地作痛。
這種間歇性的頭痛，剛注射時是沒有的，現在卻出現了，而且間歇期迅速縮短，使他不願再和特務談話。
他的頭腦因為藥物刺激而過度興奮，現在興奮逐漸消失，麻木的頭腦十分疲倦。
特務還想問話，成崗勃然怒吼一聲： &ldquo滾開！&rdquo以後什麼也不肯說了。
&ldquo那末，我走了，成崗，再見。
&rdquo對方勉強說完最後一句。
&ldquo怎麼？就這樣算結束了？&rdquo旁邊出現了特務的聲音。
&ldquo注射劑的作用過去了。
他睡着了。
這一次，隻能得到這些完全可靠的材料！&rdquo &ldquo再給他打一針！&rdquo &ldquo過量注射這種&lsquo誠實注射劑&rsquo，會引起某些器官的抵抗，反而降低效果。
Ｄｏｃｔｏｒ，你不是這樣講授的嗎？&rdquo &ldquoＩｔ&rsquoｓｔｒｕｅ！&rdquo（是那樣的！） &ldquo這次注射效果良好，他講了很多材料，從中可以分析出寶貴的情報。
&rdquo &ldquo他連半個地址也沒有講！&rdquo &ldquoＳｉｌｅｎｃｅ！&rdquo（雅靜！） 幹癟的嗓子提高了音量，不滿地制止着令人難堪的，而且不謹慎的談話。
恍惚中，成崗微微感到手臂肌肉有點腫脹。
他用力睜開眼睛，便看見那黃麻頭發正靠在他胸前，外國人又在給自己打針。
敵人又動手了？成崗有點驚詫，但立刻就鎮定了。
不管敵人怎樣打針，他反正不講話。
他的手臂出現了感覺&hellip&hellip &ldquo美國大夫給他注射鎮靜劑&hellip&hellip否則他會昏迷&hellip&hellip&rdquo是那老鼠眼睛在對特務解釋，成群特務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門外。
成崗頭腦中冰涼的感覺正在減弱&hellip&hellip 成崗漸漸清醒過來，冷冷地怒視着那個黃麻頭發的美國人。
&ldquo你對Ｐｅｎｉｅｉｌｌｉｎ發生過敏性反應。
&rdquo老鼠眼睛閃着狡詐的光。
&ldquo這種特殊現象，在國際醫學界也是極少的病例，可能是你受刑過多，心髒衰弱&hellip&hellip要不是美國大夫搶救及時，在休克中你随時可能停止呼吸。
Ｄｏｃｔｏｒ的高超技術和豐富經驗，發揮了起死回生的作用！&rdquo 成崗滿懷怒氣，掉過頭望着那已經拉開布幔的玻璃窗外的松林。
那個美國醫生，早已被成崗的目光逼到藥物櫃旁邊，像被當場抓住的強盜，這時正在狼狽地調配藥物。
&ldquo人在昏迷中，常常出現幻覺&hellip&hellip你剛才看見什麼幻象嗎？喂，你看見了什麼？&rdquo &ldquo我什麼也沒有看見！&rdquo成崗怒吼起來：&ldquo除了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露面的妖魔鬼怪！&rdquo &ldquoＹｏｕｆｅｅｌｂｅｔｔｅｒ？&rdquo（你覺得好一點了嗎？） 灰藍眼睛尴尬地微笑着，把一大包藥棉和紗布包好的碘酒、紅藥水等遞給成崗。
&ldquoＤｏｃｔｏｒ十分同情你的遭遇。
&rdquo老鼠眼睛趕快接過美國人送來的藥物，薄嘴唇張合着：&ldquo他完全是義務地為你診療，并且免費贈送藥品。
這真是一種偉大崇高的人道主義！&rdquo 成崗按捺不住内心的極度憤怒，想猛然截斷那唠叨的聲音，痛斥這班美蔣野獸。
但他突然又厭惡地不想開口，和這些劊子手争吵，無異于對牛彈琴，徒然耗費精力。
他終于咬緊牙關，迸出一句冷冷的話：&ldquo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忘記這種最卑鄙無恥的&lsquo人道主義&rsquo！&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