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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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以後,成崗趁特務們喘息未定,弄松了背後的繩索。

     他輕輕地抽出手來,看準機會,突然往前一跳,對準面前那個提着手铐的家夥,朝鼻梁上狠狠一拳,接着,一個箭步,撲到船舷,一縱身朝江心便跳&hellip&hellip 幾隻手,瘋狂地抓住成崗的衣襟,使他來不及跳下江去。

     他掙紮着,盡力想推開橫在胸前的船欄杆,喉嚨熱得要冒煙了。

    回過頭來,眼前是一群狼樣的野獸。

    成崗立刻轉過頭去,固執地抓住船欄杆,像一隻落進陷坑的獅子,憤怒地望着一江渾濁的流水。

     下了公共汽車,成瑤匆匆忙忙地向中山公園走去。

    她盡量沉住氣,有時又不自然地回頭四顧,怕背後跟着&ldquo尾巴&rdquo。

     她不知道誰要找她,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

    從在學校裡接到秘密通知時起,進城的路上,她一直默念着約會的時間和地點,唯恐忘記了或者錯過了找她的人。

    她的情緒有些緊張,因為她對地下工作,還缺乏經驗。

     她走在公園裡濃蔭遮蔽的林蔭道上,心裡不住地告訴着自己:&ldquo假山後面,第三條石凳。

    記住,第三條!&rdquo前面就是假山了。

    她一條一條數過去,眼前不遠處,就是第三條石凳。

     成瑤謹慎地看看,石凳上果然坐着個人,可是,報紙遮住了他的臉,能看到的,隻是那身灰綢夾袍和黑呢便鞋。

    這個人是誰呢?成瑤四邊環顧着,看着沒有人注意自己,便走了過去。

    她正盤算着,對這個陌生人怎樣開口時,正好看報的人,放下了報紙,和成瑤打了個照面。

     &ldquo啊!李大哥!&rdquo成瑤高興地叫了一聲。

    找她的人,正是二哥的好朋友李敬原。

     &ldquo瑤妹,你怎麼這樣慌張?&rdquo李敬原遞了塊手絹給她,讓她揩揩汗。

     &ldquo你不曉得,汽車擠得要死!&rdquo成瑤掠了掠額上的劉海,&ldquo差點還趕不上呢!&rdquo 李敬原微笑了一下,慢慢站起來,帶着成瑤離開林蔭路,在公園裡散步。

    他默默地走着,過了好一陣也不講話。

    成瑤自然不清楚李敬原的心境。

    她等了一陣,不見李大哥開口,心裡難免有些納悶。

    既然從沙坪壩把她找來,為什麼見了面卻不談話。

    成瑤張了張嘴,想要問他,又不知怎樣問起。

    這時李敬原似乎已看出她的急切心情,就低聲地頗有深意地問: &ldquo成瑤,你相信自己是勇敢的嗎?&rdquo &ldquo什麼?&rdquo成瑤感到他問得奇怪:&ldquo我什麼都不怕!&rdquo &ldquo不,我說的勇敢,還意味着堅定,頑強和果決。

    我告訴你一件事。

    我們有這樣一個同志,他從來不怕困難,忠心耿耿,為革命工作,從不要求榮譽和酬勞;甚至連他最親近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一個共産黨員。

    他擔負着秘密的任務,連他的親人也未必了解他的工作。

    後來,他不幸被捕了。

    當他被捕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黨和同志的安全。

     敵人眼看就要破門而入了,他卻神色不變地把約好的警号&mdash&mdash一把掃帚,挂到窗口上去。

    他雖然被捕了,同志們卻因此脫險。

    你說,這種忘我的無胃精神,是不是勇敢的表現?這位同志是不是一個勇敢的人?&rdquo 李敬原的問話,引起了成瑤的擔心,因為她的好朋友孫明霞,昨天下午到她的未婚夫劉思揚那裡去了,約好今天上午回校開小組會,可是她竟沒有回來,莫不是她遇到了危險? 因此她急切地問:&ldquo這個勇敢的同志,叫什麼名字啊?&rdquo &ldquo他就是你二哥。

    &rdquo李敬原注視着成瑤秀麗的眼睛,慢慢地說:&ldquo你二哥今天被捕了。

    &rdquo &ldquo啊?&rdquo成瑤臉色一變,她不敢相信這件意外的事情。

    這個星期天,她留在學校裡參加活動,沒有回家,完全不知道二哥被捕的消息!心裡一陣絞痛,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ldquo對勇敢的人,淚水會玷污他的名字!&rdquo &ldquo不,我沒有哭!&rdquo成瑤眼淚盈眶,可是她倔強地擡起頭來說。

    &ldquo我是他的妹妹&hellip&hellip我,我應該給他的名字增加光輝。

    &rdquo &ldquo對。

    &rdquo李敬原的聲音帶着激動,&ldquo我們有這樣的同志和親人,應該感到自豪!&rdquo 接着,李敬原又告訴她:除她二哥以外,還有幾位同志同時被捕了。

     &ldquo許大哥?小餘?&rdquo成瑤反複念着熟悉的名字,不禁脫口說道:&ldquo這&hellip&hellip太可怕了。

    &rdquo &ldquo唔?你說什麼?&rdquo &ldquo不,不,我是說太,太可惜了。

    &rdquo成瑤心裡陣陣緊縮,感到難忍的悸痛。

    &ldquo我并不怕,我隻是難過,我心裡痛苦&hellip&hellip&rdquo 過了好一陣,成瑤才抑制着激動的心情,慢慢地說:&ldquo許大哥、二哥、小餘,都是我的哥哥&hellip&hellip我愛他們,我愛二哥。

     不久以前,我對二哥的謹慎還不理解。

    李大哥,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麼冒着危險找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找你,并不是冒險,而是對同志,對黨負責。

    &rdquo李敬原從容地把有關成崗的情況,告訴成瑤。

    他一邊談着話,一邊不動聲色地留意着周圍的環境,他像父親一樣,挽着成瑤的手臂,慢慢走着,輕輕耳語着&hellip&hellip 他講的許多事情,對成瑤來說,全是初次聽到。

    不過他沒有提到在出事以前,黨已決定成崗不再辦《挺進報》,準備派他利用廠長身分,以及和總廠廠長的良好關系,去加強兵工廠的鬥争。

     &ldquo你多麼地了解他啊!李大哥,你心裡一定比我更難過。

    &rdquo 成瑤久久地默不作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