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呈子·劫秧子·進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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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今日不幸落到這個地步,我們大家無論如何也要把老人家贖回來!”我那時正好失學在家,每日一開門,就有鄉親們來問。

    我守在父親的小客室裡,那兒還有幾位是“常座”,他們定時來,來了一言不發,滿面愁容,來陪着我,并千方百計地探訪訊息,有的甚至占蔔打卦,想尋問吉兇的大兆頭。

     經過了不尋常的“洽辦”過程——這回可得去求“眼線”了,也經過了很多的曲折(曲折主要是匪首滾嘴,收了錢不放人,弄得地方上負責去送款領人的辦事者幾乎要“跳河”!),最後總算把家父遣放回來了。

     哪知道,緊跟着我就也成了“秧子”(綁匪黑話,管綁架對象叫秧子),而且繼家父之後進了NFDA1子。

     “盜亦有道”。

    綁票不是為了那個“人”,是為了錢。

    所以非有極特别事故,是不會“撕票”的(即将被綁者殺害)——因為如若贖不回活的人來,那誰還去送白填空的錢?家父抗匪出了名,匪也知敬,又知道寒舍是個沒錢的人家,地方上公衆集資,滿足了他們的欲望,他們自然把家父放回來了。

     父親深畏招惹風聲,再生枝節,不敢回沽,暫往津市尋借一處藏身之地。

    我在家得到喜訊,喜而不寐,連夜計議到市内去看望父親。

    有一姨兄孫君,和一位舊時在我家盛時當過“書童”的李君(我們尊稱之為三大爺),主動與我同往。

    三人興緻勃勃。

     那時,由鹹水沽到市内,陸路還都是騾拉的膠皮大車,汽車極少,最方便的卻有一班小輪船,俗稱“小火輪兒”,每晨由沽東頭關帝廟碼頭開航,走海河,直抵金湯橋側。

    我們當日“一行三人”,起個大早,登上小輪,天氣正好。

    河行确是一件樂事,那時海河水勢甚旺,風景實佳,兩岸萬葦森森,村樹如繡。

    我們觀賞着河景,好不開心! 忽然,一聲槍響,乘客們紛紛擠向小艙口,下艙躲避,不知出了何事,個個驚慌失措。

    此時,船開不久,也不過行至四裡沽河灣一帶(還沒由老海河灣進入新海河正身)。

    槍聲落處,小火輪聽見喊聲,喝命停航。

    不一會兒,從東岸上來了幾個持槍人,上得船來,将所有男乘客趕往岸上,奪路而走(婦女都留在艙内)。

     越過田疇,有了小路後,命令這群秧子排成“雙行縱隊”,小快步慢跑“急行軍”,一直往東南方向驅趕而去。

     我那時年齡正好,本是個學生,腿腳輕便,被“評”為頭等“跑得好”的秧子,多數商民人等都比不上我的“光榮”。

    跑不多久,又聽一聲槍響來自身後,有些人面現驚慌失色之态,我還稀裡糊塗,莫知一切。

    事後方知,熟人韓君在此“秧”隊中,他是個西醫,人也很好,但素患支氣管炎症,步行尚不能快,快了就喘,焉能小跑急行軍?他掉在隊後,匪人以為他是有意不聽驅令,希圖逃脫,這在緊急狀态中(匪人急須迅離此地,因為怕軍警随後趕來包抄)犯了大忌,于是一槍将韓君“結果”在地。

    從此,我再也看不見他那滿面春風的形影了。

     也不知跑了多遠,越走越顯荒僻了。

    後來被驅入一間黑屋裡,坐地休息。

    此時似乎是匪人們覺得已脫離危險地區,可以小停喘息一下,并“初步了解”秧子隊伍的“内容情況”。

    相當數目的小商民,明顯毫無油水可榨的,在這兒就獲赦,放行還家了。

    ——我乘此良機,就“舉手”自報身份,是某人之子,同伴孫、李二人,陪我無用,有我在,可放他們回去。

     押隊者聽我所言,心中暗喜——不想這回劫秧子竟劫着一個“大”的!他們馬上依我将二人釋放了。

    我眼看二人出去,他們膽小,不敢與我再說一句話。

     記得又到一荒涼處,再次休息,已經有某軍警追趕剿捕之聲,就在屋外經過。

    但我們被禁在黑室,大聲不許出,緊張萬分!可惜,追剿者沒能發現此屋内大有“文章”,過去了。

    匪人這才如釋重負——但我心裡抱着被發現救回的希望,卻破滅了。

     話要簡斷,同行秧隊,隻到某處便止;惟我這個特殊的“重點秧子”,繼續南行,因為小隊幹的這筆“生意”,總頭目聞知大喜,就命令單把我送進大本營——NFDA1子裡去。

     我至今感謝他們賜我這個難得的“旅遊”機緣福分。

     與其說是押送,不如說是護送。

    一直往南,也不知走了多遠,縱目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