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鳥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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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把國子帶到這兒來。

    ” “嗯,就來。

    ” 菊子牽着國子的手,讓她走了過來。

    菊子系上了寬腰帶。

     國子抓住保子的肩膀。

    保子正在用刷子刷信吾的褲子,她站起來,把國子摟在膝上。

     菊子把信吾的西服拿走,放在貼鄰房間的西服衣櫃裡,爾後輕輕地關上了門扉。

     菊子看到映現在門扉内側鏡子裡的自己的臉,不禁吓了一跳。

    她有點躊躇,不知該去飯廳,還是該回卧室了。

     “菊子。

    還是去睡覺不好嗎?”信吾說。

     “嗯。

    ” 信吾的話聲在回蕩。

    菊子聳了聳肩膀,她沒有瞧信吾他們一眼,就回到居室裡了。

     “你不覺得菊子的模樣有點異常嗎?”保子皺起眉頭說。

     信吾沒有回答。

     “也弄不清楚哪兒不舒服。

    一起來走動,就像要摔倒似的,真叫人擔心啊。

    ” “是啊。

    ” “總之,修一那件事非設法解決不可。

    ” 信吾點了點頭。

     “你好好跟菊子談談,好嗎?我帶着國子去接她母親,順便去照拂一下晚上的飯菜。

    真是的,房子又有房子的……” 保子把國子抱起來走開了。

     “房子上郵局有什麼事嗎?”信吾說。

     保子回過頭來,說:“我也納悶呐。

    或許是給相原發信吧,他們已經分手半年了……回娘家來也快半年啰。

    那天是大年夜。

    ” “要發信,附近就有郵筒嘛。

    ” “那裡嘛……也許她覺得從總局發信會快而又準确無誤地到達呢。

    或許是突然想起相原,就迫不及待呢。

    ” 信吾苦笑了笑。

    他感到保子是樂觀主義的。

     好歹把家庭維持至老年的女人,在她身上是存在樂觀的根子的。

     信吾把保子剛才閱讀的四五天的報紙撿起來,漫不經心地溜了一遍,上面刊載了一條“兩千年前的蓮子開了花”的奇聞。

     報章報道:去年春上,在千葉市檢見川的彌生式古代遺迹的獨木舟上,發現了三粒蓮子,推測是約莫兩千年前的果實。

    某蓮花博士使它發了芽,今年四月他将那些苗子分别植于千葉農業試驗場、千葉公園的池子,以及千葉市囗町的釀酒商之家等三個地方。

    這位釀酒商像是協助發掘遺迹的人。

    他在裝滿水的鍋裡培植,放置在庭院裡。

    這家釀酒商的蓮子最先開了花。

    蓮花博士聞訊趕來,他撫摸着美麗的蓮花說:“開花了,開花了!”蓮花從“酒壺型”發展到“茶碗型”。

    “盆型”,開盡成了“盤型”就調謝了。

    報章還報道說:共有二十四瓣花瓣。

     這則消息的下方還刊登了一幀照片:頭發斑白、架着一副眼鏡的博士,手裡拿着剛開花的蓮莖。

    信吾重讀一遍這篇報道。

    博士現年六十九。

     信吾久久地凝視着蓮花照片,爾後帶着這張報紙到菊子的居室裡去了。

     這是菊子和修一兩人的房間。

    在作為菊子的陪嫁品的書桌上,放置着修一的禮帽。

    帽子旁邊有一疊信箋,也許菊子正要寫信吧。

    書桌抽屜的前方鋪着一塊繡花布。

     似乎飄逸着一股香水的芳香。

     “怎麼樣,還是不要老起來好嗎?”信吾坐在書桌前說。

     菊子睜開眼睛,凝視着信吾。

    她剛要坐起來,信吾便制止說:别起來!她感到有點為難,臉頰絆紅了。

    但是,額頭蒼白,眉毛很美。

     “你看過那篇報道了嗎?兩千年前的蓮子開了花。

    ” “嗯。

    看過了。

    ” “看過了嗎?”信吾自語了一句,又說:“要是跟我們坦白,菊子也不至于遭這份罪吧。

    當天去當天回,身體吃得消嗎?” 菊子吓了一跳。

     “我們談到孩子的事,是上個月吧……那時候,早就知道了是嗎?” 菊子枕在枕上的頭搖了搖。

     “當時還不知道呢。

    要是知道了,我就不好意思談什麼孩子的事啦。

    ” “是嗎。

    修一說菊子有潔癖。

    ” 信吾看見菊子的眼睛裡噙滿了淚水,也就不往下說了。

     “不用再讓大夫瞧瞧嗎?” “明天去。

    ” 翌日,信吾一從公司回到家裡,保子等得不耐煩似的說: “菊子回娘家哩。

    說是在躺着呢……約莫兩點鐘佐川先生挂來電話,是房子接的。

    對方說,菊子順便回娘家了,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卧床休息呢。

    雖說有點冒昧,請讓她在這裡靜養兩三天,然後再讓她回去。

    ” “是嗎。

    ” “我讓房子這樣說:明天叫修一探望去。

    據說是對方親家母接的電話。

    菊子不是回娘家去睡覺嗎?” “不是。

    ” “究竟是怎麼回事?” 信吾脫下外衣,慢慢地解開領帶,一邊仰頭一邊說: “她做了人工流産。

    ” “哦?”保子大吃一驚。

    “嗳喲,那個菊子?竟隐瞞我們……如今的人多麼可怕啊!” “媽媽,您真糊塗。

    ”房子抱着國子走進飯廳,“我早就知道了。

    ” “你怎麼知道的?”信吾不由自主地探問了一句。

     “這種事沒法說呀。

    總是要做善後處理的嘛。

    ” 信吾再沒有二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