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綿塔薄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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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在弗裡奧山麓,騎着馬把一群烙有圓圈三角印記的牛趕攏在一起時,一株枯死的牧豆樹的枝桠鈎住了我的木馬镫,害得我扭傷了腳踝,在營地裡躺了一個星期。

     被迫休息的第三天,我一拐一拐地挨到炊事車旁,在營地廚師賈德森·奧多姆的連珠炮似的談話下一籌莫展地躺着。

    賈德天生愛說話,說起來沒完沒了,可是造化作弄人,讓他當了廚師,害得他在大部分時間裡找不到聽他說話的人。

     因此,在賈德一聲不吭的沙漠裡,我便成了他的靈食①。

     ①《舊約·出埃及記》十六章十四至三十五節:摩西率領以色列人逃出埃及,在荒野中漂泊了四十年,饑餓時,上帝便撒下靈食。

    
不多一會兒,我起了一陣病人的貪饞,想吃一些不在“夥食”項下的東西。

    我想起了母親的食櫃,不由得“情深如初戀,惆怅複黯然”。

    ②于是我問道: ②引自英國詩人丁尼生的叙事詩《公主》中的歌曲:“情深如初戀,惆怅複黯然;人生如流雲,往日不再回。

    ”
“賈德,你會做薄餅嗎?” 賈德放下剛準備用來搗羚羊肉排的六響手槍,帶着我認為是威脅的态度,走到我面前。

    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猜疑地瞪着我,更叫我感到了他的忿恨。

     “喂,”他說,雖然怒形于色,但還沒有出格,“你是真心問我,還是想挖苦我?是不是有人把我和薄餅的底細告訴了你?” “不,賈德,”我誠懇地說,“決沒有别的用意。

    我隻不過很想吃一些用黃油烙得黃黃的薄餅,上面還澆着新上市的,大鐵皮桶裝的新奧爾良蜂蜜。

    我願意拿我的小馬和馬鞍來換一疊這樣的薄餅。

    說起薄餅,難道還有什麼故事嗎?” 賈德明白了我不是含沙射影之後,神色馬上和緩了。

    他從炊事車裡取出一些神秘的口袋和鐵皮盒子,放在我依靠的那株樹下。

    我看他不慌不忙地張羅起來,解開拴口袋的繩子。

     “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故事,”賈德一面幹活,一面說,“隻是我同陷騾山谷來的那個粉紅眼睛的牧羊人以及威萊拉·利賴特小姐之間一樁事情的合乎邏輯的結局罷了。

    告訴你也不妨。

    ” “那時候,我在聖米格爾牧場替老比爾·圖米趕牛。

    有一天,我一心想吃些罐頭食品,隻要不哞,不咩,不哼或者不啄的東西都行。

    ①于是我跨上我那匹還未調教好的小野馬,飛快地直奔紐西斯河比綿塔渡口埃姆斯利·特爾費爾大叔的店鋪。

     ①指牛、羊、豬和家禽。

    
“下午三點鐘左右,我把缰繩往一根牧豆樹枝上一套,下馬走了二十碼,來到埃姆斯利大叔的鋪子。

    我登上櫃台,對埃姆斯利大叔說,看情況全世界的水果收成都 要受災了。

    不出一分鐘,我拿着一袋餅幹和一把長匙,身邊擺着一個個打開的杏子、菠蘿、櫻桃和青梅罐頭,埃姆斯利還在手忙腳亂地用斧頭砍開罐頭的黃色鐵皮 箍。

    我快活得象是沒鬧蘋果亂子以前的亞當。

    我把靴子上的踢馬刺往櫃台闆壁裡插,手裡揮弄着那把二十四英寸的匙子;這當兒,我偶然擡頭一望,從窗口裡看到鋪 子隔壁埃姆斯利大叔家的後院。

     “有個姑娘站在那兒——一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外路來的姑娘——她一面玩弄着槌球棍,一面看着我那促進水果罐頭工業的勁頭,在那裡暗自發笑。

     “我從櫃台上滑下來,把手裡的匙子交給埃姆斯利大叔。

     “‘那是我的外甥女兒,’他說,‘威萊拉·利賴特小姐,從巴勒斯坦①來做客。

    要不要我替你們介紹介紹?’ ①巴勒斯坦在亞洲西南,原為《聖經》中的迦南古國,是基督教的聖地;這裡是指美國得克薩斯州東部一城市,原文相同。

    
“‘聖地哪。

    ’我暗忖道,我的思想象牛群一樣,我要把它們趕進栅欄裡去,它們卻亂兜圈子。

    ‘怎麼不是呢?天使們當然在巴勒——當然啦,埃姆斯利大叔,’我高聲說,‘我非常高興見見利賴特小姐。

    ’ “于是,埃姆斯利大叔把我引到後院,替我們介紹了一下。

     “我在女人面前從不腼腆。

    我一直弄不明白,有的男人沒吃早飯都能制服一匹野馬,在漆黑的地方都能刮胡子,為什麼一見到穿花衣裳的大姑娘卻變得縮手縮腳, 汗流浃背,連話都說不上來了。

    不出八分鐘,我同利賴特小姐已經在作弄槌球,混得象表兄妹那般親熱了。

    她取笑我,說我吃了那麼多罐頭水果。

    我馬上回敬她,說 水果亂子是一位叫做夏娃的太太在第一個天然牧場裡鬧出來的——‘在巴勒斯坦那面,對嗎?’我随機應變地說,正象用套索捕捉一頭一歲的小馬那樣輕松。

     “就那樣,我獲得了接近威萊拉·利賴特小姐的機會;日子一久,關系逐漸密切。

    她待在比綿塔渡口是為了她的健康和比綿塔的氣候,其實她的健康情況非常好,